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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叶胧染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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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太师听到“太子殿下”便坐不住了,他之前为帝辛杀妻废子的行径颇为恼火,起初还为殷郊的安危牵挂不已。后来听说他居然罔顾宗庙,投入西岐的麾下,气得怒火攻心,为这糊涂之举感到大大的不该。
此时听到他在伏牛堂的消息,老太师立刻吩咐随从:“去伏牛堂走一遭。”
殷郊此时趴在床上,叶胧刚刚送来的晌食已经放凉。就听门口齐齐的问安声,竟是闻太师亲自来访。
殷郊扑腾着坐起来,闻太师高大的身躯映入眼中。老人见殷郊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心下终究软了三分,仍是绷着脸说:“在这里见到公子郊,当真天意!”
殷郊想起这位老人曾对自己视如己出,出征前还特意叮嘱太傅好好督促太子的文治武功,对他的期待不亚于对自己的孙子。此情此景下相遇,殷郊只能露出苦笑:“郊儿咎由自取。”
老太师一听,心里又软了三分。忍住老泪,伸出颤抖的手扶在他的肩膀道:“你真是……糊涂啊。”
殷郊握住太师的手,诚恳道:“事到如今,确属天意。郊儿不求能得到父王的谅解,但求最后看一眼咱的朝歌盛景,死而无憾矣!”
闻太师听出了他的忏悔之意。听说此子想要出去走走,老太师连连点头:“使得!”
殷郊下床,腿伤让他走路踉踉跄跄。太师亲自扶着他,问:“如何这般无力?”殷郊咬咬牙,回道:“吃了一百杀威棒。”
闻太师的心痛更深一层:“烨儿也真是……下手太重!”
一老一少走出门外。从内华门直到九巍门,穿过腾云阁,路转轻风园,重重守卫,步步设卡,却无一人阻拦。直到出了大门,闻仲见殷郊走路不便,想要吩咐车马,却听他说:“郊儿虽弱,两步路也是走得的。”
太师心说:好儿郎!
走了一会儿,后面的侍卫紧紧跟了一路。殷郊的眼珠转了转,对太师说:“一年来,郊儿漂泊异乡,屡为异人驱策,对故乡魂牵梦绕,只恨归来不得。想想昔日最爱的朝歌红炉糕饼,如今已忘却滋味了!”说着无限惋惜的样子。
老太师对浪子回头颇为欣慰,此时也不禁爱心泛滥,立刻回头交代道:“你,去通街买来二沓红炉糕;你,去回香楼提来清蒸嫩豕蹄和白龙曜。公子郊久离故土,此时到了家,都叫他吃个痛快!速速去办!”侍卫领命而去,登时走了不少人。殷郊见时机已到,以手抵唇,咳了三声。忽见四个力士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闻太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人扛起殷郊跑了!殷郊虚叫了两声:“太师救我啊太师救我!”不一会儿就脱离了视线。
余下的侍卫早已和力士打在一起,奈何力士均无心恋战,虚迎几下纷纷逃走。闻太师看着莫名失踪的殷郊,猛地捶在石墙上:“快追回来!”
且说殷郊被埋伏已久的亲士救下,利索地换下衣服,跳上马去疾驰而去。心中念叨着:“太师啊太师,多亏你的仁心,这条命算郊儿欠你的啦!”
殷郊一路走了捷径,换了三四遍行头,不日赶到梁州,表过不提。且说闻千烨自宫中回来,听说殷郊竟堂而皇之地从大门逃走了,不由得气得生烟。
他匆匆回到书房,尔声和陶陆两鹰早已待命。只听陆玄鹰上前禀报:“神佑营中,有士兵突染恶寒,高热不退,用药不灵,传染迅速,不可不遏。”
闻千烨冷脸道:“死了人不曾?”
“死者廿有余。感染者上百。”
“该死……”他敲在桌子上,思索起来。从来行军,大忌有二,一曰短粮,二曰疫症。疫病一旦传开,对全军战力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速命山栀子去神佑营问诊。”山栀子是他在北海打仗时的军医,对治疗风寒颇有一手。陆玄鹰领命去了。
闻千烨一想起殷郊出逃的事就心堵:关在自家里,重重守卫,居然让他这么跑了!他猛敲了桌子,震得竹简吱呀。
“爷爷向来不插手我的事,这件事是谁说出去的?”
闻尔声见他的目光阴森森得可怕,老实回禀道:“我问了太师的随从,他们说太师本于园中休憩,忽听婢女谈论伏牛堂俘虏之事,方知殷郊被羁府中。”
闻千烨怒目圆睁:“哪个管不好舌头的婢女,找来拖出去剁了!”却忽然想到,服侍囚人的婢女都是哑佣,何以将秘密泄露?
他侧脸看着闻尔声,闻尔声的头越发低了:“……是胧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他忽而笑了:叶胧,你既然帮着姬发那小子来算计我,我就用你来扳回一局。
“陶老大,将叶胧那丫头杖责二十,投入神佑营。”
刺骨的风从破碎的营帐中吹进来,简陋的帐内只有一盆微弱的炭火。叶胧全身僵直地侧卧在那里,下肢痛得像要整个麻掉,伸手拿一碗水的力气也尽失。
日头升起又落下,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几天。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刻,她裹紧了被子也不能抵御刺骨寒风对她的侵袭。本就受伤的身子被这么一冻,很快便发了高热,来势汹汹直烧得她不知天昏地暗。
这一天黑云压城,大雪肆虐。叶胧藏在被子里,就听帐外来人,走到她身边不知说些什么。迷糊中就感觉自己被裹了起来抬进一辆马车,颠簸了许久,将她颠得头晕欲呕。
她也不知马车行了几天,总之就是有人喂水就喝,有人喂饭就咽。高热将她烧得恨不得魂儿出窍,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动,甚至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且说姬发在府中,固然为殷郊归来感到庆幸,奈何粮草始终是顶头疼的事。他召了姜子牙、散宜生和殷郊几个人一起商议,然而大家都认为:此时不宜妄动,保存实力为上。
姬发郁郁中,诸人都无言语。忽然从外面走进一人,在散宜生耳边说:“昨儿捡来的姑娘醒了。”散宜生点点头,吩咐:“知道了。”然而那人并未退去,又添了句:“荀郎官诊后告诉属下,说这姑娘怕是染了疟寒。”散宜生一听就急了:“还以为只是普通风寒,怎竟是疟寒?!速速停止施救,直接生焚!”
这么大声惊动了旁人,姬发便问:“怎了?”
散宜生忙回:“属下失职,昨日巡军于路旁发现一昏迷女子,带回来诊治发现染了疟寒……”
“疟寒”这个词一蹦出来,登时惊了众人一跳。姬发剑眉竖起:“这般不小心?!快处理掉!”散宜生忙下去安排了。
这个时候茂儿跑出来玩雪,尤伶跟在他身后想给他加件衣服。跑着跑着就来到后山脚下的一处空地。尤伶将孩子揽在怀里,看不远处架着一个柴垛,口遮红巾的士兵正在上面浇烈酒和火油。
这时有人跑了过来,认出来是右将军夫人和公子,忙说:“夫人还是带着小公子快些离开吧,这里呆会儿要焚掉疫症病患,夫人小心被过上。”
尤伶一听,看了一眼躺在雪堆中的人,那是一个妙龄的女子,脸色已经煞白,一个人昏迷在雪窝中。
她没敢多留,抱起孩子便回了府内。
刚巧殷郊从姬发那回来,洗了把热水脸,这时尤伶回来,对热气腾腾的殷郊随口说了句:“刚陪孩子出去,后山那正好要焚个疫症病人。我瞧那姑娘面相倒是标致,可惜了了……话说咱们营中什么时候用得起酥油了?一股紫藤酥香的味道……”
话音一落,殷郊的心就“咯噔”一下。他对尤伶说:“我出去看看。”拿起衣服便急匆匆走出了房门。
等到殷郊赶到后山的时候,柴垛已经燃起了火。殷郊在烟熏雾绕中看见,柴垛上的女子正无力地挣扎,剧烈的呛声远远传来。那女子不是叶胧又是谁?
他立刻叫来一个小兵:“速去中将军的书房,告诉他后山焚烧的疫症病人是叶胧。”小兵拔腿就跑了。
然而他却定定地立在那里,既没有冲上去将她救下来也没有命令将火熄掉。现在她是谁已经不重要,如果她真的染上疟寒,那么就非死不可,这是毫无奈何的事情。
火渐渐烧了起来,殷郊再也看不清她的脸。只有虚弱的哀嚎从火光中传出,声音凄厉,如同破晓前无处栖身的鬼魅。
就在此时,身后姬发一声怒吼远远传来:“灭火留人!”柴垛旁的执刑官一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姬发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对四下的卫兵扔了一句:“扑雪!”随后直接冲入火场!
卫兵愣了,随即去雪地中兜来积雪扑上柴垛。一群人手忙脚乱地灭火,不出须臾,火势被止住。姬发抱着被烟呛得晕过去的叶胧冲了出来。万幸来得及时,她还没有被烧到。他将她抱在怀里,看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感受她一直无意识抽搐的身体,他的心剧烈地抖了起来!
执刑官围了上来,纷纷劝谏:“将军万万不可这般接触疟寒病人!请允卑职予以焚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姬发怒吼了一声:“用你们多嘴!退下!”众人悻悻地退到一边。
他低声唤她:“叶胧,你醒醒……是我对不住你……”他将自己的大氅扯下,裹住她虚软的身子,大步回了总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