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第五十三章 ...
-
齐晅以往睡的多安稳,今日里也不例外,因此程梓似梦非梦间所闻之声便非他胡乱之言,而是有意为之,不过这些却不是说与程梓听的。
齐晅不是圣贤,此番请缨往益州,他自觉于母亲跟前儿有些愧然,在程梓面前亦是如此,而更为觉得对之不住的,还有程梓腹中的骨肉。
想当初,程梓产齐陶之时,他这个做父亲的便不在旁,如今她再有身孕两月有余,自己却又要赴益州边境,对阵江左,如今想来,才尽父责之初,自己即比之旁人有缺。
如今这一次,怎都不可有憾,是以齐晅才在入睡之前,悄声对着程梓腹中的小生命许诺,自己这个父亲定会于他降生之前,带着捷报回都城。
再退一步想,便是此番未能大捷而归,这等情势也可平安归来,总之,怎都不会令自己的骨肉连自己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得。
况这一个,还未降生便已是母亲的盼头,真个若为男丁,她不知会有多欢喜呢。
只就不知葛璎此番断的可准?多是不会有误,若不然,再请几位宫中侍医一并来为程梓把脉?不妥,如此就太过劳师动众了。
齐晅入梦之前暂就将此节置于脑后了,不过待到第二日一早,他夫妇二人起身之后,却再又度念起昨晚之事。
“你腹中这一个,葛璎真个说是男丁么?”
程梓才梳洗完毕,正欲唤婢女过来收拾齐晅的行装,听得他这话便未回身道:“她还未有十分的把握,我也未曾深究。”
齐晅就此了然,微微一笑。
“你昨日说此战多是胜算,只不知会何时回都城?”程梓旧话重提,再又问及益州情势。
“少则三月,多则五月,必会得返都城。”
程梓就此轻叹,“时日也是不短啊。”
齐晅只嗯了一声。
“既要耗这些时日,想必边界处这两城也是难攻的。”程梓语调转忧。
齐晅却摆手道:“那却不然,南、越两郡,并非富庶之城,反叛之人又属异族,江左将其收归亦难同化,早晚必为祸患,到时自就能顺势攻下。”
程梓大概明白了一些,“那便是要多待些时候了?怪道要数月之久。”
齐晅摇首,“多耗的时日却是为此战后州郡的治理,再不可令夷人生乱之事。”
“怎你还要留心这些?”程梓圆睁了双目,大为不解。
齐晅示意她稍安勿躁,“此战后,二兄多会就此驻守益州一段时日,此番若能趁此时机,将后患一举除之,则我齐氏之福。”
他兄弟情深,程梓当然明白,只是益州此后该会有新的刺史上任,到时一并交与他处治该多省事。
“益州刺史的人选朝中一时半会儿定是难择,倒莫不如我与二兄先将益州的兵事安稳了,到时朝中选人也便容易了。”齐晅再又仔细讲给程梓听。
谁都不愿意往那刁民横生的去处任职,人之常情。
可是一州之内,这些未开化之人成众,要使其不生祸患,最利落之法便是将其肃清,但如此行事实非明智举动,也不知齐晅会有何良策?
以往益州为汉南治下时,曾一力主张和夷之策,以笼络夷人为主,在其族人聚居之处,曾不驻兵马,任其自治,至本朝并汉南后,也未将此策更改,甚是有些经济之律更为宽惠,夷人部族由此未生太大的事端,只是其行事依旧散漫,对朝廷所出的治下之政也少顺服。
只是因少开化之故,夷人多有斗狠之好,是以夷汉杂居之所,常与当地的豪族世家相处不睦,少数乐善好施的富户,因时有散金之举倒还与其相融些。
齐晅之意,两郡收复后,叛乱的夷人首领是必要斩首示众的,执意跟从者则施以重刑,如此诸人皆知朝廷的律法纲纪,施以威慑。
再就是,号令州中豪强大户,可以金帛等,招夷人为侍,安置夷人众者,朝廷即有嘉勉。
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征召夷人丁勇入军中,并将之编散至各部,此后更可常行换防事宜,调派入近旁的州府,总之夷汉夹杂,便是再有夷人叛乱,也难再生大的祸患。
至于耕种一事上,平素尽可由官府着人多些教习,令其安农乐桑,税令上执宽惠,衣食有余,也就多安分了。
饥寒易起盗心,由此才会有人趁机惑众生乱。
齐晅所虑这些倒多数得了齐渊的称许。
“你心思周到,种种皆适于此地,只就是治乱之律有些宽仁,南中一地与中原州郡有异,猛药重典尽可行之。”
齐渊以往为政,少有高压之策,如今竟欲行此途,齐晅微讶,尔后略一思量却也就了悟。
汉南这个所在,父辈之中,倒有两人陨命于此,伯父由此失了平常心,迁怒于南中几郡也是可谅,只是为求益州安稳,还是要劝慰一番。
“如今这征如夷人丁勇之策已是有别于以往,还是要在施以恩惠之后方可行之,伯父万忽急切,凡事徐徐图之为好。”
齐渊直冷‘哼’一声,“先时吕裔的治下之略即是恩威并施,只是些许人等全不知其苦心,反倒以为官长可欺,生出了不少的气势来,焦廛那厮又寡勇无智,如此才令南中战乱至此。”
齐晅只在旁喏喏称是。
齐渊咄咄一番后,气息稍平。
再又静思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伯父如何不知,你就只管按你之设想而行,你二兄此后应会驻守益州些时候,南中夷人安稳,他也就少些麻烦。”
齐晅再喏,“伯父在都中亦要留心。”
“这你不必挂怀,眼下这时节他也难行事,军中权柄还在我齐氏的掌中。”齐渊面上不无嘲意地道。
齐晅亦勾了下唇,眼中掠过一抹讥色。
是啊,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天子同深谙此道,如此自己这个卫将军才任的这般容易。
“如今南中溽热,你去后必要照看好自己。”父子两个谈完政事,齐渊再又如此殷殷嘱道。
齐晅用力地点了下头。
与齐渊一般,甘氏与程梓对着齐晅亦是好一通叮嘱,再又为他的行装之中添加了诸多的药材,此后才眼巴巴地看着他带人出征了。
如齐晅所料,江左收归南、越两郡后,便如得了烫手的山芋一般。
本以为,两城投归的首领当对江左一朝恭顺称臣,谁知却似非如此,夷人散漫性激,以往少有约束言行之习,到了江左还是一般。
这等情形之下,不睦之景即时而现之。
性情相差太多的人,初见尚可,久处即生厌,这道理到哪儿都一样。
久处厌之,便生争斗,由小至大,虽未成水火之势可也给外力可乘之机。
由此齐晖与齐晅两兄弟,并梁州刺史,率大军围攻两城,遂而收复。
江左虽失了这两城,也未有亏,原就不是他耗兵力得来的,如今不过是归回旧主罢了,自己这边却还至两城搜获了不少的战利品,上报朝廷后这也是一件功绩。
不论哪朝哪代,大笔的钱粮之物得来都是不易。
而经此役,南、越两郡财物人丁皆有损处,叛乱之人果是罪无可恕,除死于乱军之中的外,余下的首领均就地斩杀,跟从者再有惑众之行亦同律处之。
朝廷此番似强硬过以往,旦有察觉此异向者随即不再兴风作浪,些许刁悍之人则不足为惧,南、越两郡渐就归于安宁。
南中此后纷争渐无,虽还不时有小股势力欲生事端,可丁勇之数比照以往早都削减,再难有大的冲突令朝廷掣肘。
齐晅终践他先时诺言,在程梓生产前得归都城。
都中此时,已然是秋末时节,满眼萧索了。
就连齐府之中,因着接连的悲戚之事,也似冷清了许多。
好在,如今程梓的添丁之喜快至,齐晅又自益州得返,诸人聚于一堂时才似有了些勃勃生气。
其中,尤以甘氏为甚。
以往齐晅在外,她这个做母亲的常常挂念,以至懒思茶饭,由此程梓每每与齐陶两个侍于她跟前,与她一道用汤用水,才会令她多进几口,可便是如此,甘氏还是消瘦了不少。
程梓母女两个,倒是圆润了许多。能不圆润么?再过一个月,她都要生了。
如今这老小几个尽现于齐晅而前。
甘氏心中大慰,继而欢喜,面容终是得展。
齐陶却是瞪大了双眼,直扑到父亲的怀里,扭来扭去的不肯离开。
程梓倒还一如往常般的恬淡处之,但其实心内却隐生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