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无常有常

3、第 3 章

　　「欢迎收听早间天气预报，下面为您播报天气。」凌晨五点，刺耳的广播声准时响起，睡梦中的林枫被这响声吵醒，他懊恼地伸手摸索著，关掉了广播。收回手的时候，他触摸到一块柔软的地方，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了正趴在床沿熟睡的安晨。他吓了一跳，看著安晨一侧的睡颜，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安晨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精致得如同被雕刻出的面容，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他努力地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好像自己喝醉了倒在了路边，不知不觉中拽住了谁的脚，然后……他就在这里了。那这儿又是哪儿？林枫抬眼打量了下四周，由于天还未亮，他只能看到屋里各种物什的轮廓。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破旧又狭窄的小屋，晦暗的屋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著陈旧的气息，但好在还算干净整洁，并不让人感到嫌恶。这里应该是安晨的家吧。
　　林枫起身，走向房间外的地方，四周安静得出奇，他只看到各种杂物，却看不到安晨的父母。林枫觉得奇怪，安晨的父母呢？想著，他走到一间关著门的房间前，门上有锁，但如同虚设，他只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他好奇地瞪大双眼看周围的一切，可以看得出这间房间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各种物什都沾满了尘埃。
　　最后，他的目光被另一番景象吸引住，墙上挂著一张女人的黑白照，从照片上看，那个浅笑嫣然的女人美艳绝伦，带著出水芙蓉般的纯洁气质。这应该就是安晨的妈妈吧，真美啊，也难怪安晨长得那么好看。他顺著照片看下来，是一张桌子，桌上摆著一个香炉，还有灵位，他没看清上边的字，于是伸手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看了半天才认出那几个字是「家母安岚之灵位」。原来这是安晨母亲的灵位，这么说，安晨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吗？
　　林枫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一声厉喝便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在干什么？！」林枫惊恐地回过头去，只见安晨一脸怒意地看著他，好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林枫哆嗦著将灵位放回桌上，却没想一不小心，灵位摔在了地上，生生砸成了两半。他屏息凝神，万念俱灰地闭上了双眼，他知道——他闯了大祸。
　　安晨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伴随著心碎的声音，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颤抖著去拾起那已经碎裂的灵位，这一刻，他的心也和这灵位一样，生生地碎成了两半。他像是一个失去了珍贵玩具的孩童，不停地呢喃道，「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您，才让您受这样的伤害。对不起，我错了，妈妈。」他全身颤抖著，站在边上的林枫显得尤为难堪，他手足无措地看著发生的一切，连呼吸都带著慌张。
　　安晨跪在地上，他流著泪，紧紧地抱著碎掉的灵位，身子抖得厉害。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里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停止了呢喃，用手捂住肚子，蹙著眉头，空气里安静得可怕。林枫察觉到他的异样，蹲下来去看他，只见安晨的额头冒出来豆大的汗珠，正顺著脸颊和眉梢滑落。当林枫看到安晨捂住肚子的手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跑到厨房，拿了个杯子，倒了点儿蜂蜜，又从开水壶里倒了点儿热水，兑冷水冲泡，搅拌好后喂给安晨。安晨虚弱地躺在林枫的怀里，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林枫不放心地把安晨抱回床上躺下，自己则在床边照顾著。
　　过了一会儿，安晨感觉好些了，他坐起来，林枫焦急地对他说他现在还很虚弱，需要躺下休息，他摆摆手说不用。「谢谢你的照顾。」安晨说道，「不过我还是请你离开，我现在心里很乱，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走，你现在需要人照顾。等你好些了，我再走好吗？」林枫的语气里带著卑微的恳求，他抓住安晨的手，似乎准备要下跪一般。
　　但安晨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说，「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赶你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林枫害怕得放开了安晨的手，缓缓地起身离开了。他走出了房门，把门轻轻地带上。
　　昏暗的天空下，林枫站在这陌生的地方，无奈地张望著四周——他并不知道这里，当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他只得呆呆地站在路边，两眼放空地抬头看天。

　　「吱吖——」是开门的声音，林枫回过头看，只见恢复如常的安晨已经梳洗完毕，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那身影好像拥有无穷的魔力，将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安晨也发现了他，但并没有理会，径直绕过他走开了。林枫厚著脸皮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距离，安晨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跟著我干嘛？」
　　「我……」林枫支支吾吾地答道，「我不知道走出去的路。」
　　安晨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地向前走，林枫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跟了上去。走到比较繁华的路段时，安晨又回过头来对他说，「前面有公交站台，你可以坐公交车回去，如果不想坐公交，就自己等出租车。」林枫刚想说些什么，安晨又继续说道，「如果身上没钱的话，我这里有。」安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鲜红的一百块，扔在林枫身上，林枫慌忙接住。「这些钱够你坐车和吃早饭了吧。好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废话了。希望以后我们再见的时候，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再见。」说完，安晨便步履轻快地离去了。林枫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仍旧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祸是自己闯的，后果也必须自己承担。他深吸了一口气，沮丧地走到路边等出租车。
　　渐而喧闹的街头，少年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