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龙飘雪

28、解把飞花蒙日月

　　龙芷的身边从来没有这么嘈杂过，她差点儿就想封闭自己的听觉，或者直接一拳把身后这个叠叠不休的家伙打回天界去。落在肩头的疾风觉察了龙芷的不悦，就算是在阿修罗身边，龙芷眼睛深处永远都有那么一抹不屈。它喜欢这样的龙芷，包括此时她眼里浮现的怒意。

　　“龙芷，为什么叫龙芷呢？你是龙吗？”逐电跟在龙芷身后念咒一样不停地问着，“魔族都像你这样吗？听说魔族的人对性生活很随便，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是不是这样？龙芷，我问你话呢？”

　　龙芷突然停步，逐电收势不及差点撞到她身上，只听龙芷冷冷地说：“要么回去，要么闭嘴……”

　　“诶？”逐电盯着龙芷黑发看了几秒，习惯地搔着头发，“伪装？我还是觉得紫色的你比较漂亮……”

　　唉，简直是对牛弹琴。龙芷不再说话，继续前行。她实在是不明白，惊雷为什么让他这个“半疯”的弟弟跟着自己。就算是想监视自己的行动，大可以派个正常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的地方，却只有一个房间。龙芷看着逐电几乎是跳跃着躺到房间里唯一床上，面无表情地坐到一旁。疾风和凝都默不作声，看着两个人。“龙芷，只有一张床，要不要一起睡？”逐电在床上找着舒服的姿势，“这个枕头太低了……床单的颜色我也不喜欢……睡两个人的话会不会太窄了？……喂，龙芷，你去哪儿？”

　　龙芷也不回答他，背起“落尘”向外走去。“等等我，我也去……”

　　龙芷真的不知道面前这个叫逐电的男人是不是哪里搭错了线。此时的逐电正小丑一样拿着他的帽子向围观的人收钱，一想到他刚刚的开场白，心里就涌动着一种想打人的冲动。“我们兄妹初到贵地，衣食无着。身无长物，只有小妹的琴技可以献丑……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回到房间，逐电兴奋地把手里的大块牛肉丢到疾风面前：“吃吧。”然后坐到桌前点数着剩下的钱币，“今天是大丰收呢。疾风跟着你也真倒霉……”龙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疾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肉，不知道该不该吃。龙芷看了疾风一眼，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床边。

　　“喂，那是我的床……”逐电看到龙芷的动作，一个箭步窜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盯着龙芷的眼睛看，“一起睡吧？”

　　冥火，毫无预兆地脱手而出！逐电的反应很快，翻掌相迎，咒印轻易将火焰化为虚无，然后瞅着龙芷嘿嘿地笑个不停，突然一伸手将龙芷拉向怀里，“这么犟就不可爱了……”

　　凝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疾风飞过去用翅膀挡住他的眼睛，小孩子不该看的不要看，非礼勿视。

　　进行了一夜上的“床铺争夺战”以床的支离破碎而告终。也许是不太想引人注目的考虑，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放弃使用灵力，而以拳脚相加。但那声轰然巨响还是惊扰了无数人的好梦。半夜被店家赶出来，又身无分文的一行人只好找地方露营。

　　除了逐电大家都很习惯这种生活。一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各自行动起来。凝去捡树枝生火，疾风警戒，龙芷准备吃食。逐电找了个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沮丧地翻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又开始念咒一样絮叨：“我都说了一起睡嘛，你偏不干。现在倒好，两手空空了。”疾风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跳，这个逐电实在是絮叨得可以。凝一边点火，一边瞥嘴。这个男人真是爱说话，想到刚刚的“战斗”又忍不住转头去看龙芷。而龙芷就好像没听到一样，走到小溪边打水。

　　乍暖还寒时的溪水仍然有些冷冽，龙芷用手轻抚水面，涟漪似缎锦般荡开。

　　一旁的逐电看没人理他，无聊地仰望月亮。沉暮的夜空中，皎月如勾，云似轻沙，柔美清亮。“龙芷，你看……” 逐电有些恍惚，眼前，闪着银光的水面上倒映着龙芷艳丽的容颜，淡紫的长发被月光镀上一层朦胧，纤长的手指轻抚着水面，不需要修饰，那张精致的侧脸足以令人心动。月光如水，美人如水。龙芷与他所见过的魔族有太多的不同，她不狰狞，不暴虐，也不会张牙舞爪。她的琴声很美，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她很安静，有些时候甚至是静蔼。除了抢床的时候，逐电回过目光，开始回味“战斗”，忍不住笑得很开心。

　　逐电爽朗的笑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用不着费力气去确认，龙芷确信自己知道逐电为什么笑。因为他那双讨人厌的绿眼睛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人造手链”看个不停。手腕上清晰的牙印异常刺目。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咬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七紫仙”里去的。

　　良久，逐电终于闭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带着一干人等的怒视满意地进入梦乡。龙芷的耳朵犹在不停地嗡嗡作响。心境一旦被剖开，一颗小小的石子就足以激起澎湃。她看着逐电的睡脸，突然眯了眼，恶劣的笑开始在唇边漫延。

　　只有短短数秒，逐电突然大叫着一跃而起，双手不停在衣服里抓着挠着，像触电一样抖个不停，仿佛此时身体里正有无数的蚁虫在咬噬。实际情况的确如此，凝和疾风看到从逐电衣角爬出的黑色大蚂蚁之后，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龙芷，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闪动的是一种妖异的光芒。

　　“龙芷！你要怎么赔偿我？”此后的一天时间，整整二十四小时之内逐电有近二十个小时都在问同样的问题。龙芷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把一个人戳得千疮百孔，或者打得头破血流。这种念头一直充斥着脑海，直到种满绿柳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如绿色海洋般密布的柳树在风中摇摆着碧绿的枝条，一波接一波的绿浪在眼前涌动，似低呤般委婉。龙芷在心里默数，一二三，果然还没数到三，逐电就开口问道：“龙芷，这是‘柳谷’？”

　　“嗯。”

　　“根想像的不太一样……”逐电搔着头，故作天真地问，“这里真有树精吗？”

　　“嗯。”龙芷低哼着，忍不住用眼角瞥他。

　　“看什么看，全是拜你所赐……”，逐电把胳膊伸到龙芷眼前，展示着那一片潮红。龙芷扬扬眉毛，没理他。心里想，真应该咬坏你的嘴。

　　“树精应该不是魔族吧？” 逐电一边挠着胳膊上的红包，一边嘟囔。

　　“嗯。”

　　“你除了‘嗯’之外不会发出别的音节吗？”

　　“……嗯。”

　　“我跟你说话呢……”逐电有些不耐烦，他伸手想去拽龙芷，龙芷向旁边一闪，“啊……”惨叫伴着股焦糊味儿，逐电盯着自己被烧得有些发黑的指尖：“结界？”他偏转头，龙芷抄着手，倚石而立，兴灾乐祸的冲着他冷笑。

　　“你的灵力越强，这种反应越大。”龙芷走过来，淡淡地瞥了一眼逐电的手指，突然凑到他眼前，纤细冰冷的手指勾起他的下颌，嘴角微微上翘神情暧昧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这里……本不是你们这些天界人……该来的地方。”语气平淡，可眼光却冰冷异常。

　　龙芷细密的睫毛近在咫尺，逐电觉得心跳有些快，脸上诧异的表情维持了四分之一秒左右，马上又嘻笑着凑得更近，他学着龙芷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这里……也不是你这个魔族……该带我来的地方。”

　　逐电的气息喷到自己脸上，龙芷笑了。逐电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瞪着她。该如何去形容这种笑容，自眉眼间漫溢的笑意，在脸颊晕染开来，仿佛是夜风中吹起的花瓣，没有逼人的芳香，却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明艳的色彩。

　　逐电有些失神，略一恍惚间，龙芷突然隐没于浓雾之中！刹那，飞扬的柳絮突出其来的扑面而至，逐电抬手遮面。白色的柳絮纷纷扬扬，满天遍野，连天上的太阳也失去了光泽……

　　“龙芷！”逐电陷在纷杨的白絮之中，失了龙芷的踪迹。

　　此时的龙芷正站在树稍，随着枝条的轻摆摇晃着。落在肩头的疾风轻轻地用喙轻啄着她的头发，龙芷抬手轻抚着疾风的背，微笑。

　　轻旋的风好像突然转了向，无数碧绿柔软的柳条触角般伸向龙芷。疾风望着龙芷的身后，褐色的眼睛被血红替代。它看了龙芷一眼，振翅飞开。

　　一支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攀上龙芷肩头，蛇一样滑过脖颈，紧紧扼住。粉红的舌头从腥血的唇中伸出，舔试着龙芷的脸颊，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龙芷……你不该……闯入……我的领域……”舌头顺着龙芷的脸缓缓向下移动，一点点舔拭着肌肤，离龙芷的唇越来越近……

　　鬼魅般的笑容在龙芷脸上突显，她顺势转身，一把抱住身后的人，揽上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吻上腥红的唇瓣，缠绵而深入地吻着……

　　“……嗯……龙芷……我……好想你……”柳枝很快搭起幔帐，隐没二人的身形。

　　疾风将自己陷入碧绿的柳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