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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哪吒妙计过龙隐 ...

  •   磨石岭是龙隐山最大的山寨子,方圆二百里都是他们的死士。磨石岭大当家的叫卢鹰,绰号“九头鹰”,九头鹰为人凶残狠毒,以抢劫商旅出道,三十年来经营了偌大家业,手下两千多个死士为他卖命。在这龙隐山谷中大喝一声“九头鹰”,连天上的飞鸟都要抖三抖。
      此时的九头鹰,正在油灯下细细端详一枚小指粗的金珠子。这枚金珠色泽圆润,手感醇厚,他送进牙下咬了咬,登时出了两个浅印。他自言自语道:“这么纯的货,倒是少见。”接着看向座下站着的年轻人:“七弟,你仔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年轻人是磨石岭排位最小的当家,叫司马冲。只听他娓娓道来:“怪事出现在三天前,我的一个手下巡山归来,告诉我鹿峰卡下凭空冒出三个五彩铜牛。这铜牛每日遗下豆大金屎,一天多则五百,少则三百,个个圆润纯良。起初樵民以为怪事,不敢近前,但从昨日已经疯狂开抢。咱们的兄弟已经守在那里了。但因铜牛个个两丈有余,百均之重,需要上百人手才能抬动,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来请大哥定夺。”
      九头鹰浓密的眉毛颤了颤,眼中闪出变幻的光泽。半晌他开口:“派五百人手,把那怪牛抬回寨中来。”
      司马冲心中只觉不妥,喏声道:“大哥,天降神牛,异常怪异。莫不是青蜂帮的人使诈?”
      九头鹰却摇头:“那大黄蜂素来爱财如命,断不会用每日数百颗金豆子来使诈。这牛要么是黄军要么是姬军互相设的局。管他作甚,抢来看个究竟。”
      司马冲还要谏言,但看大哥心意已决,只好退下去安排人手。
      入夜时分,司马冲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桌子上还摆着酒菜,是他喜欢的闷竹窖酒和炉香花生。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紫藤酥香,他知道她还没睡。
      “这会儿菜还热着,吃一点吧。”
      帘帐里传来她动听的声音,饶是没有胃口,他还是吃掉了她准备的饭菜。他在桌边坐了很久,帐子里的身影始终没有动过。他轻轻叹气,起身向门外走去。却听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冲哥……”
      司马冲微微顿住,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帘帐里轻轻一叹,皓腕掀开帐子,露出一张年轻而惊艳的脸。她吹灭了烛火,兀自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大雾弥漫,一丈之外不辨人畜。司马冲带着五百个手下悄悄来到铜牛前,只见三只铜牛耸入雾中,一只铜脚都那般硕大。他咬咬牙,吩咐人带着做好的灌云梯到四只脚下。手臂粗的麻绳死死绑在牛蹄的花纹里,五十人负责一条腿,光是抬起一只牛就要用掉二百人。只听“一、二!”“一、二!”的号子声响彻山谷,巨大的铜牛发出铮铮的响声。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把它抬了起来,正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前走的时候,前面的大雾中突然有马蹄声来,看样子人数不少。待到近了,司马冲才发现头马上的旗子写着一个“蜂”字,他的头脑“嗡”了一声:青蜂帮的人来作甚?!
      只见大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竟然是大黄蜂本人。他布满伤痕的脸铁青着,手持一把大板斧冲司马冲喊道:“鹰帮的人听着!速速放下金牛,让你们过卡!”
      原来也是为了铜牛而来。
      听了这话,不消司马吩咐,五百壮士纷纷拿出家伙。青蜂帮和鹰帮的斗争由来已久,此时大黄蜂分明挑衅,鹰帮的人岂能示弱?
      大黄蜂就知道他们会是这样反应,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只见四处大雾弥漫,杀声震天,不一会儿就惊动了黄飞虎的探子。探子快马回了穿云关,密报黄飞虎龙隐山异动。黄飞虎大惊:“本帅还没下令伏击,如何就动了手?”
      探子回报:“没有咱们的人,是强匪斗殴。”
      黄飞虎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姬发的军队草率冒进,这么快就陷入强匪的围困。当下没有迟疑,立刻发了令箭通知埋伏的三千军卒,待姬发军队力竭,趁势伏击。
      殊不知这是哪吒的计谋,利用强盗互殴引出黄飞虎的伏兵,再在双方火拼之时,率三千轻骑深入鹿峰卡,将黄飞虎的伏兵一举歼灭。铲了埋伏,姬发的大军连夜翻越龙隐山。癫崖峻谷之中,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四日行程二百余里,皆是无人之地。在磨石岭,姬发以毡裹身滚下去,有的将士以绳索束腰,攀木挂树,鱼贯而进。待到大雾散去,殷郊的右盾军已经占领整个龙隐山,哪吒的左骁军杀到了穿云关下,一路克了几十个哨岗,杀得黄飞虎措手不及,慌忙闭了关门,二万将士严阵以待。
      为抢夺铜牛,龙隐山上的两大帮派互相攻击,与黄飞虎的伏兵一役更是损失惨重。鹰帮和青蜂帮元气大伤,殷郊借此一举铲除龙隐山的盗匪,俘获五千之众。这样出入相抵,收复龙隐山竟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姬发大获全胜。
      对面就是重兵守卫的穿云关,虽然不敢轻举妄动,姬发还是小小地庆祝了一下。席间殷郊向姬发请示处置俘虏的问题。姬发豪饮一杯酒,说道:“对誓死不从的流寇一律格杀,对有心悔改的则编入军队。”
      殷郊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姬发看到他的犹豫,笑了一笑:“我们右将军有什么话不能说出口的?”
      殷郊这才说:“鹰帮大寨里搜出一个女子。本以为她是压寨的夫人,但她说自己是在梁州被强盗掳到山上去的。”
      姬发淡淡地说了句:“若是良民被逼落草,一律放回家乡。”
      殷郊却说:“她原来在梁州的住所是……青楼,所以不愿意回去。而且指明要见中将军一面。”
      哪吒来了精神:“青楼女子,长得应该很漂亮吧?”
      本以为殷郊会瞪他一眼,没想到他却点点头:“是挺美的。”
      哪吒追着问:“有没有名字啊?花花?月月?凤娇?”
      殷郊白他一眼,说:“她倒是说了名字,姓叶,单名一个胧。”
      哪吒一拍大腿:“姬发!你的小龙女要见你!”
      姬发不为所动:“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为何要见我?”
      哪吒却来到他身后,坏笑一句:“哎哟——大爷,自上次梁州一别,你怎么不记得奴家了?人家可是想你——想得紧呐!”
      姬发脸上挂不住,只好吩咐副将:“待会儿将那女子带入我的营帐。”
      兄弟几个再未拿此打趣,欢饮直至月上梢头。

      三更时分姬发才回到大帐,因为大战在即,他没有喝得太多。甫一入帐便嗅到一股芬芳的紫藤酥香,幽幽散发沁人心脾。直到看到桌边侍立的女子,他才恍悟这是殷郊提到的那个青楼女子。
      她微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见着大帅入帐只请了福。他开口:“抬起头来。”
      她这才抬头,那一张脸映入眼帘,白肤大眼,竟是说不出的惊艳。美人啊美人,他这一生也算见过佳人无数,年轻时候的母亲是西岐少有的美女,哥哥的夫人兮云嫂子也是一等一漂亮的姑娘。可他仍然觉得眼前的姑娘艳丽逼人,竟逼得人想要后退以保持理智。他没有见过传说中的苏妲己,想来这叶胧也可媲美那倾国倾城的一代妖姬。
      “叶胧见过中将军。”
      他这才缓过神来,神色如常道:“找我何事?”
      她再次看向他的眼睛,那眼神像是施了魔咒,勾引着他来到她面前。只见她一双泪眼楚楚可怜道:“求中将军仁慈为怀,允我将冲哥的尸首入殓埋葬。”
      冲哥?他倒是听说过,鹰帮七当家叫司马冲,在铜牛斗殴中死在乱蹄之下。这女子本是他从青楼中抢回来的,却没想到有情有义,愿为他收拾尸骨。姬发不禁起了三分好感,但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对于战斗中死去的将士,我们有统一的埋葬制度。估计这时候他已入了土,你还是不要操心了。”
      其实在战斗结束后,他们的后援军只将自己的士兵就近埋葬,而那些敌军和匪寇的尸体被统统扔到了乱葬岗。
      她的神色明显黯淡了,那一汪水汪汪的眼睛让人不忍直视。
      “你还是投奔家乡的亲人吧,我会命人给你一些盘缠。”
      她跌坐在木椅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眼睛只是空洞地望着未知的方向:“终归……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她没有久坐,起身向他告辞。那一缕紫藤香气飘过,他目送她走出营帐,直到空气中的味道变得萧索,他才低低叹了一声,准备就寝。
      刚脱下靴子,就听副将来报:“长少夫人求见。”
      姬发一抬头就看见眼前的女人,重新穿了鞋子起身:“嫂子这时候来见,有什么事情?”
      只见潘兮云让出身后的女子,是才走出去的叶胧。兮云对他说:“弟弟,我知道求你这事于礼不合,可这姑娘出身烟柳之地,若叫她回去,岂不再入火坑?我们率仁义之师,怎可见不平而不助呢?就叫她留在军中吧。我看这姑娘明眸皓齿,模样标致,不妨伺候你的日常起居。”
      姬发不糊涂,他知道嫂子见了这丫头生了怜惜情,有意成全自己。他左右为难,只好问她:
      “嫂子见你可怜,愿收你在军中。可你得做好准备:军营生活苦寒,有时候日行百里,有时候埋伏月余。刀光剑影,随时可能掉脑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还可以回家去。”
      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已经没有家了。”
      姬发见如此,也不再犹豫,转身吩咐副将:“打一副行军木床,安排在副帐里。给她拨出一份锅灶上的差事。一切用度,与朴旅亲兵无异。”
      姬发军中的等级由低到高为旅、营、军,朴旅是旅中最低的层级。这个旅多老幼病残,平日主要负责锅灶和军服。为了保证物资用在刀刃上,朴旅的贴补是最少的,往往都是别人吃用剩下的补给他们。
      许是不知道姬发给她安排了最苦的差事,她只是对他做了个深深的躬。
      叶胧就这样被安置,换了一身朴素的麻布衣裳,顿时成了扔在人群里看不出来的小亲兵。只是偶然间的一抬头,还是能让人发觉她白皙无暇的一张脸,美得让人不忍直视。
      穿云关大战在即,姬发在深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来苏妲己在穿云关上压的宝不小,黄飞虎和苏护二将镇守,二万军卒全城戒备,还有源源不断赶来援助的后备军。穿云关城固壕深,若要强行攻城,损失定然不小。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是他最为头疼的问题。
      思虑浓时,忽听不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他这才想起是叶胧那丫头在那里。之前她被安排在副帐歇息,副帐中三个副将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每夜嗅着浮动暗香,女子的气息乱人心神。碍着如山军令,几人都不敢妄动。但怎么也睡不好觉,几日熬得人脸色憔悴。姬发无奈,让人将她的床铺搬入自己的营帐。此举虽是暧昧,但无人非议,副将的休息也好了不少。她自搬来,每日用心服侍他的起居,总是在他想要笔的时候递给笔,想要剑的时候递给剑。她夜间睡眠呼吸轻浅,几近于无。总让他误以为帐内除他外再无一人。
      她这时起身,在黑夜里也能找到桌子,只听她缓缓倒了一杯水,然后就有怡人的花香飘散开来。只听她说:“将军若是睡不着,就喝点皂叶,可以安神。”
      他坐了起来,走到桌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水杯饮了一口。
      二人各自回榻,许久无言。在蛐蛐儿的欢叫里,他终于开口:“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久了,难保有一天身首异处。生死有命,人不能纠结于一时之恨,日子总是要向前过的。”
      她一惊,缓缓露出笑容来:“中将军果然睿智过人,我这点小心思,全被你看在眼里了。”
      他还是翻了个身,喃喃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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