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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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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扬州,自知齐氏、尤其是自己正陷于两难境地的齐昭早早都拿定了主意,那便是如程梓的妇人之见一般,对于关将军风尘仆仆赴扬州后的所图所谋皆不置一词,偶会嘴边带笑地应上两声,却均无建设之言。
这是摆明了要做壁上观。
关姜对齐昭此等形状全不以为然。
他这便是有他的打算了,虽说齐氏诸人为将皆功高劳苦,有其可佩之处,但自己亦不是那等蠢才,不然也不会得天子青眼,如今为报上恩,必要在此博出一番战绩来,则有无齐昭此人为助都无关紧要,谁让他是太傅的儿子呢,真要齐昭尽心竭力的辅自己为帅,将来的功劳如何分得还真是要人为难。
关姜这就是有些痴人说梦的意思了,他只当江左朝堂政务失序,以至于波及军中将士,此时人心定有涣散之兆,若是重拳击其边界城池则多会有所得,军功便是不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可也定不能太艰难。
也不怪他如此,想他自任骠骑将军以来,就常想着能以赫赫战功服众,而此一番初次任帅更是亲率大军征伐江左,胸中自然陡添了几许豪迈之情,也兼着几分志得意满的意思。
这等形状即是在齐昭面前,关姜有时也会掩不住地流露出一二分来。
齐昭何许人也,自年少时便在军中打滚,又随祖父和父亲身旁多年,等闲人物仅需只言片语便就能看得分明其质若何,是以对于这位关将军在自己面前时而按捺不住的轻狂形状,他自然是全都看在了眼中的。
不过对于上位者有此等姿态,明智之举便是视而不见。
跟从齐昭的将领们,有心计的自然也就如他一般,皆做谨言慎行的形状,少见那等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莽撞之辈。
于是在关姜看来,这荆、扬二州的大小将领在齐昭的手下,俱都失了武人的血性,全不似自己于都中选任的将才英姿勃发,想来,本朝若要一统河山,还需我辈豪杰啊!
心内有此慨叹的关姜在观得两国边界图册时,不由得就更为热血沸腾起来,在与一众将领商讨做战规划时,更带出了些许指点江山的模样。
天子圣明,果然是知人善任。
深怀雄心壮志的关将军如今就要剑走边锋,兵出奇招了。
而对于这立功心切之人,齐昭自然是不能行拦阻之事的,虽说他明知此战并不可为,但军中主帅非已,且此人更还与齐氏有嫌隙,自然他便金口难开,即使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
其实,前时齐昭思战,不过是为着借此时机去探一探对方的虚实,若江左应战之时有些许的失了路数的战法,则本朝自然要就此乘虚而入,便是不能攻下江州,能得了江州近旁的郡县也是好的,如此才好据此为基,节节逼近去江左腹地,但若江左上下一心,边境防务未有半点儿懈怠,自己也不能如莽夫一般行事的。
如今本还想着江左的虚实会由关将军一探而得,可看情形,他却似有着无知者无畏的一股子劲头,只掂着要咬到口中的肥肉,全不惧会否引来虎豹狂性大发。
虽有话说是勇者无惧,可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为几何再大展拳脚方为智者。
如今看来,关姜显然非是。
齐昭有此断自然是因着关姜委实有些好大喜功了,竟然弃江州欲转攻罗城,当真是太将江左一地小视了。
罗城,虽非江左境内大的州府,城池也不属壮阔宏大,但因地处于都城与江州之中,是江州往都城而去的必经之处,且罗城再往北便是江左都城的副城,由此可知,罗城确为必取之地。
但就因其地势重要,罗城及四旁的郡县皆是难以攻取之处,不用想也该知晓,江左应是在此据重兵,即便不是重兵屯守,也自有其险势可依。
只是,关姜如今自恃大军压境,对罗城竟志在必得了。
齐昭自问虽算不得多有智谋,可还是暗里思量了一番,更还将自己军中的精锐之师保全,未肯分派出去一兵一卒。
派出去又如何,旁人也必不会领半点儿情。
再者,他这也是师出有名,为的是防江州异动。
如此,扬州军中能够派给关姜的,不过是两员寻常将领,兵士么,自然分派不出去太多,毕竟荆、扬边界情势复杂,所需兵将处甚多。
临出征前,齐昭又再密嘱带兵的两员将领如是道:“你二人带领的这些人马,若有幸可全身而退自然是我等求之不得,若不能,记得能保全多少是多少,不可随着他人恋战。”
这便是要他二人自保为上了。
这倒也不算齐昭有多自私,毕竟这些兵将跟从于他多时,如今他明知前方征途叵测,是以怎都要偏厚一些令已心安。
更何况他的本意是一兵一卒都不肯派至关姜旗下。
说到底,除了要袖手旁观之外,他亦有惜士之心。
齐昭此等心思倒也不全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不过是看透了关姜能为几何罢了。
依着他的判断,此仗多半是要以败绩告终的,如今且只看跟从关姜的兵将能有多少机警之辈了,可便是有也无大用,关姜如今定是依仗着兵多将广,直恨不得大展拳脚,以异军突起之姿令江左一昔换帜呢。
只是如今别说是他,便是父亲亲领重兵来伐江左,亦不敢有半点儿的掉以轻心,总要先行部署一番才会稳妥行事,哪里会就如此轻易的出手罗城?虽说征伐之路少不得由兵将的血肉之躯铺得,但如何铺就却有高下之分,关姜如今,显见得便是要落到下处,而瞧得清这情势的不单是自己,便是各州府的统兵之人亦有所察觉。
齐昭还有此感慨,皆是由派兵一节想了开去。
当年,齐渊领兵往扬州平石礼之叛时,青州与徐州皆派了兵力相助,只是两下相较,青州步峻却更为果绝,全无迟疑,派来的兵将也皆是精锐,其中更还有其属下猛士孙汲在平叛之时立了奇功,由此可知,这步峻定是未肯于此上藏半点儿心机,早都折服于了太傅的统兵之道,换句话说,他这也是表明立场,青州兵力任凭太傅调配,步峻唯太傅的马首是瞻。
至于徐州的顾融,而今看来,却是个油滑之徒了,同以往出兵相助扬州平叛一般,今时派至关姜之军中的兵将亦无太过出色之处,显见得,顾融随着年岁日增,是立志要明哲保身,做老好人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必不会有那些个兴风做浪的心思就是了,毕竟放眼本朝疆域,无论是北部并州还是西部凉州,亦或是原为汉南的益州、梁州一带,如今的兵将都心向太傅,少有包藏祸心之辈,至于都城的兵力,如今也掌在了齐氏的手中,便是再有些许的异举突起,当也是能快速扑之,不足以惧了。
只除了高居于堂上那人。
除此之外,本朝的兵马统配、休养历练等军务当不会有何变数生出了。
如此,江左的征伐之业当可在之后的年间有机得成,到时,成此大业者,当还是我齐氏族人,只就不知会否为已任?。
齐昭既想的远了,便就直去了堂中壁上所悬挂的地图前。
江左一地,几个重要城池皆依着大江之势,便是下游的都城亦如此,其实若都城得破,则其国土就相当于收了十之八九,关姜这般打法倒也有其可取之处,但凡事都要讲究个时机,不然总免不了波折,于战事上,便是损兵折将,再往大了说,于国,则属劳民伤财。
看来,关某人的骠骑将军怕是要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