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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二十七章——边城示警志难酬 ...

  •   翌日早朝,待金英云“御驾亲征”四字出口,殿内便炸了锅一般,群情激动,尽在他意料之中。

      以太傅池石镇为首的一班大臣尽数跪在殿上,以额抢地,池石镇高声惊呼:“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皇上乃一国之君,肩担江山社稷,身系天下百姓之安危,理应保重龙体,那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果有个万一,让臣等百年之后如何面对我朝列祖列宗啊!”

      金英云端坐龙椅之上,微觉好笑,“御驾亲征”,不过借此名目以壮军威而已,自然是安坐后方营帐之内,谁可曾见过有皇帝亲临前线的?这太傅真是太过杞人忧天,心底却也知道池石镇身为太傅,自自己还是太子之时便受教于他,倒是真心关心自己的。

      这边厢文正赫抱拳于胸,沉声道:“那初神国不过边远荒蛮小国,弹丸之地也敢挑衅我天朝威严,着实可恨。皇上此举虽旨在抚军心壮军威,微臣却以为,万万不可行。”

      金英云淡淡扫一眼文正赫,问道:“丞相有何意见?”

      文正赫踏前一步道:“皇上初登大宝,根基未稳,后宫虽妃嫔众多,却未有所出,皇上此时膝下犹空,若贸然涉险,皇位无人继承,岂非要天下大乱?望皇上三思!”

      “文正赫!”金英云冷哼,怒气在眼底悄悄聚集,“你是在诅咒朕短命不成?”

      文正赫双膝一沉,额头印上地面:“微臣绝无此意,皇上明鉴!”

      身后突地呼啦啦跪了一片,纷纷磕头不止:“丞相一心为皇上安危着想,绝无诅咒之意,皇上明鉴!皇上明鉴!”

      冷眼看着庭下群魔乱舞,脑中却闪过昨日“昭阳殿”中摔得粉碎的青瓷茶盏,神色莫名柔和,隐了怒气,平静道:“丞相平身吧,起来说话。”

      文正赫慢腾腾撑起身来:“谢皇上。”

      金英云又转向池石镇道:“太傅也起来说话。”

      池石镇却跪着不动,定定地盯着金英云:“皇上若不收回成命,老臣愿长跪不起!”

      身后一班大臣尽皆磕下头去:“望皇上收回成命!望皇上收回成命!……”

      老顽固!

      金英云面色骤然沉了下去,一拂袍袖,起身回了后殿,小路子连忙扯开嗓子喊道:“退朝!”

      “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又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声震梁尘。只有池石镇老泪纵横,对着金英云背影高喊:“皇上收回成命啊——”

      文正赫踱到池石镇身前,冷眼道:“皇上已退朝,太傅大人不必再惺惺作态了吧!”

      “文丞相此言差矣!”池石镇抬头怒视文正赫:“老夫关心皇上安危,心忧如焚,丞相如何说老夫是惺惺作态?”

      文正赫哈哈一笑:“心忧如焚?皇上安危与否与太傅大人何干?”

      池石镇正色道:“皇上乃万民之尊,老夫身为臣子,自是以皇上安危为重,丞相大人怎可说与老夫无干?敢问丞相大人方才极力阻止皇上御驾亲征又是为何?”

      “呵呵……”文正赫并不答话,只揶揄道:“真看不出太傅大人如此忠心为国,可敬可佩,呵呵……”

      怒视着文正赫在一帮官员的簇拥中走出殿门,池石镇恨声道:“如此小人……”

      身后有人低声询问:“太傅大人,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池石镇目光灼灼:“皇上既然未收回成命,我等便跪在殿外不起,直到皇上答应为止!”

      言毕,霍然起身,率众来到金銮殿外空旷之处,跪在天光下静默不语,人数虽众,广场之上却一声不闻,寂静无声,早有管事太监将状况传进了上书房和馨宁宫。

      上书房内,金英云狠狠一摔手中奏折:“爱跪就让他们跪去,还想来要挟朕么?”

      郑允浩慢慢道:“这……不太好吧,太傅大人年纪老迈,如何经得住跪?再者他也是真心担忧皇上龙体……”

      “允浩的意思是……”金英云似笑非笑地道:“只因为他们是为朕好,朕便要受他们要挟么?朕要做什么事便需取得他们同意么?”

      “微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郑允浩苦笑。

      闷闷地坐上椅子,金英云烦躁地挥挥手:“朕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朕这会儿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些。”

      “微臣不敢。”郑允浩躬身一鞠,“其实微臣也有疑惑,皇上为何突然决定御驾亲征?那初神国地小民寡,这场战事结局早已注定,有微臣在足以稳操胜券……”

      “朕知道。”金英云声音沉闷,半晌才接着道:“你还记得方才大殿上文正赫的话么?”

      “记得,他说皇上初登大宝,根基未稳,后宫妃嫔众多却未有所出……”郑允浩回过神来,“皇上莫非是为了这个?”

      “不错。”金英云点点头,“这老贼虽可恨,话却不错,朕登基时日不长,后宫由太后掌控,前朝有半数都是他文家派系,朕根本未有实力掌控朝政,与其日日在这宫廷里做一个傀儡皇帝,不如在战场上取得军功,若能凯旋归来,自能填堵朝中悠悠众口。与战事干系最大者乃是平民百姓,若可取得民心,朕何愁根基不稳受制于人?”

      “皇上此计自是不错,但那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即便是微臣,也不能保证次次都可全身而退,若果皇上真遇上什么不测,可如何是好?”

      金英云笑道:“怎么允浩也变得如太傅一般迂腐?朕若真个御驾亲征,允浩可有胆量将朕放在城头前线么?朕在后方营帐之中又怎会有危险?”

      郑允浩却摇头正色道:“皇上未曾亲历战场,自是不知,战事一开,有人之处既是战场,如何有什么前线后方之分,论到危险,各处均是一样,是以皇上万不可存侥幸之心,轻易涉险。”

      金英云正欲反驳,门外有太监道:“禀皇上,太后有旨,请皇上至馨宁宫一叙。”

      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金英云心中冷哼,却不得不起驾馨宁宫,郑允浩跪送皇上出了上书房,便也出了宫回家。

      “听说皇上要与初神国开战,且欲御驾亲征?”冥太后倚在软垫上任宫人揉捏双腿,文亚亚坐在下首,抚着怀中温顺猫儿。

      “是。”

      “胡闹!”冥太后一声力斥,跪在脚边的宫人也吓得哆嗦,“身为皇帝,做事怎可如此儿戏?”

      金英云抬头:“母后!”

      “怎的?哀家说错了么?”冥太后冷眼盯着金英云道:“你是皇帝,不是山野村夫,你身上肩负着江山社稷,事事都要以自己安危性命为重,怎可去那危机四伏的杀戮之地?莫非我金麟众多将士都死光了么?”

      “朕只是……”

      “只是如何?”冥太后瞟一眼文亚亚,“况且如今你尚无子息,若果你在那战场上有个好歹,这皇位要如何传承?你要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文亚亚适时淌下泪来,丢下猫儿,起身走进金英云,轻扯住龙袍袖口,哀戚道:“方才臣妾听母后说皇上欲御驾亲征,心中焦急万分。皇上万尊之体,怎可涉险去那刀光剑影之地,若伤了龙体可让臣妾如何是好?若皇上定要去,请恩准臣妾一同前去,就算对战事全无助益,也让臣妾在身边照顾皇上衣食,臣妾才可安心。”

      金英云淡然看文亚亚泪落如雨,耳边响起冥太后的声音:“皇上,皇后对你情深义重,你可要珍惜才是。前边说池太傅可还跪在殿外,如此忠臣怎可置之不理?”

      深深吐出一口气,金英云不着痕迹地从文亚亚手中抽走袍袖,低头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这就传旨让太傅起身便是。”

      “那御驾亲征的事……”

      “儿臣之前有欠思虑,此刻已不做此想。”

      “嗯。”冥太后满意点头,文亚亚拭泪的衣袖下唇角微微勾起,这番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金英云出了馨宁宫,行在空旷禁城内,怅然而叹,九五至尊,九五至尊,如此这般的九五至尊做来又有何用?

      转回上书房中,并不批阅奏折,只呆呆坐着,满室宫人见主子面色不善,俱屏声敛气小心谨慎,一时间上书房内鸦雀不闻。

      呆坐半晌,金英云突地出声:“拿酒来!”

      小路子一愣:“皇上,这……”

      怒气再也压制不住,就这么爆发出来:“朕说拿酒来,你没听到么?”

      在金英云身侧随侍多年,小路子极少见他喜怒形于色,一阵寒气自脊背后掠过,忙应声道:“遵旨!”一溜小跑至御膳房端来“芙蓉醉”。

      闷声拿过金漆托盘中的酒壶,看也不看那玉制酒杯,金英云端着酒壶便朝口中灌去,满满一壶酒瞬间便去了大半,小路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如此喝法怎生要得?

      转眼一壶酒告罄,金英云皱眉道:“再去拿来!”

      小路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夜色已深,明儿还要早朝,还是早些……”

      “哗啦”,酒壶擦过小路子额角摔上地面,上好羊脂白玉被坚硬地面撞成齑粉,小路子额角也被擦出一条血痕,再不敢多有言语,愁眉苦脸地出去端酒。

      待金英云从堆积如山的酒壶中抬起头,已近二更,窗外清冷月华洒下一地银白,如铺着厚厚一层冷霜,看着这景象,不由得便想起那晚“昭阳殿”内淡雅身影。

      双脚不由自主地向“昭阳殿”方向而去,小路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心底喟叹:皇上此时只想着去“昭阳殿”,那位看着冷冷淡淡的朴容华倒还是有些本事的。

      朴正洙果然还未安寝,仍是一灯一人一书,满室寂静,听到小路子刻意压低的提醒声,顿了一顿方才抬头,似对金英云此刻来此极是意外。

      然金英云醉醺醺的身影映入眼眸时,那平日风吹不动的淡然神色也仿佛有了瞬间惊诧,忙放了书册,下地来扶走路已有些踉跄的金英云,将他安置在榻上坐下,转身去冲醒酒茶,压低了嗓子问小路子:“皇上这是怎的了,怎会醉成如此模样?”

      小路子不敢多说,只支支吾吾道:“皇上今日心情不好,请容华好生照料着,奴才出去守着。”
      言毕,转身出了门去。

      无言地看一眼小路子匆忙背影,低头继续手上活计,自柜中取了葛花、葛根、桑叶放入茶盏,冲入滚水,又丢入几片人参叶,静待药材在滚水中泡开。

      金英云睁开朦胧双眼,几无焦距的视线定定地投在案几边冲茶的背影之上,瘦削身形,娴熟举止,清雅气质……看着看着眼前人与脑海最深处的身影莫名重叠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

      “特儿……”

      背后一声轻唤让朴正洙全身一凛,手脚都僵硬了起来,脑中闪过一念,被识穿了?

      未曾回神,便又被一个温暖怀抱紧紧搂住,有浓重酒气喷在颊边:“特儿,朕……好生想你……你……你回来了?”

      僵硬着脖子,朴正洙一点一点扭过头去看金英云,却只见到肩窝处一双紧阖的双目,口中兀自喃喃自语,紧绷的心弦方才松懈下来,不过醉言醉语罢了。

      鼻头骤然酸涩,在你身边时不曾珍惜,如今得不到了,便觉着珍贵了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心底忽就掀起无名火焰,恨恨转身,挣脱出他的怀抱,稍嫌粗鲁地将金英云扶近内室安置在床上,灌下醒酒茶,仔细掖紧了被角,便欲返身。

      “特儿……”

      枕上又一声轻唤生生拉回了朴正洙的脚步,回头怒视已沉入梦乡的金英云,却被幽暗烛火下氤氲在那眼窝处的一抹湿润震得心口一颤。

      阖眼苦笑,金英云,你究竟想如何?便是逼死了李特,你也不放过朴正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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