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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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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城战局直僵持十数日后,齐渊接至荆州而来的战报,获其江左再度似有进犯之举。
“荆州各防区将领甚是得力,元昱无需慌乱,只依照控防之策便可应对。”齐浔对于齐昭的统兵之才还算放心,而更为重要的是,他在荆州数年早都为此打下了好的根基。
齐渊赞同地点了点头,“况江左此回应是再度声东击西,欲使我大军分兵往荆州。”
营帐之中,半数将领与齐渊一般认同。
余下的则不大肯信褚蒙会故计重施。
而其后的战况却是活生生例证,大司马齐渊果是身经百战,褚蒙与之相较,经验属实有些不足。
齐渊佯做分兵荆州,褚蒙大喜,夜半时机,重兵袭营,欲全力一击取胜。
只是他入营之后,后路即有兵马围至,混战至天明,方寻得生机逃奔而走,而寿城此后亦被攻破,他没奈何,只得带领残兵败将飞速返还回江州,所幸江州的防线稳固,未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那是因为齐渊压根儿也没想过乘胜逐南,扩大战果。
江左一地,本朝必要将其一统,只是当前还不是上好的时机。
齐渊此后在扬州又整顿了番军务,亲巡扬州的各防区,重新安置得力将领,而后方才欲率军返回都中。
齐晅却在此时向其示下,因杨毅之伤,要与其在新城处多将养些时候。
顺带着,齐晅将杨毅属意葛璎一事也说了个大概。
齐渊对于杨毅养伤一事无异,可对于杨毅欲娶医女为妇一事却立时否之,并亲至杨毅榻前教导道:“你此一战又添功绩,回至都中必进爵位,寻常女子不可为妇。”
杨毅深知齐渊这话便是父亲杨衍之意,尊长训诫他自然是要洗耳恭听的,只是这心中却未全认可。
齐渊见杨毅不语,又再道:“太尉府的门可不是那般好进的,便是才貌出众的贵女你父亲有时还尚恐会委屈爱子,怎你倒为他娶此等人物为儿妇?”
齐渊与杨衍相交多年,为父之心,一般相同。
杨毅略有动容。
“若你委实衷情难舍,可将其纳为侧室,也不算委屈了她。”齐渊这一句却着实让杨毅心中不肯苟同。
杨毅自已便为侧室之子,母亲在太尉府中境况如何他心里可是太清楚了。
再者说,他如今只是为求日后清静才欲娶葛璎为妇,如回都中,娶个贵女,自己不是要时时与其朝夕而对,迟早都会有麻烦。
都中与扬州的消息往来这几日忽见短少,且无甚要务细情,齐渊心中多少觉察出些许异状,因此就无心耽于此等儿女之事的小节,之后只又叮嘱了番齐晅一些养伤事宜,此后大军竟全速往了淮郡而去。
天子魏琮与江太后尚在淮郡。
尔回大军凯旋返都,魏琮喜之不禁,江太后亦是一般。
无了来时的匆忙,天子在返回都中的路途上就留意起了各郡县的境况,每过一地均要亲处查看一番。
江太后由此就少受了许多颠簸之苦。
本意欲尽速返都的齐渊也不再心内焦躁,只如常般陪在天子身旁,问见各处官员。
如此一来,待大军至都中之时,已然是腊月时节,又恰逢才落过一场雪,四野望去皆白茫茫的,倒是真个干净,只是这般,就更显得宽阔的都城极尽壮伟巍峨起来,尤其是在其四门紧闭,人丁全无往来的情形之下。
见此情景的齐渊自知城中已有变故,心内自然就思量起了应对之策,面上却还如常,只是他身后的众将领就有人失了镇定,悄然低语起来。
一阵寒冽的北风骤起,直吹得远处的高木丛林飒飒隐啸,而大军之中的旌旗亦猎猎做响,只都城上空的阴云却还如旧,还低沉沉地笼罩着,半点儿无有被吹散的意思。
齐浔多时未回都中,一时也难料想到其中究底,忍不住便看向了马上尤自端坐不语的兄长。
车驾内的江太后也察觉出情形有些不对,悄然掀了窗旁的帘幕,小心向外观望,不期然地与齐渊看过来的眼光相对。
江太后的担心全都现于了面上。
齐渊却只做未见,转过头,迎向了天子魏琮那双心事重重的一双眼。
“城门紧闭,大司马可知因何如此?”便是历经过这场扬州之变,魏琮也还是仿若未增多少主见,凡事还是要向齐渊求问个主意。
齐渊亦如为帝师时般诚心引教,“陛下且放心安,城内此时多半已知晓陛下回转,静待即可。”
魏琮的面上未见有半点儿释然,不过却还强自镇定,只是双手却不经意地用力,将手中缰绳抓了个紧,紧到关节处都有些泛了白,显见得心中惶然。
齐渊只暗暗将这些看在眼中,口中不停地抚慰着道,“陛下返都,何人敢拒于城外?此等逆举可是当诛之罪。”
魏琮面上一僵,勉强点了下头。
如齐渊所料,都城正面的角门没多时便开启,飞跑而来的便是魏琮宫中的两名侍人及一队宫卫。
这队人来至军前,奉上的却是太皇太后的诏令。
诏令还未宣读,齐渊已然明了了大概,并叹太皇太后无甚谋略,只知肖自己先时之策,未有大的作为。
太皇太后颁布的诏令无它,不过是欲将齐氏族人的军权解去大半,其中首要之人便是齐渊,太后命其交出虎符,并驻往许县,不得还都中再任大司马一职。
“太皇太后此等行事自有她的道理。”便是到此时齐渊也未有半点儿的慌乱之色,且无怒容喝问之举动。
魏琮暗自佩服,“皇祖母老迈,才至行此昏聩之事,大司马且耐些时候,朕当再委你以重任。”
年少之人,再过老成也还是有些失于沉稳。
齐氏忠良,便是太皇太后的诏令也当力保其位,如此顺水推舟反易令人心中生怨,只是大司马胸怀广阔,不与其计较罢了。
“臣谢过陛下厚爱,只是太皇太后的诏令当尊。”
齐渊豁达,可他身后的军将却不然,没一时,森然队列的大军便群情激昂起来,竟是再度振臂齐呼,‘大司马威武,大司马威武’,声几可震天。
齐氏的军中威望,显见得是少人能及。
魏琮以往每每思及此处即甚为不快,今日亦然,不过转瞬就又怯喜,此后当可不复此境况了,皇祖母此举足可令自己除却这后顾之忧了。
“皇祖母定是听信了佞臣之言,大司马忠心为国,朕岂会有疑。”
江太后此时出了车驾,来至魏琮与齐渊近前。
魏琮与齐渊忙翻身下马。
江太后将太皇太后的诏令看了一番,直气的胸口发闷,“此番扬州平叛,齐氏居功至伟,太皇太后却在都中将其叔侄职权尽解,又图谋大司马一职于他人,她到底意欲何为?”
江太后这一问甚好。
齐氏卸尽军权后,谁人会在此时得利?
魏琮未敢做声,他内里的人选如何能轻易就说出口。
“多会是太皇太后倚重之人。”齐渊适时解了魏琮之围,他忙为此点头。
江太后两弯秀眉更为之紧锁,“太皇太后最倚重的怕只有武阳王一个。”
齐渊在心内为江太后暗赞了一声,果是慧心巧妙之人,不肖自己言说,她已然将此事引至他境。
“长孙幼子最为老妇所钟爱,人之常情,可谅之。”齐渊这一句让魏琮的心头一凛。
当初怎未料想到这一层?皇祖母对皇叔武阳王确是极疼爱,几可算得上是有求必应,而前些时因诛魏嘉一事,对自己却似生了不喜之意,而此次扬州叛军,亦同因前任大将军而起,由此那个不知所谓的魏苠,又被自己一怒之下赐死,其家人贬为庶人,皇祖母向来偏袒魏氏族人,会否因此怨怪自己处置太过狠绝了?
但其实魏琮自问,他对这些谋逆之事已然是大度处置了。
不过妇人之心,素来难测,况皇祖母又历经颇多。
魏琮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茫然地看了看身后的大军。
寒风中,兵将们依旧身姿挺拔,队列整齐,可见齐氏治军有道,又不失忠良,不然这等情形之下,但凡已生异心之人,必会借机做乱,要知道眼前的兵马可有十数万之众,又俱是都中精锐。
而城中兵马由谁执掌尚未知,原当推三公九卿中人统领,只是看眼前这情形,似无人愿担此重任。
有人愿意就怪了。
忠臣良将素来难得,齐氏征战在外,太皇太后竟行此昏招行打压之事,谁人不觉齿寒?太尉杨衍首当其冲即不肯领命,且不单如此,齐府内外,他也安置了人手,显见得是对太皇太后行事生了防范之心,旁人见得这种情形自然个个都推脱不前了。
太皇太后所倚仗的也就只武阳王及一众攀附之臣了。
再则她拿得住的便是齐氏的为臣之心。
齐氏世代忠贤,极重声誉,断不会因被削减职权一事便就轻易起兵,行反叛之事背负骂名,这一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不得已才行的险招,若能得成,齐氏军权得收归自然是最好,若是他奸心显露,不肯从命定要违逆上意,则朝堂上下皆看得明其不守臣子本分,以后再不可一呼百应、位群臣之首了,如此也算是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