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穆彤·Joy

7、第七章

　　我身上的银两几乎用尽，可是离杭州的路程还有好几天，我正在盘算剩下的这段路应该如何走，子善却笑了。
　　分明知道我已经没有钱了，这一天傍晚，子善仍然提出了住客栈，我感到为难，子善却很是执意。
　　子善不容分说地把我拉进一家客栈，张嘴便向掌柜要一间上房，我正要阻拦他，他却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掌柜。

　　我奇怪子善怎么会有银票，我看着他，他却红着脸向我瞥了一眼，便跟着伙计去后院看房间。
　　我在原地愣着，心里有一丝埋怨，似乎有些气子善对我隐瞒。
　　子善走出几步，见我没有跟上，便回身过来，拉住我的手，低声道：“走吧，到客房里我再告诉你。”
　　子善的声音显得有些怯懦，不由得我没了怨言，便由着子善拉我前行。

　　在客房里，子善关好门，便从包袱里拿出一叠银票走到我面前，我惊疑地看着子善，问他，钱从哪儿来的。
　　子善的心神似乎有一些不定，他腼腆地看着我，慢慢告诉我说，他的银两并不曾失落。
　　我愣着，不明白他既然身上有钱，当初为什么还会付不起饭钱，被那酒楼的掌柜当街辱骂。
　　子善望着我，轻轻地道：“穆兄，我一直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我呆呆地摇了摇头，只是在心里想：他怎么改口唤我‘穆兄’了？
　　见子善低头不语，我才道：“我真不生气，只是，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子善看着我，最终道：“我策马骑过穆兄的身边，溅了穆兄一身泥水，当我转回的时候，以为穆兄定会怒斥。可是我没有想到，穆兄最终若无旁事的离去，穆兄的气量让小弟佩服，因此小弟很想结交穆兄这个朋友，只苦于没有机会。我后来路过那个镇子，算定穆兄也会经过，便故意买通酒楼的掌柜，与我演了一场戏。我想，如果穆兄见到我被掌柜欺负，不计前怨，为我解围，就更可见穆兄的为人。果然穆兄上前相助，我就思量，穆兄这朋友我是交定了。”

　　我听了‘呵呵’一笑，道：“岳兄此计我倒真没想到。”
　　子善见我笑了，也露出笑意，道：“穆兄不介意此事，那么，我还有另一件事瞒着穆兄，穆兄可想知道？”
　　我狐疑地看着子善，心想：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于是问道：“你有心想说，我便洗耳恭听，请吧。”
　　子善欣然微笑，道：“我...的确欲对穆兄坦言，不过，还请穆兄到房外去，等我叫你，你再进来，好吗？”
　　我百般不解，却仍点了点头，满腹疑惑地出了房门，留子善一个人在房里不知做些什么。

　　当我再进入客房时，子善正端坐在床边。
　　慢来！那端坐床边的并不是子善，而是一个皎容端丽、姿色娟秀的女儿家。
　　我差一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客房，惊讶得口舌打结，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那姑娘羞涩地向我扫了一眼，便含笑立起，款款地走近我，红着脸道：“穆兄不认得子善了吗？”

　　真的是子善！
　　子善曲膝向我道了个万福，嘴上笑问：“穆兄不喜欢子善的女儿妆扮吗？”
　　我怔怔地，怎么也回不过劲来，眼前的子善仍是旧时面庞，装扮却大大不同，神情里也更多流露出女孩儿的娇媚。
　　我早该想到，这世上没有像女孩儿一样娇秀的男子，若有，也必是女孩儿装扮的。
　　回想一路相伴的情景，子善哪里像一个男子？
　　这一路上，她稚语娇嗔、顽皮任性，我只当她是童心未泯，却不想她本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儿家。
　　子善轻柔地呼唤让我顿悟，我看着她，只是傻笑。

　　子善告诉我，她的本名实是‘芷姗’。
　　在她未出世前，爹娘就定下的两个名字，得儿子就叫‘子善’，若得女儿便叫‘芷姗’。
　　芷姗笑道：“我无兄无弟，亦无姊妹，‘子善’二字我也极爱，幼时在家里着男装时，爹娘便也这么唤我。”
　　我傻傻地问道：“那...我如今该怎么称呼你呢？总不便再叫你‘岳兄’吧。”
　　芷姗微妙一笑，道：“穆兄何不就叫我‘芷姗’？我日后也不称‘穆兄’了，只喊你‘子和’，可好？”
　　我咧着嘴大笑，重重点头，直称‘好’！
　　芷姗被我笑得面红耳赤，嗔道：“见我是女子，便笑成这样，好生无礼。”说完，自己也笑了。

　　是夜，我才惊觉与芷姗共处一室的不便。
　　以往，不知道她是姑娘家，我们同寝同食倒也自然，而今她露出原貌，我怎好意思再与她睡在一张床上？
　　芷姗对此却毫不介意，反笑道：“你原不知我是女子，才与我一处吃喝休眠，如今你知道了，要回避，那是你知礼守礼。可你想想，我是自知身份的，却一直不顾礼教与你朝夕厮守，难道我就是自轻自贱吗？”
　　我忙摇头，表明我决无此心。
　　芷姗拉着我的手，道：“咱们离杭州也没几天的路程了，等你回到‘江南穆家’会发生什么事，咱们都不得而知。我有些怕，怕事情都不能如你我所愿，这才决定，与其让你当我是兄弟，倒不如让你明白我的心。”

　　我不太明白芷姗为何会喜欢我，仅是因为她飞马溅泥在我身上，而我却以德报怨吗？
　　芷姗不肯详说，她只是向我保证，也许有那么一天，她会把其中的玄妙都让我知道。
　　我也不太明白自己怎会突然爱上芷姗，乍一见到她的原貌，我有些惊异，很快就变得欢喜了。
　　欢喜的劲儿还没有过去，又得知芷姗钟情属意于我，我更似有一种天降奇缘的喜悦涌在心头。
　　我握着她的手，轻轻捏着，笑问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芷姗亦笑着，道：“不说，你若信我是真心对你，就别问了。”

　　芷姗向我表明心意，最后又说，愿伴着我走遍天涯海角，一辈子。
　　我被芷姗的情意所感动，瞬间忘却了自己的身世，唯有郑重地告诉她，我愿与她携手一辈子。
　　那一晚，正是八月十五，窗外的月亮特别的圆，特别的亮。

　　2007.6.30 1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