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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李九婶 ...

  •   抚河又称桂江,抚河名称由来是有历史渊源的。抚河为西江干流桂江的一段。桂江古称漓水,发源于桂北越城岭主峰猫儿山,南流至梧州汇入西江。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在兴安建成灵渠,灵渠将猫儿山流下来的水三七分流,两江相离,一南一北相离而去,分别投入长江和珠江(西江)水系的怀抱,于是人们在“相”、“离”两字都加上三点水偏旁,就成了湘、漓二水。这就是湘江和漓江名称的来源。

      秦始皇建成灵渠,沟通了长江和珠江水系,粮草得以源源不断地供应上来,终于平定了岭南,在岭南置南海、象、桂林三郡。漓水纵贯桂林郡地,为该郡最大河流,故名桂江。

      梧州三江相汇之处,江水一绿一黄,俗称鸳鸯江。北宋文豪苏东坡途经游历梧州,留下“我爱清流频击楫,鸳鸯秀水世无双。”的美丽诗句。

      秋日的夕阳照在梧州抚河上,江面一平如镜,山光水影。江水碧清见底,游鱼摇头摆尾,清晰可数,山水连成一体,在斜阳照耀下,美轮美奂,真使人如置身画图中。

      一只快艇飞也似从上水头摇将下来。船上有三个人,都是披麻戴孝,看来家里刚失去亲人。一个年纪四十开外的瘦小妇女摇着橹,一个二十左右年纪的青年坐在船头,消瘦而憔悴的黑色脸庞露着倦容。此刻,他眯缝起眼睛,半睁半瞌着,仿佛没有睡够似的。

      船舱里,还坐有一个年纪十六七岁的漂亮少女。少女瓜子脸,肤色白皙,明眸皓齿,美貌动人。只见她穿着白布孝衣,戴着白布头帕,正睁着一双忧伤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岸上的龙母庙出神。

      忽然,少女手指着河堤,对船头的少年说,“阿发哥,你看,那里好像有个人!”

      阿发睁开眼睛,扭头一看,急忙对摇橹的中年妇女说:“阿妈,快摇过去,是有个人哩。”

      中年妇女住了手,微微地直起身子,用一只手搭起凉棚遮住斜阳,看了一下,果然有个人趴在河岸边,一动不动的,于是二话没说,就咿咿哑哑摇过去。

      及到了堤岸,船未泊稳,阿发便跳了上去。

      只见堤岸上一个人趴在乱石上,衣衫褴褛,胳膊上还滴着血,浑身上下是血污,一半身体在岸上,腰部以下泡在河水里。

      “死咯死咯!像你老豆一样,肯定是被该死的日本仔杀死的!死日本仔,好衰噶!”中年妇女惋惜地说。

      阿发把那人翻了过来,一摸他的鼻孔,惊喜地说:“阿妈,没死,还喘气!”

      “这人命大!”中年妇女说,“救人一命,好过拜佛念经!阿娣,快帮阿发抬他上船!”

      阿娣嗯的应了一声,急忙出了船舱,利索的跳上河堤,和阿发七手八脚把那人抬上船头。

      “这人好重哩!”阿娣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瘫倒在船头船板上。

      阿发说:“这人肩膀上有个窟窿,好似有子弹在里面,说不定是个游击队哩。阿妈,快走。”

      中年妇女哦的应了一声,急忙摇橹,小艇咿咿哑哑,朝下游摇去了。

      受伤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家义!

      原来,上午柳家义逃跑时,刚滚下坡底,坡上日本兵就朝他胡乱开着枪。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肩膀,柳家义情急之下,一头跳进抚河里。

      幸亏他生长在贺江边,会水性。顺着河水漂流了半个时辰,看看岸上没有日本兵,就奋力游到河岸边。

      谁料,由于这几天过度饥饿和疲劳,又流了许多血,因此体力不支。刚爬上岸,就觉得眼睛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晃晃了一下,一头晕倒过去。

      救他的这家人,中年妇女是阿发阿娣的母亲,由于丈夫姓李,排行第九,人称李九叔,阿发阿娣的母亲,自然就被人称呼叫李九婶。

      李九婶夫妇是疍家人,在广州荔湾以卖艇仔粥为生。广州沦陷前,大批广东人逃难上广西梧州。李九婶一家人,看看形势紧逼,也就溯西江而上,来到梧州避难。

      有“水上门户”美誉的梧州,水运商贸业特别兴旺。彼时,梧州属于抗战大后方,还算比较平静。民国二十八年,占领广州的日军宣布封锁珠江,梧州至港澳等地的航路中断,广东内河商船大部涌到梧州港口,水陆两大市场更显繁荣,各地商贾云集这里,日夜有客货船停泊进出浔江、抚河和西江。商贾停留梧州,多半喜欢搭艇游览浔江和抚河,观赏山城水都的迷人夜景。

      每到夜晚,游客或划着小艇,或坐着画舫,在水流缓慢的江河里,—边临风品茗把酒,一边欣赏着色艺双全的花娘美女弹奏丝竹弦乐。

      江上花艇、画舫游弋其间,舟楫穿梭不止。水面上船火点点,烛光水影,如梦如幻。喜欢清静的游客,则邀上三五位好友,租一艘小艇赏玩夜景。一面煮茶聊天,一面观天上明月,看身边美人,或与情人耳磨厮鬓喁喁细语,柔情似水诉说着相思之苦。或延续着古代士大夫的风流,口若悬河高谈阔论,借古论今纵论天下时局,似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船家阿妹或大嫂,吱吱呀呀把乌篷小艇摇到河湾处,游客静听着摇橹的欸乃声,诗兴大发,心旷神怡。间或有花娘的粤曲清音从花艇画舫传来,歌声宛转悠扬,穿透夜空,飘飘忽忽散在流水无声万籁俱静的江河上,给这个迷人的夜色平添了一份诗情画意。

      江风徐徐,繁星点点,江山如画,河流美如画卷。梧州的夜,美得令人陶醉,美得令人窒息!

      李九婶夫妇看见此情此景,足可媲美珠江荔枝湾,便操起旧业,摇着小艇穿梭在浔江、抚河卖艇仔粥。

      夫妇俩起早摸黑划艇叫卖艇仔粥,儿子阿发则在抚河最大的西门口码头上当苦力。女儿阿娣则在抚河岸上用茅草竹篱笆搭成的“家”里,帮父母熬煮艇仔粥。一家人相依为命,虽说生活艰难,但也能够揾得两餐有余。西门口码头,是梧州抚河最大的码头。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昨天,日军飞机对浔江、抚河上的船只狂轰滥炸,九婶夫妇看见不远处有几艘水筏,便想摇着粥艇到水筏旁边躲避。谁料,日飞机一梭子弹打下来,摇橹的丈夫李九叔胸脯被打了几个透明的窟窿,一头倒进抚河里。旁边的水筏也被飞机炸弹炸中,九婶差一点也被炸死。

      悲愤欲绝的李九婶,独自一人把丈夫救上船。可怜丈夫李九叔,气息已断,早已归天。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丈夫,瞬间就被日本鬼夺去了性命。

      今天中午,李九婶和儿子阿发、女二阿娣,打算到戎圩去买一副薄板棺木装殓李九叔,谁料棺材铺老板都到乡下逃日本仔去了,家家店铺关门。李九婶一家跑遍了梧州附近的乡镇,居然买不到一副棺木,无奈之下,李九婶和儿子阿发、女二阿娣只好空手而返。

      也是柳家义命不该绝,天假其便,恰好被李九婶一家救了一命。

      抚河岸边一座茅草房里,一丝微弱的油灯灯光从四面漏风的篱笆墙壁透出。

      柳家义躺在阿发的床铺上,嘴巴一直说着胡话。

      阿娣拿来一块湿毛巾,铺在他的额头上。

      李九婶摸了一下柳家义额头,着急的说:“烫得要命!阿发,钱鉴怕是没有医生了,怎么办?”

      阿发说:“别说钱鉴没医生,就是浔江、抚河、戎圩这附近的乡镇,个个都逃日本仔去了,那里找医生去?”

      他母亲李九婶说:“还是背去黄村吧,那里有个黄西医,医术高明,他本在梧州开诊所,听讲走日本仔回了老家黄村。黄村住在大山里,不用走日本仔,那黄医生肯定在家。”

      阿发看了一眼门外,黑咕隆咚的,犹豫着说:“阿妈,黄医生我也认得,只是黑天瞎地的,黄村有七八里山路,还是明天去吧。”

      李九婶担心地说:“这人烧得太犀利,还流着血呢,我怕捱不到天光哩,怎么办?”

      “阿发哥,我同你一起去黄村!”阿娣说。

      李九婶说:“阿发,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也和你们去,也好壮壮胆。”

      “阿爸的遗体放在家,没人看怎么行?”阿发说。

      “你阿爸已是归天了,没办法,先顾活的吧!”李九婶说,“这人浑身是伤,我估计是大坡李济深的游击队哩,他们都是打日本鬼的,我们不救他,会遭天谴!”

      “阿妈,我们不如送他到大坡李济深家里!”阿娣说。

      “不行!”阿发说。“大坡几十里水路,还得走一段山路,只怕明天下午也到不了,会误事的。”

      “就是,人未到,只怕就死了!”李九婶说,“赶紧的,别拖时间了,快走吧!”

      母子一家人商议已定,李九婶点燃了几把篱竹照明,阿发阿娣兄妹俩,把柳大暑搬到一把竹椅上,然后用床单将他的身体和竹椅绑稳定。竹椅两边又用竹篾绑了两根簕竹杠,竹杠两头系上被单扯成的布条。

      柳家义虽然高度昏迷,神志不清,但这一家人的对话和举动,他头脑里还是迷迷糊糊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只见一行豆大的泪水,从他的眼角里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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