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鬼子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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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叫柳艺臣，身高1米8以上，高鼻梁，大嘴巴，长得不算英俊，也不难看。爷爷天生一股蛮力，听说我家糖寮里榨甘蔗的碾子，足足有上千斤重，他都能够搬动。爷爷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生活作风糟糕透顶。他有一个正室夫人，五个姨太太，十三个孩子。其中有三个孩子是带把的，十个女儿。按照他的话来说，那十个都是些赔钱的货。
爷爷是广西桂东信都县渡南坪人。当年，日本仔要侵犯信都县的消息，就是爷爷的岳父大人芩百川带来的。那年，我爷爷刚好是三十五岁。
故事发生在公元一九四四年，民国三十三年九月十二日，农历七月廿五。
这天早上，信都县铺门乡河东村，首富芩百川家的大门敞开着，几辆胶皮轱辘的马车停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
此刻，爷爷的岳父芩百川腰里硕大的黑皮带上，插着两把二十响的盒子炮，正叉开双腿站在家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大大咧咧的撒着尿，边尿边回头对一个背着枪的家丁说：“还不快去叫太太和小姐们抓紧时间，再晚就来不及了！”
家丁听了，慌忙转身进了大门。
芩百川五十出头年纪，矮、胖、秃顶、塌鼻子。许多人做梦也料不到，长相这样难看的人，居然养出一堆美貌如花的女儿。如今，他家的大女儿芩玉兰，是我爷爷柳艺臣的大房夫人，也就是我的大奶奶；他的三女儿芩桂兰，是我的六奶奶。
不一会，一群女人就涌了出来。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叫嚷着，争先恐后的爬上了其中一辆马车。马车夫慌忙走过去，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帮忙着把两个年龄较小的女孩托上了马车。
佣人们肩抬背扛，把笼箱等七七八八的东西装上车。一个老汉路过门口，看见芩家女眷都上了车，就住脚问芩百川：“芩老大，这、这就要走了么？”
“走了啊，再不走就来不及啦！”芩百川说着，转身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老余，既然你不肯走，就关好门看家吧。日本仔要真进屋，后花园有个地道通外面，你就从里面逃走吧。”
“知道了东家，一路顺风，我等着你平安回来。”老余说。
万事俱备之后，芩百川就对几个马车夫说：“直接到渡南坪姑爷家。”
四个马车夫们拢着马，小心翼翼的慢慢掉转了车头。车夫坐在车前面，手里的鞭子一直在摇晃，嘴里驾驾驾叫着，那马便一溜烟小跑起来。
马车出了河东村的村道，刚上官道就往北拐。前头的车夫嘴巴里叼着生切烟，杨手打了一个响鞭，四辆装满家眷和金银细软的马车，卷着灰尘一路朝北走去。
马脖子下的铜铃叮铃当啷响着。芩百川坐在最后的一辆马车上，扯开嗓子，朝官道两旁的人家吼叫起来：“兄弟们，兄弟姐妹们，日本仔已经到了开建长安乡啦，日本仔烧杀抢掠，杀人不眨眼，快走吧——！走日——本——仔——啦！”
我爷爷的岳父芩百川，中午时分到了渡南坪，顿时把我家里闹得一团糟。
爷爷家本来就十几个小孩子了，又掺了这几个表哥表妹，直把整个大院闹得鸡飞狗跳。
“亲家，不得了了，死日本仔真正要来了！”芩百川慌慌忙忙的对我太爷爷说。
我太爷爷听了，小眼睛就睁大了，“真来?”
“真来！到长安乡啦！”
“爸，确定？”我爷爷问。
“确定！比广东罗定还要定！”
我爷爷又追问他岳父：“真的？”
“比珍珠还珍（真)!”芩百川斩钉截铁的说。
我爷爷立马掉头就走，穿过大院的角门，到下房去找雇农覃老实。
不一会儿，爷爷就和雇农覃老实出门去了。
雇农覃老实提着一面铜锣，走到寨里人口最集中的河埠头旁边，站在一颗大樟树下，当当当的敲起铜锣。河埠头对河就是信都县县府驻地官潭墟，铜锣当当响着，贺江对岸的人都能听得到。覃老实一面敲锣一面喊：“三姑六婆叔公大伯大姨爹大姨妈们，日本仔要来了，这次是真的要来啦！我家三少爷的岳父大人，已经从铺门乡逃过来了······兄弟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收好、藏好啊······”
我爷爷直接从河埠头下了船，心急火燎的渡过贺江去，把这个要命的情报转告给县长黄赞明。
顿时，整个广西桂东信都县瞬间风声鹤唳，如临大敌。
此刻，信都县县长黄赞明的办公室已经乱成一团。
卫兵们进进出出，正在紧张的收拾着各种文件和档案资料。县各乡自卫队和保安队的头头脑脑们都集中在这里，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杉木桌子上。
县作战科科长莫学叙、县游击队队长李德标、保安队队副唐世星等几个人正紧张的拿着笔和尺，在一张地图上比划着。
县长黄赞明年纪三十开外，南宁人，广西大学毕业，曾任广西学生军525团少校指导员。
此刻，黄县长正在破口大骂收集情报的人员：“你的情报有误！你妈的，早上不是说怀集县没有日军吗？怎么突然就到了开建县长安乡啦？我告诉你，日本仔根本就没到怀集县，他们绕道直接到长安乡去了！全他妈的是一群窝囊废！滚你妈的！去，再探！”
情报员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黄赞明县长发了一通牢骚后，问我爷爷柳艺臣。“老柳，你们村的自卫队，能冲能杀的有多少人？”
“我们渡南坪抗日自卫队，全部89人，个个能喝能拉能吃能嫖能冲能杀！”
黄赞明一拳打了过去，瞪着眼睛说：“你个衰样！别跟我吹！到时候提不了几个日本头来见我，老子活削了你！”
“我老柳啥时候吹过水？县里几股土匪不是我灭的么？”
“屁！小股土匪你是灭了，北篓冲的土匪怎不见你去帮我灭了他呀？”
“北篓冲土匪连你们国民党军队都奈何不了他，我的民团自卫队能有几支枪？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爷爷柳艺臣愤愤不平的说着，掏出一包洋烟，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打火机，啪的打开盖子，蓝红色的火苗嗤嗤忽闪忽灭。
我爷爷自个点了一支烟，把头扭一边去，也不理黄赞明，把烟往兜里装。
“你个衰样就是小气。”黄赞明气呼呼的一把从他口袋里把烟掏出来，拿了一支点上，剩下的就装进他自己的口袋里。
黄县长美滋滋的吸了一口烟，说：“他妈的美国佬，飞虎队厉害，烟也好抽！我们国家要能比得上人家，日本仔还敢欺负吗？嗯，你个衰样别得意太早，日本仔可不比土匪。”
“日本仔又怎么啦？日本仔又没长三头六臂，也是爸生妈养的，我的宣娇剑剁下去，照样能把鬼头切下来！”
“什么年代啦，还用得着你那冷兵器？你就收好留着切白菜吧！”黄赞明说着，又喷了一口浓浓的烟雾，说：“他妈的，害我白白挖断了信怀公路，他们却绕道怀集窜到长安来啦！长安乡距离我们也只有七八十里，首当其冲的就是铺门乡。”
这时，通讯员过来说：“报告黄县长，黄主席的电话打通了。”
“好！”黄县长兴奋叫了一声，急忙到旁边的电话机接电话。
办公室里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黄主席您好，我是黄赞明，日本仔要杀到我们信都县啦。”
广西省主席黄旭初在南宁那边开口就骂：“丢那妈！我刚接到怀集县的电话，说日本仔正在攻打怀集县，我刚派了陈纳德的飞虎队去炸他，怎么现在就到你们信都县啦！日本仔是鸟人啊？他们插翅飞过去的呀？你谎报军情！”
“黄主席，姓黄佬说一辈子大话不骗人！是怀集县谎报军情，日本仔根本就没到他们县，绕道侵入开建县长安乡，现在离我们信都只有几十里啦，我请求您的支援。”
“丢那妈！怀集县敢骗我，老子毙了他！小黄，坚决抵抗到底！别给我们广西人丢脸！日本仔的目的是侵犯梧州，梧州守备薄弱，也在要求我增兵。这样吧，我电令贺县的芩孟达，叫他立马去支援你！还有，我老师现在回到了梧州，他那里也有抗日武装，我看看他是否能够帮上你的忙。”
黄赞明知道，李济深是黄旭初的老师，当下大喜过望，说：“如果李将军老前辈能够派人来，我还怕日本人么？主席您放心，誓死抵抗到底！”
“好，一句话，不许给我们姓黄人丢脸，更不许给广西人丢脸！”
“感谢主席支持，非常感谢！”黄县长挂了电话，对大家说：“黄主席命令我们信都县，坚决抵抗到底！李将军济深老前辈，可能也会派抗日武装来帮助我们！”
大家听了，异常兴奋。他们都知道，李济深是梧州苍梧大坡人，他从香港回到苍梧大坡家乡后，组织抗日武装，开展敌后游击战。
“就是不为我们信都县的百姓着想，我也得为我六个太太，十三个孩子着想。”我爷爷柳艺臣说。
黄赞明县长笑骂道：“你就是个猪猡，好女人都被你娶了，信都县的光棍早恨死你啦！”
“我为信都县未来的光棍贡献大了去啦！县长，我是娶了六个老婆不错，可我六个老婆不帮我生了十个赔钱货哩！”
“你个衰样，等打跑了日本仔我才和你斗嘴！”黄县长又笑骂了一句。
“我有个要求！”我爷爷柳艺臣说。
“说！不许过分。”
“我渡南坪的自卫队装备差，你给我两挺机枪。”
“啧啧啧！你妈的不如去抢！北篓冲土匪那里有！我整个保安队就两三挺机枪，你胃口倒不小，一口就想吞掉我的啦？”
“给我两挺机枪，我负责把日本仔阻击在河南，不让他过得江来！”
黄赞明县长气得直翻白眼：“你妈的说大话从来没见脸红，真真正正不害臊！根据可靠情报，来的是日本仔的一个联队！知道多少人吗？四千人！靠你那几十条破枪，能把他们阻击在河南？开什么国际玩笑？！”
“一挺？怎么样？就给一挺。”
“一挺都没有！鬼子那里有，有本事你去取。你个臭大地主，家里老婆成堆，奴仆成群。你家里马克沁重机枪都有两挺，还找我要这要那！”
“操！他妈的南宁佬就是小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鬼子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