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戏梦》汤***学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这句话，她说的很吃力，但黄药师没有急着打断她，而是耐心听她说完。

　　“我已经中毒太深，药石已罔，所有的大夫都说我活不过这两年，既然它迟早要来，我又何苦挣扎。”抱着苦痛再拼命，也只能活两年，那又何必呢。赵婧努力举起自己的双手，结果它们连水面都没有超出。“就像现在这样动弹不得，还不如直接了断。”

　　“那些大夫不是我。”黄药师耐心等她一字一句说完，“这药浴你再泡上一年，身体就可以恢复。”

　　“是嘛。”她的声音轻缓。黄药师果然是天下第一精绝人物，所有大夫都判定的死刑，到他这里就变成了死缓，而且是无限期的。

　　“而且，我还欠你一个要求。我黄药师平生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说到一定会做到，你这几日就好好想想要我帮你去做什么。”黄药师丢下这句话，就带着小黄蓉回到她的房间。

　　黄药师给小黄蓉将外衣穿好，然后注视了半天那个围栏，却没看出来女儿是怎么从上面爬下来的。

　　这时候赵婧的药浴也结束了，他带着蓉儿一起回到赵婧房内，伸手就将她从浴桶中抱了出来。如果说刚刚还有一层单衣阻隔，现在那紧贴身子的褐色湿衣什么都挡不了，又挡些什么。

　　“黄......岛主？！”赵婧磕磕巴巴地叫出声，抬起都十分的双手拼出全力想要推开身边的人。黄药师恍若未闻，一手让她靠着自己站在那里，单手将她身上的湿衣褪下，连同下身的衣物，将那褐色的湿衣丢回浴桶中。再用干布拭去她周身的水珠，重新拿了一套白色的单衣给她换上，然后再将她安置在床上，上半身靠着另一床暖被，坐在那里。

　　赵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复杂地盯着跟原来一模一样的黄药师，不知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羞。

　　“这些事情自你昏睡那天开始，我每日都在做。”黄药师知道她一直盯着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端起一旁哑仆送上的米糊，一点一点喂给端坐在凳子上的蓉儿。赵婧的脸更是烧红，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能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她不停地说服自己，眼前把自己看光的人只是一个医生，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

　　她的默认让黄药师反而感觉奇怪。放眼整个大宋，那个女子不是被失节事大，饿死事小的观念教养长大的，她为此生气愤怒也是应该的。

　　小碗里的米糊配上身边的小菜大半都进到小黄蓉的肚子里之后，小黄蓉笑着拍拍自己的小肚子，“饱饱。”

　　“不吃了？”黄药师又问了一句。小丫头摇头，乖巧地坐在那里等着爹爹给她擦嘴，黄药师拿起桌上的帕子轻轻拭去女儿嘴边留下的饭屑，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给女儿漱口。一切就绪之后，黄药师才掐着女儿的腋下将她从高高的凳子上抱下来。

　　脚刚刚着地，小黄蓉就跑到赵婧床前，伸手去抓赵婧垂落在床边的手，往自己头上拉去。“飘飘。”

　　“姑姑，今日没有丝带，下次好吗？”小手抓着自己的触感让赵婧心中温暖，抬手轻轻顺着蓉儿的力道摸着她的发顶。小黄蓉听得懂下次的意思，高兴地点头道：“下次好！下次，飘飘。”

　　这时哑仆敲门，将赵婧的汤药端了进来。就坐在赵婧的床边，本身外界天寒，一路走来汤药早就失去了最初的高热。黄药师接过来，隔着碗，他就知道现在这个温度喝下最好，径自坐在赵婧床边。“蓉儿，去你屋里把丝带拿来。”

　　小黄蓉立刻颠颠跑出去。

　　支走女儿，黄药师直接舀起一勺汤药送到赵婧唇边。吓得赵婧一哆嗦，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受宠若惊地就着勺子吞下。自己昏迷的时候，药浴是他做的，衣服是他换的，这汤药难道是？赵婧脑海里闪过曾经看到经典言情小说中的桥段，然后不由地喉头发干，面红耳赤，眼睛更是不敢直视眼前的男人。脑海中不停地说服自己，他只是一个医生。

　　这是黄药师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窘困，她仓皇无措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如此近的距离，些许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喂药的动作周而复始，黄药师已经是第四次将勺子递到她的唇边。她突然细眉紧蹙，身子难过向前倾倒，扑到床边。巨大的呕吐声传来，刚刚吞下的药汁，全都吐了出来。黄药师将药放到一边，拿过刚刚给蓉儿擦嘴的帕子，在她呕吐感平复之后，擦去她唇边的残渍。

　　赵婧一怔，呆呆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近的连他眼上每一条长睫都能看清，心中有什么好像在松动，但是她马上就惊醒。“小妇人向来吃药都有此毛病，还望黄岛主见谅。”

　　“什么毛病？”他冷声问道。喝药都会呕吐么？怎么醒来反而麻烦。黄药师也不等她回答，就起身坐在床的另一边，拉过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肩上，将药碗直接递到她唇边。“你昏睡的时候，这样就能喝下去。”

　　他的动作早已让成为惊弓之鸟的赵婧再次吓了一跳，天知道，她昏睡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还是乖顺地就着碗将那一碗汤药缓缓咽下，黄药师的手也随着她吞咽的动作，一点一点倾斜药碗，让她顺利喝下。

　　一碗药尽，赵婧已是气喘吁吁。赵婧不由地暗自苦笑，自己这个身子，就喝一碗就成这副德行了吗？黄药师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直起上身，靠到后面的软被上。自己去那个桌子上将那碗给她准备的米粥端了过来，这不是汤药，他用勺子一点一点喂给赵婧。赵婧全身僵硬着，只是本能的在勺子递到唇边喝下。一双眼睛只敢盯着他手中的青瓷碗上，默默研究上面的釉料。

　　她的乖顺样子成功将黄药师逗笑。“这碗是有多惊奇，劳您这个翠岚堂大当家的这么重视。”

　　“吴越秘色瓷，配上黄岛主这样世外高人，也是足矣。”除却初见时的振奋，她也不觉得奇怪了。

　　没错，黄药师手里拿来盛白米粥的青瓷碗，是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进贡赵匡胤的秘色瓷。赵婧前世不是古董圈子里的人，但父亲毕竟是京城老户，身边来往者大家居多。那一段京韵大鼓就是一位其中师傅看她嗓子不错，教她玩玩的。

　　而今生，幼年的她为了赵府的生意，将自己脑子里的那点记忆恨不得都挖出来，建成了瓷器的翠岚堂，钗饰的紫玉阁，和布衣的锦绣坊。成天用自己的想法，为难那些铺子里的工匠。才有了他们的壮大，只不过这些铺子她现在都交给了各个掌柜的，不知道以后还将如何。

　　“那翠岚堂出品的那些彩瓷是不是只能仙人得用？”自从市面上开始出现各种彩色瓷器，黄药师也在自己库中收了几套。“那套十二色单釉菊瓣盘可真是精品！”

　　赵婧想到那套盘子一件一件出窑的时候，自己满心的成就感。这是根据雍正爷的想法仿制的，她曾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看到过。她没有留着，而是送到了临安的分行，据说一个王爷在摆上的当天就天价买下。赵婧皱着眉头，好奇地盯着那个正将最后一勺白粥递到她唇畔的人，开口问道：“不会在你这里吧？”

　　黄药师不答，只是让她喝下那最后一口，起身将空碗放到外间的桌子上等哑仆一会儿收走。“蓉儿很喜欢那些颜色。”

　　赵婧张口哑言。

　　“爹爹。”小黄蓉推门进来，手上抓着上次赵婧送给她的蓝色丝带，长长的飘带透过冬日的阳光能看到其中的星光点点，这就是蓉儿为什么会喜欢的原因。那是赵婧特地定制的，每一根丝线上都包有零星金箔，这是在现代也达不到的工艺，将金箔制成包在比发丝还要细上多少倍的丝线上，然后再织成纱。工艺些许不同，就能产生万千变化。

　　黄药师俯身，将那丝带盘进小黄蓉的发髻里，像赵婧那样让长出的部分在中央垂下。小黄蓉在原地转来转去，看着那闪着点点星光的丝带在自己身后飘荡，脸上洋溢着天真可爱的笑容。透过敞开的大门，阳光能照射的地方很小，她就跑到门外。

　　“我平生佩服的人不多，但你真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子。”黄药师如是说。

　　“黄岛主此言何意？”她当然不是那些只受封建礼教长大的女子，她本身就带着属于二十一世纪的思维，会用自己的逻辑方式来看待事物，父亲母亲又甚是疼爱，所以很放任她自己发展。

　　“如若寻常女子，经历刚刚之事一定不会像你如此淡然。”黄药师刚刚就想将这话问出了，碍于女儿在场，也就没问出口。

　　难道是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赵婧扑哧一笑，黄药师的问题成功地逗笑了她。“如若这世上，让男大夫治病就算是失节，那这世间所有被大夫切过脉的女人都该守节死。”

　　“我可是看了你的身子，怎么能跟切脉看诊相提并论！”这不是普通的界限，如若发生在一般女子身上，不是强迫男子负责任，就是自尽守节。不过，自己大大方方让她知道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不就是试探她的反应么？

　　“同样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对我而言，你不是男子，而是一位医者。况且我本就是一个孀居女子，又不会再嫁，管这世间种种流言蜚语干甚。”赵婧的言语间带着属于她的傲气，她镇定地看着黄药师，坦然接受他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