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锁》狼煞星

8、逃逸（1）

　　即使是在远隔数千米的地方，望向乌津山脉，这棵云冠树仍然是非常显眼。自从古翼人族迁徙到乌津山脉并把这棵树作为宫殿以来，就没有停止过对这棵举世罕见的巨树进行的雕琢和建造，虽然翼人没有矮人在建筑上的天分，但是穷几千年的努力最后展现在世界面前的这棵巨树，恐怕即使是矮人也会赞叹不已，自愧不如吧。
　　整棵巨树被雕琢成了一个沙漏的形状，沙漏的下半部分形如金字塔，雕刻着世界万物的形象，包罗了各个种族形形色色的生物，从底层的蝼蚁到顶层的龙族无所不包，这些生物由下而上的次序也是非常严谨地遵照和反映了翼人族对世界的认识，而沙漏的上半部分就是宏伟的宫殿了，这也充分反映了翼人族对自身地位的一种自傲。巨树全部被更加庞大的树冠所覆盖着，在阿托里亚创世说里，树冠是神圣的东西，传说诸神居住的宫殿就是生命之树Selan的一部分树冠。
　　翼人族在信仰上存在着非常严重的问题，阿托里亚大陆上的种族或者是特定的职业都拥有自己所信仰的神祗，比如公平之子泰兰德之于骑士，医疗之神穆之于牧师。但是翼人族却没有一个特定的神祗去信奉，他们的嘴里念叨着“诸神在上”，信仰的符文却篆刻着翼人的羽毛，加上翼人们胆大妄为地举族迁徙到乌津山脉，恐怕没有哪个神祗会喜爱和眷顾这些族人吧。在翼人们看来，神祗也只是他们确认自己地位的一个参照物而已，除了亚特拉，没有哪个翼人真正地信仰某个神祗。
　　此时，这位年逾三百二十岁的，翼人族唯一的牧师亚特拉正在菲拉德的睡床前忧郁地站立着。医疗之神的力量也无法抗拒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四百四十八岁高龄的菲拉德正在同死神作着徒劳的搏斗，他的一生都献给了乌津山脉的翼人们，本来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事情，但是他死不瞑目。谁都知道他的脑袋里在想着什么。从那个暴风雨之夜开始，菲拉德就无时不刻地揣测着神的意志，亚特拉的暗示更是明白无误地告诉翼人王，菲拉洛的叛逆是灾难的根源，但菲拉德已经无力挽回局面，从四十八年前开始就不行了。这就是命运。
　　然而新的翼人王尚未正式地诞生，按照翼人族的规定，如果翼人王死前没有指定新翼人王，那么兵权和王位所有者暂时由牧师代为指定。骄傲了一生，菲拉德在临死的时候才感觉到翼人的可笑与可悲，感到神灵在上而翼人不过是万物中普通的子民，但是他已经无法把这种感觉清晰地表达给继续活在这世界上的族人。他感到灵魂开始飞升。忠实的亚特拉握紧了他冰凉的手。
　　亚特拉也老了。诸位可敬的神祗，我只求死后有一双眼睛能永远望着乌津山脉。
　　“亚特拉，”菲拉德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并吃力地挥手示意对方靠拢过来，忠实的牧师急忙把耳朵贴在菲拉德苍白的嘴唇上，“记得四十八年前你说的吗，那时你说，菲拉洛一心想要违抗诸神的指示，他必将给族人带来神的惩罚……你记得吗？”
　　“我记得的，我尊敬的王。”亚特拉低声地说道。
　　“我的儿子，他很优秀，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他成为翼人族灾祸的来源，我不愿意相信。这四十八年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也许那暴风雨只是一次偶然……。”菲拉德忽然开始强烈地咳嗽起来，亚特拉念起医疗祷文，挥手将一团柔和的光芒撒在菲拉德的胸口，菲拉德的咳嗽声渐渐地趋于平静。
　　这个可怜的父亲，亚特拉想着，他渴望着在临死的时候能获得安息，可怎么能呢，那个菲拉洛搅乱了这一切，尽管对于将要死去的王残忍了些，但是这些必须要让菲拉德在最后的时刻清醒地认识到。“我尊敬的王，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您还能回忆起公平之子泰兰德的徽章吗？”
　　菲拉德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地模糊，他转动着浑浊的眼球望着亚特拉，透露着茫然。当人老去的时候，总是能够清楚地记得很久以前的回忆，却容易遗忘近在咫尺之内发生的事情。
　　“就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在休息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唤我。我知道那是个神祗，但是我肯定不是我信奉的医疗之神穆，因为那种声音我从来都没有听见过。我醒来了，四周一片黑暗，唯有枕边有一样东西微微地发着光，那是一个徽章，雕刻着龙和天平的图案。”亚特拉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脸色越发地严肃，“我给您看过的，尊敬的王，那是诸神中公平之子泰兰德的徽章，徽章里蕴涵着神力，但是我不是他的信徒，无法获得那些讯息。”
　　看到菲拉德的眼光略为亮了一下，亚特拉知道他终于有些印象了，于是继续说道：“我尊敬的王，虽然我不知道泰兰德到底是想说明什么，但是作为神祗中维护阿托里亚大陆和平的一股重要力量，肯定不会轻易显现神徽。”
　　门外忽然传来非常大的响动，亚特拉皱着眉头，并没有回头望一望，却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泰兰德的介入，一定和菲拉洛的事情有关系，所以……”
　　脚步声沉重地响了起来，那是菲拉洛特有的脚步声，进入宫殿时所有的翼人都无声无息，只有菲拉洛有意识地加重脚步，那是因为父亲对自己的无视而引起的愤怒。但是那脚步在到达菲拉德的卧室时忽然轻巧起来，菲拉洛的身影从绿帘中显现，他强壮的手臂拨开层层的帘幕，走到父亲的床边，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