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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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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果是老而奸滑。
齐渊初时确是心中愤懑,以至热血激荡想要率军冲入城中。
这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他身后的大军有十数万,而统兵的将领又都是他以往麾下之人。
可最终齐渊还是谨守了臣子之义,事君以忠,未生半点儿事端。
如此太皇太后的诏令自然便不可将之视同废纸,大司马一职暂就卸任。
只是统兵的虎符齐渊却未立时交出。
江太后也不许他立时将军权付之他人,直道待与天子参商一番再行定夺。
天子魏琮此时却因先时齐渊之语失了几分镇定,不过倒不是全因太皇太后宠惯的武阳王,而是与武阳王相交尚佳的哀王魏据。
魏据为魏琮之从弟,以往只在封地长居,近两年因朝觐往来都中,与武阳王似有往来,虽说并未显有多频,可此时魏琮品来却有别意,且魏据其人,宽仁博识,有些见地并不输于自己这个天子,况且,他讨太皇太后的欢喜更甚于自己。
魏据那可都是居于孝道行之啊。
魏琮此时已无暇想到此一节,心内已乱如何还能思虑如常。
“唯今之计,当快速回宫,皇祖母老迈,不可令其再颁诏令以乱政务。 ”
江太后点头,再看向齐渊,“若是依从太皇太后诏令,大司马一职便要交与他人,可依孤之意,你便卸任,此职也未必要由他人代。”
齐渊心内隐动,只是在众人面前唯能揖手而拜,“太后隆恩,臣惶恐。”
江太后看向齐渊身后诸将领,待见得齐浔之时,不由得再度回眸与齐渊对视。
齐渊立时明了,恭然对魏琮道:“军中不可一日无帅,镇南将军可担其责。”
魏琮自然是不肯如齐渊之愿的,“依朕之意,大司马之职无人亦可。”
为君王者果是多疑忌,便是臣子再忠贤也枉然。
齐渊早都料到魏琮会如此,只是他历经几多,如何会就此做罢,“镇南将军的资历自然是任不得大司马一职,不过大将军一职还可勉强。”
魏琮一时僵在当场,还真不知再要如何否之。
也不怪他为难,当初的魏大将军魏嘉即是由个普通的镇北将军升任,而齐浔与他相较,无论是功绩还是资历,早都远胜,此时长任大将军可说是当之无愧。
只是这般如何会让人甘愿。
江太后在旁却持赞同之意,“镇南将军劳苦功高,早都该升任,此番时机恰好,且可算是遂了太皇太后的心意。”
“太后睿智。”齐渊适时出声。
跟从齐渊,军前的诸将领随即一道附和,‘太后英明。’
魏琮再不情愿也唯能点了这个头,不过心内却着实又添懊恼。
其实他也不必如此,齐渊这把年纪自然是处事老道,他有此一折也寻常。
到此境地,齐渊竟真个带兵欲往许县而去,江太后自然是不肯由他,齐渊情知她必会拦阻,只得悄然向其示意不可再多言,无奈,江太后只得任他去了。
如此,大军迅速易帅,齐浔持虎符,任大将军,护天子与江太后入都城。
太皇太后本以为此番得意,轻而易举的削了齐渊之职,此后军权之责尽可由魏氏族人担任,不想待大开城门,迎了魏琮母子两个归时,方知齐氏狡诈,自己不过是白白筹划了一场。
岂知此事远还不只是白白辛苦这般简单。
太皇太后干政,以至朝纲生乱,城中失序,天子便是不予深责,太后却执意究查为何。
“我一老妇还能为何,还不是为了这魏氏的江山。”太皇太后在江太后面前依旧强悍如常。
江太后这一回没半分儿退让,“母后此举已使忠臣良将寒透了心,如此我魏氏的江山才岌岌可危。”
太皇太后哧然冷笑,“我朝人才济济,忠臣良将可不单只齐氏一个。”
魏琮只在旁不出声。
江太后全不留情面地驳道,“若依母后之言,此番扬州叛乱,怎还是要齐氏率军出征?”
“那是我魏氏族人未掌兵权之故。”太皇太后声调渐高,眼中怒意更盛。
江太后强按心头火,“母后可是要武阳王领兵么?”
“有何不可?宗姓王族,那是自家人,总要比旁人靠得住。”太皇太后只顾逞一时口舌之快,却将太|祖为此而定之制丢到了脑后。
武阳王那等人物如何会有统兵之才,江太后那也是激忿之语。
只是魏琮可不许旁人有此肖想。
祖制断不可违,自己的帝位更不可容他人觊觎。
“武阳王涉政,有违祖制,当禁于镛城。”魏琮这一句可把太皇太后吓个不轻。
镛城位于宫城之北,原本不过是一处偏僻的小城楼,后宗室王族及宫中受惩诫者多囚禁于此处。
“他是你的叔王。”太皇太后如何会让幼子受罪,少不得就抹起了眼泪。
魏琮却转过了脸去,“此事总要有人担责。”
“诏令皆是由我这个老妇所出,旁人俱是听命行事。”太皇太后索性冷了脸。
江太后自然是要一力维护魏琮,“母后年纪大了,平日里就莫在烦扰这些不相干的政务了,闲来无事只在寿安宫中种些花草观赏不是更好。”
太皇太后先只冷哼了一声,再又欲开口,不想江太后又接着道:“陛下如今已然可一力主政,我与母后当享些清静才对。”
江太后这话极对魏琮的心思,他眼见着就要满十六岁,自然是想着能够尽早独掌政务。
“如此你会安心么?”太皇太后自然是不肯舍却手中之权,如此便料想江太后也与自己一般。
江太后坦荡地道:“陛下虽年少,却知人善任,朝中又多能臣,我如何会不安心。”
太皇太后未曾想江太后会这般做答,一时气结,方觉得头脑昏沉起来。
至此,太皇太后病卧宫中,不再过问政务。
武阳王则暂被禁于镛城。
这场如闹剧一般的乱政之事就此便终。
江太后此后亦践先时诺,将朝中政务尽交与了魏琮之手,不过为保其内政修明,却还是提及原大司马解职一事应尽早得纠。
天子将此事在朝堂之上众议,多数朝臣皆言大司马行事恭谨,才又平了扬州反叛,立下大功,如此能臣不单不该受此屈枉,反当以重赏才对。
论功行赏,这道理摆在那里无人不知,魏琮这个君王自然更晓如何得用,因此他便是心中再不喜,也只得召齐渊回都城,不单是复任一事,更还要扩其封邑,进其爵位。
齐渊许县一行不过才月余,可他回都城之时,除夕还是早都过了。
齐府的这个新年前后过的可谓是惊喜交集,先是齐氏族人尽被解职,齐稜、齐晖早早无了兵权,又阖府被围,闲杂人等不得出入,等同囚拘,不过好在有杨衍等人力保其安危,如此方才未有人丁折损。
而待到齐浔回城,府中重复如初之时,又有了程梓产女一节,如此种种,直要人有些疲于应对,还好吉人有天相,末了诸事都还算顺当,只就齐老夫人病重除外。
齐老夫人这也是寿数快至,她这几年总是未断汤药,身子早虚,不过是有一日乐一日罢了,而这一回的乱政之事则是个引由,她内里忧心儿孙以至思虑过度耗尽心力,药石之效有限。
齐渊回返都城之后,齐老夫人的病况稍缓,不过却还是只能卧于榻上。
“母亲无需忧心,要母亲担忧乃儿之过。”齐渊对于齐老夫人因何至此心知肚明。
齐老夫人见了长子平安归家,这心事才算是放得下,整个人也添了三分精神,不过气息还是极弱,短短的一句话都要喘上一喘,“此番回城、不易,以后还需、更加小心、才行。”
齐渊点头,“儿谨记母亲教诲。”
“功高主惧,古已有之。”齐老夫人再又喘息着道。
齐渊忙示意母亲,自己早都明白,“太皇太后行事在前,天子授意在后,这些儿子已然料到了。”
齐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咳了几声。
齐渊恐母亲劳累,又与她叙了几句闲话便往议事堂中去了。
议事堂中,齐浔并齐晖,及一众家臣府吏幕僚等早都候在此。
齐渊到后,众人议起了此番齐渊回城,天子会如何处置复职一事。
“依某之意,大人当推却复任,军权还交将军大人执掌。”府中的一位府僚大胆进言。
这倒与齐渊之意不谋而合,只是齐浔却不赞同,一力主张兄长应复原职,再任大司马。
“军政之权再不可集于我一身,否则便不再只是先时的乱政那般简单了。”齐渊只一句便说服了齐浔安心统兵。
“大人可自请再任太傅,录尚书事,则可稍安他人之心。”府中的长史适时开言。
齐渊点头,“我也有此意。”
众人也都明白其中因由,遂不再相劝,此后就议起了封赏之事。
扬州平叛,天子必会论功行赏,冲锋陷阵在前的将领自然是不可推却的,毕竟那都是自身以命相搏才得出的战绩,而统帅之功,以齐渊之意却是要一并推却。
天道亏盈而益谦,能做到功成而不居方为智者,况今时之境况,更该如此。
而为君者若能因此体谅臣子之心自然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