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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跨越山水的柔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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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殷郊这一头,听到青杏林中的密道来了人,心中大骇不已。
震惊的空当,又来人报:“青杏林的车马上绑的都是麻袋,四周也多了大批牲畜,尽是勒了嚼子的牛羊。”
听到这一回禀,殷郊不禁纳闷:“备马,我亲自走一遭!”
一个时辰不到,殷郊便停在密道的入口,此时天已黑透,阴风阵阵,只有自家的几个火把在风中嘶叫。
守门校尉兴冲冲来报:“粮食!将军,是粮食!”
副将罗源多了个心眼:“会不会是阮天鹰的诡计?”这时已有卫队扛进了几袋大米,殷郊夺过一支火把,照在麻袋上,但见袋上印了一个大大的“谢”字!那一瞬间他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冲着执门校尉大喊:“速开大门!这是自家的粮食!”
数百袋大米接连运进,还有不计数的牛羊,都随着密道送入城中。粮草就是生命,有了粮食,这仗就有的打!殷郊和罗源交掌相握,几个兄弟恨不得抱头痛哭。擦了擦眼泪,罗源还是放心不下:“这些送粮来的人得小心查问,免得走漏了风声。”殷郊兴奋之下大手一挥:“不必!都是自己人。”
言毕,忽然有声音传来:“谁说的,我就是专门来刺探消息的细作。”众人望去,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站在那里,一张白皙水灵的俏颜正冲着殷郊微笑,分明是个娇俏的女子。
晦暗的火光下,殷郊愣了片刻,忽然冲过去将她抱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他只感觉漫天开满了花朵,怀中的女子轻声尖叫,周围的汉子们个个起哄不停。
火光映出暧昧的土墙。
原来,自吴府一别,父亲和表哥第二日就回来了。元释道见尤伶整日心神恍惚,愁眉不展,追问之下才知是与殷郊见了面。他心中一阵难过,也知终归留不住她。反复思量,到底还是放下了。
粮食无声无息地运入城中,尤伶先被副将引入宅中,殷郊自去运筹派粮。上万大军烧水煮粮,杀牛宰羊,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士气高涨。表过不提。
待他忙完已是下半夜,夜间飘下今冬的第一场雪,衬得深夜格外静谧。他挟卷着一身风雪匆匆归来,门前两个亲兵守卫,上前告诉他:“谢姑娘已经歇下了。”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他走进去脱下大衣,抖了抖雪。屋里点着昏暗的灯,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人。不知怎的他有些踌躇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新婚的丈夫第一次踏入洞房,既激动又紧张。
此时激动又紧张的何止他一人。方才被他抱在怀中不撒手,她的心乱了一路。归来在宅中,她草草洗浴,上了床也难以入眠,此时分明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他的脚步渐渐靠近,在她身边停下。她闭着眼睛不敢动,却不知自己的睫毛都在打颤。
刚刚与士兵共饮,酒劲儿这时候才涌上来,为他平添胆气。帐内暗香浮动,清甜诱人,他的手忽然伸进被子里,直接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身上抖得更厉害了。却听他笑:“就知道你在等我。”
这话说得……好讨厌。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坐起身子靠在床上,那温柔中带一抹羞涩的笑容,直接击中他柔软的心窝。上天待他不薄,他却待她很薄。他不能再这样刻薄下去了,无论如何要给出一个交代。
他渐渐俯身下来,直到单膝跪在她的床前。朦胧的灯光中,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醇润的玉戒来。她霎时懵住了,泪水一下子涌入眼眶:琅琊玉戒。
琅琊玉,乃玉之正统,有资格佩戴此玉者,须为一家之女主。素有“君子还家,琅琊结发”的佳话。
她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就听他庄重地对她说:“尤伶,做我的夫人吧。”
一言毕,掷地有声。她的泪水汩汩流淌,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最好的郎君。她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从今以后,她是他有名有份的妻,再也不需要顾忌了!
干柴烈火,二人紧紧相拥。他将她放倒在床上,像剥粽子般将她解开,在她的颤抖中贪婪地品尝她的香糯。此时此刻,温婉在怀,他们错过得太久太不值得,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如果奔在驰道上的叶胧得知殷郊的右盾军绝地反击、生擒阮天鹰的消息,她可能就会勒住前往梁州的马。可惜她一意刺探姬发的近况,没注意临潼关下的局势。
她昼夜兼程赶到梁州,却见偌大总兵府守卫重重。
虽然突破守卫找到目标是她的拿手好戏,却也不是容易的事。她先用劲弩射出一枚金钩索,在黑夜的掩护下于空中穿梭,最后落到姬发的书房上。此时书房漆黑一片,她没嗅出人的味道。她凭着方向感再次来到姬发的卧房上,此时能看到屋里有淡薄的光亮,门口四个护卫来回巡视。
空气里有淡淡的槐籽油味道,她兀自笑了:想来姜子牙还有些本事,知道七翎孔雀胆的毒可用槐籽油续命。可惜孔雀胆之毒一旦入肺腑,伤者周身都如火烧灼,若不敷上特制的雪灵素,便只能痛若油烹,直至死亡。
她静静伏在屋顶上,找准时机接连发出四枚银针,四个护卫应声倒地,昏迷不醒。她轻轻落下,微微推开房门,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伺候丫头和轮值的小厮。那丫头站在床前,似给床上的人擦汗。那小厮就站在旁边,时不时用手去摸她的屁股。
“切。”她轻哂一声,弹指将屋内那盏微薄的油灯射灭。屋内顿时陷入黑暗,那两个下人惊了一跳。就听一阵风来,两个下人双双倒地。叶胧将二人踢到一边,重新点上灯火——屋子太黑容易让人起疑。她抽出背上的短剑,一步步靠近床边。说实话,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让她生疑,为防有诈,她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
床上确实是一个赤裸的男子,浑身都是紫红血色,肩膀、臂肘、手指上的皮肤纷纷开裂,右手腕上还有一道剑痕,剑痕四周的皮肤均已黑紫。
她看着眼前这个糙如麻袋的身体,禁不住动容:这必是姬发的身体,他没有使诈,他真的已经伤成这样了。
她忍不住伸手搭上他的胸膛:皮肉火热,但气息却很微弱。时不时停止起伏,让人觉得随时会断气一样。看见这个样子的姬发,她颇有些想不通了:当时只是划伤你的胳膊而已,你有不下十种方法避免毒性蔓延,怎个地震就把你误住了?
此时的隔间里,散宜生忍不住对姜子牙说:“当初真是失策!在天坑旁找到二公子时就应该再挖一挖,把妖女挖出来为二公子报仇!如今她去而复返,不知要对二公子打什么算筹。再不出去阻止,二公子非给她活吞了。”
姜子牙摇着羽扇,悠哉道:“当初二公子毒发昏迷,晚一点不知又会出什么变故,我们没有做错。她要想对二公子打算筹,早就动手了。除了她又能怎地,二公子还是朝不保夕。且放手一搏。”
叶胧看见这个样子的姬发,心知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她将短剑落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姬发即刻命丧黄泉,自己便为烨哥又立一功。可是手中这剑却迟迟难以刺出,想起那日悬于天坑,他奋力扯住自己时的神态,一种莫名的情愫悄然升起。
她轻叹一声,收起短剑:“罢了,就当我从未来过。”
转过身去,却突然有一只手扯住她的衣襟,她本能般又要拔剑,却看昏暗的灯火下,那双眼依旧没有睁开。只听他迷蒙中唤了一声:“胧……”
她被这一叫,如钉穿足,动弹不得,只是心头兀自颤抖。
他从朦胧中醒来,一眼看到眼前绰约的女子,紫藤酥香在鼻间萦绕,惊声都哽在了喉咙。
叶胧见他醒来,忽然不知该如何,只得仓惶离开。然而却被他一把抓住,死死不肯松开。在这样四下无人的夜,他浑身都在痛,身体和心灵虚弱得不得了。只能带着鼻音喃喃道:“别、别走,看在……我冒险把你挖出来的份上。”
挖出来?
他只说这一句话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她挑着眉头问。
他平躺在床上,目视帘帐,也不再扯她。半晌,他终于平静地开口:“如果我说我有事相求,你会不会相信?”
“哦?”她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他转过头,表情十分严肃:“叶胧,放弃闻千烨,投靠我西岐吧。”
她的表情渐渐冷下去,追问一句:“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希望你能替我潜伏在闻千烨身边,拿到我想要的线报。”
……
叶胧忽然笑了,她的声音不再有波澜:“果然是姬发……你在我身上投了这么大本钱,就是想让我去挖闻千烨的墙角。当真好筹算呵。”她大踏步向前走了两步,转身冷笑道:“姬发,我本对你有那么一点不忍。可现在看你这副样子,真觉得你是咎由自取!”
她走到门前,轻拨开了门。回身的刹那,她看到床上的姬发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
她忽然犹疑起来:他若是明知道自己会拒绝,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一个可以打入敌军最核心的细作固然重要,可有他自己的命更重要吗?
她又犹豫了。自从遇见这个人,她好像不再像之前那么果断了。
她还是进去了。
二话没说,直接拿出雪灵素洒在他的身上。他感到一阵钻心的凉,凉凉麻麻的很舒服。她纤细的双手将药脂一点点摊开,均匀涂抹在他烧伤开裂的皮肤上。他发出“喔喔”的叫声,不知是蛰得疼还是凉得舒服。她蹙起蛾眉道:“我助你解毒,算是还你一命。以后各不相欠,策反我的话也别提了。”
他只当没听到,口中不断发出怪叫:“喔——喔——”
乳色沁凉的药脂涂满了双臂,她又倒出一些在小腹上,以掌心和指腹微微揉散,一点点推到胸前。她心无旁骛地替他涂药,一双玉手在他身上游走,没注意他的身体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深。当她发现他整个人要绷成一块石头时才觉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他不言语,向自己腿的方向递了个眼神。叶胧循着看去,登时气结,随手就拍了他一巴掌!“我在帮你疗伤,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他吃了一打,委屈地说:“这也不怪我呀。你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我不这样反倒不正常了。”
她十分懊恼,把药盒往床上一掼:“我不管你了。叫姜子牙来吧!”起身就要走。姬发当然不让走,扯着她的衣服就嚎:“姑娘留步!好胧儿,你睁睁眼瞧我多可怜……姜子牙那丑鬼,他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此时隔间里的两个军师还不曾离开,听见这小儿如此拆台,姜子牙黑着一张脸,终于坐不下去了。散宜生跟在他后面,捂嘴乐了一路。
房间里,叶胧见姬发痴缠不休,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只好再次坐下给他涂药。“你要还是这样想些有的没的,别怪我把解药换成孔雀胆。”
他倒是老实了不少。前胸后背都涂了药膏,他侧着身子面对她。她擦了擦手,对他说:“我把药留在你这,明日再涂一遍。受伤的手臂尤为重要,心口也要多加注意。如果药有剩余,整个上身敷一层最好。”
他没有反应,只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她暗自轻叹,将他的手拿开:“时间不早了,我必须要走了。”说着起身,闪出门去,一个黑影就不见了。
姬发靠在墙上,目睹女人走后,整个屋子都寂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