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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波西娅难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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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过去数日,帝辛虽是抱患,但每日两进梨落宫,恩宠倍增,略过不提。倒是东寰殿这边有些不妙,波西娅已怀胎十月,即将临盆。殷郊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出什么岔子。这日下午,波西娅吃了两颗枣子,便觉得腹中不适,殷郊把她扶上床:“你这几日正是关键,吃什么都要小心些。”
波西娅躺了没多久,脸色愈白,将无名指上的琅琊玉戒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抓着殷郊的衣袖喃喃道:“郊……我肚子好痛啊。”
殷郊见势,预感□□要生了,即命姜泊先去宣稳婆来。这边不断安慰西娅:“不要紧张,马上就来了。”波西娅却紧皱眉头:“我总感觉……不太好……”
殷郊打断她:“不要多想。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不一会儿大小太医和稳婆都进了东寰殿,一屋子人忙成一团。殷郊被赶出寝室,只能在外殿焦急等候。
西娅的呻吟声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可孩子却依旧没有动静。殷郊整个人都绷得死死的,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了。
远离正殿的其羽阁,此时的谢尤伶刚用完晚膳,父亲给她捎来了湖州新产的大闸蟹,切好蒜蓉蒸上,味道美美的让她足吃了五六个。若竹回来,跟她提起前殿出入的人络绎不绝,“八成是太子妃要生了。”
尤伶暗算了时间,果然是临盆之期。
若竹无意间说了一句:“太子妃从中午叫到晚上,怕是难产。”
尤伶心头一惊,前日父亲说的一句话让她心有余悸。那是父亲好不容易得了特旨,来这边看她。谈话间他叹着气说了一句:“早知道有这密谋,为父才不会让你趟这趟浑水。”她追问,父亲却再也不肯解释下去。
什么密谋?会和东寰殿有关吗?
一直到了二更时分,前殿依然人来人往,谢尤伶心思烦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若竹给她铺好了床,对她说:“小姐慌什么,那波西娅生产,和咱们又没的关系。”
尤伶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吩咐若竹道:“你去那边看一看,勤打听打听。”
“啊?”
“快去!”
“哦。”
若竹得了命令,一溜儿跑去了正殿。谢尤伶一个人呆在房里,看着铜漏烦躁不已。
大概是三更时分,忽听得前面一阵哀恸之声,乌压压地传到这边来。她心头一紧,然后就听见房门大开,若竹一脸泪水地走进来,抽噎着对她说:
“……太子妃,血崩了……刚出生的小王子,浑身青紫,气息全无……可怜太子爷千万小心,还是没逃掉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这个词划过耳边,生生让她瘫在椅子上。很长时间她都止不住发抖,想起殷郊此时的表情,她更是揪心不已。
忽然她站了起来:“走,去东寰殿。”
她来到正殿,室内保胎汤浓烈的腥气仍挥之不去。殷郊此时,坐在波西娅尚有余温的尸体前,抱着浑身是血的冷冰冰的儿子,痴呆呆地自言自语。
“怎么……就这样走了。
“只是生了个孩子呀……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西娅,你醒醒,看看我们的孩子,他长得和你好像啊……”
一屋子的奴才痛哭流涕,姜泊先对殷郊说:“爷啊……你节哀啊!你这个样子,奴才好难受啊!”
尤伶就在这个时候赶到,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呆住了。她试探着和殷郊讲话:“太子……你还好么?”
殷郊却认出了她:“尤伶啊,你来看看,我的孩子好不好看?”说着把孩子递给她。
尤伶一看那孩子,脸色已成了酱紫,浑身一动不动。不过胸脯鼓鼓的,像有口气憋在那里。她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伸手去打他胸口的内关穴,这一举动无疑刺激了殷郊,他红着眼睛吼道:“你对我的孩子作甚?!”说着就要来抢,尤伶一下子回过身去,命令姜泊先说:“拦住太子。”
姜泊先见太子一副吃人的架势,和几个小太监合伙拽住了他。他拼命叫喊:“谢尤伶!你敢对我的孩子下手,我绝对不放过你!”
尤伶充耳不闻,借着这个工夫,连打了几处守护心脉的大穴,只听“呕”的一声,孩子嘴里吐出了一口黑血。尤伶拽出手帕将他的口内清理干净,然后俯身对准他的嘴巴,连吹了十几口气。众人都不知她在做什么,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轻微的咳嗽,就见孩子“哇”地哭了出来。众人不禁惊讶:太子娣把小王子救活了!
听见儿子哇哇大哭,殷郊像是梦游一样停在那里,半天才缓过劲来。
尤伶把孩子送到他怀里:“我意料不错,只是憋了一口血,幸好救得早,再过一会儿就真的闷死了。”
他抱着怀里渐渐变暖的小孩子,口中轻声哄着:“茂儿乖……”这个名字是西娅起的,她说等孩子出生,男孩叫茂,女孩叫樱。可是还没等她看孩子一眼,就因为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他还记得刚刚,稳婆说太子妃大出血,让太子进去说话。他冲进去,见她满头都是汗,下面的鲜血已经染透了半张床。她碧蓝色的眼睛闪着泪花,撑着一口气对他说:“如果我死在这里,请你给孩子再找一个母亲……像我、像我爱他一样爱他,像我爱你一样……爱你。”
殷郊当时心痛如绞,根本不想听她如遗言般的嘱托。她说完这些话就不行了,整个人都软下去,然后似是自言自语:“你还没死……多好。”
那是她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殷郊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抱着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坐在西娅身边,禁止任何人靠近。就那么一直坐着,直到天亮。
洛惊尘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话,只是独自到桌子上拿了一枚枣子嗅了嗅。
寿仙宫里的帝辛起初听说波西娅难产而死,孩子也夭折了,没什么激动的心情,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没去东寰殿看一眼,而是连夜进了梨落宫。他突然起了惧意,害怕哪一天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头上。想来也是自己作孽太多,报应不爽吧。
尤伶在半夜去了一趟东寰殿,没呆多久就回去了。没想到第二日午时,波西娅的贴身丫头妮娜来到其羽阁,满脸泪痕地对尤伶说:“奴婢求太子娣去劝劝太子爷吧!他抱着小公子有十几个时辰了。他自己不吃不喝,也不允许奶娘靠近。小公子自打落地就没吃过奶,这样下去岂不要饿死?”
尤伶一听这话就来气了:“大家伙儿帮他把孩子保住了,他反倒不珍惜。这么糟蹋孩子,他肯我还不依呢。”说着便一同来到正殿。
和昨夜走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只是周围的人少了很多。姜泊先说刚刚王后和蓉丽娘娘来过,王后悲痛不已,几度昏厥,蓉丽娘娘便扶着她去惊澜殿歇息了。殷郊还是那个姿势,不许别人靠近,更不许动波西娅的遗体。
尤伶看着眼前这副凄惨的景象,也不由得跟着揪心。她走上前去对殷郊说:“殿下,好歹让孩子吃点奶。”
他的眼神一动不动,嘴上说了一句:“走开。”
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尤伶不禁生气:“你不把孩子给我,我可抢了。”
他的表情更显阴狠:“走开。”
尤伶气极,想着昨晚的惊险,忽然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啪”地一声,打得在场所有人一惊。只听她对太子怒吼:“殷郊你混蛋!”
殷郊被这掴了一巴掌,眨了眨眼睛,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三分,尤伶从他手上将孩子拿过来,随即交给奶娘,奶娘哄着出了门喂奶去了。
尤伶对姜泊先吩咐道:“太子妃的遗体不能再这么放下去了,得抓紧盛棺下葬。父王已经给北海修了国书,你召太傅,以太子的名义再修封家书。”
吩咐了一应事宜,小太监出门跑腿去了。尤伶看向殷郊,他的眼神依旧那般呆滞,可是眼中的泪水越发泛滥了。短短两天,他瘦了一大圈,整个下巴都是黑色的胡茬。双目也是无神,深深地凹陷下去。尤伶捧起他的脸,不无心疼地对他说:“郊,你不能这样。”
殷郊看着她,想起与西娅度过的日日夜夜,那些惊艳的、美好的、怀疑的、心痛的记忆,渐渐在心底苏醒。他忽然扑进尤伶怀里,抱着她痛哭不已。
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回响。屋里没有其他下人,站在一旁的洛惊尘忽然对他说:“殿下,太子妃死得蹊跷。”
殷郊和尤伶同时看向她。
尤伶率先发问:“你发现了什么?”惊尘看向太子请示,殷郊看了一眼尤伶,说:“尤伶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洛惊尘便问道:“一般谁负责太子妃的饮食?”
殷郊仿佛回过神来,皱了眉头道:“孕妇饮食本来就精致,何况深宫之中,难免有各种势力不愿意看到西娅平安生产。所以对西娅的饮食我是慎之又慎,荤食方面,我会亲自挑选牲畜监督宰杀和烹饪;素食的话,都是我亲手采摘的,烹饪也是我或者姜泊先监督的。而且给西娅用之前,试吃的内官会吃一遍,我会再吃一遍,确认无误才会送到西娅面前。”
尤伶心中感慨殷郊心思果然细腻,只见洛惊尘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来一颗枣子问道:“这是太子妃经常吃的么?”
殷郊点点头:“她孕期特别喜欢吃这些。”
她追问:“这也是你亲手摘的?”
殷郊摇摇头:“这是贡果,由寿仙宫直接送到这来。”
洛惊尘追问不舍:“大王一般会派什么人送?有特定的人吗?”
殷郊却愣了,他没怎么注意过。
“惊尘你……发现了什么?”
洛惊尘看着这颗枣子,说道:“我检查了这些瓜果,除了浓郁的果香之外,还隐藏着一种非常微弱的寒香。如果我判断不错,应该是蟹爪兰的味道。”
“蟹爪兰?”
惊尘点点头:“螃蟹性寒,以蟹爪尤甚,乃是孕妇的禁忌。这些果子应该是浸泡了蟹爪水,然后给太子妃服食的。三次五次还不成问题,但长久吃下去,肯定会吃出毛病来。上一次太子妃险些流产,你记不记得我对你说的那几种可能?”
他想起当时惊尘的话来:“要么是果子有问题,要么是茶有问题,要么是母体心境所致,要么就是受了外力。”他不由得震惊了:他左右防备,却不想在这最放心的东西上出了岔子!
殷郊的双眼露出凶光,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齿说道:“给我查。”
惊尘领命道:“既然叫我查出了这蟹爪兰,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从果子进宫那一刻起,经了哪些人,放了哪些地方。还有那该死的蟹爪兰的来历,属下掘地三尺,定然给死去的太子妃一个交代!”
殷郊的双眼满是血丝,狰狞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在西娅死后的第六天,也就是下葬的前一天,殷郊在惊澜殿见了洛惊尘,然而女护卫给他的结果是:没有进展。
殷郊震惊了!
洛惊尘跟在他身边十年,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虽然他知道这次的谋害事件不是简单的事情,但不至于连惊尘也毫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