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千金》色色的小导员

18、之一

　　在皇帝远征之前，流民离京城越来越近。各州府互相推诿，而各地的公粮又是存数有限，就算开仓放粮，也实再是拖不了几日。陈思远虽然不是悲天悯人之人，但是，一个读书人或是一位镇边的大将，也是见不得这样的满目疮痍。
　　没有粮食，让老百姓怎么过活？这个国家的百姓，对于谁坐江山其实不在意，只要有饭吃，有条活路，谁的江山又如何？所谓民以食为天，正是如此。
　　陈思远想了又想，算了又算。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夜，又跟亲兵出城看了一天一夜。思远坐不住了，这么多的人要如何安置，南方的水患太严重了，流离失所。
　　思远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这么说不为过，但是这样一个公子哥，有着别人没有过的经历。曾经的思远，在乡下务农五年。曾经喜爱华丽的思远，在五年的农耕中明白，人世间最美好的未必是最华丽的，思远比任何的官家子女都更加同情和理解农民。失去土地就意味着失去生活，失去一切。
　　思远那颗心，被现实触痛了。他的亲兵也都是那些穷苦的孩子出身，随身带的银子都分过了，连身上的干粮也分出去了，可是，那似乎只是杯水车薪。
　　思远想到解决的办法，只是要和父亲商量一下。思远净了净面，找父亲商量一下。思远不由自主地笑一下，有父亲能商量一下，真的挺好的。
　　陈忆南在编着手绳，这是要送给龚平的，每天只有一点一点的时间可以编手绳给龚平。这次出征，龚平是要跟着皇上的，刀剑无眼，希望龚平此去，平平安安。
　　而此时的陈征明，正组织一群小姐妹在给灾民分粥吃，毕竟，这也算是做一件好事，怎么说也是有益民生的事情。

　　思远的想法被陈征明否决了。因为，思远的做法无异于在冒险，现在是一条好路，可是这条路的终点，就是思远的终结，这无异于给自己下了一种毒，等到将来皇帝站得更高的时候，就是毒发的时候。没有皇帝愿意臣子比他更有号召力，更有统帅力。
　　思远只笑不语。陈征明也无法去管那些可能在十几或几十年后的事了。但愿，思远不要自掘坟墓。忆南把父亲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了兄长。忆南虽然知道哥哥做的事，一定是一件好事，但是，父亲的话也一定是对的。她不愿意父亲难过，可是，她也乐意哥哥做件好事。

　　随后，陈思远把折子呈给皇上。其言之诚，其心之挚，让许多人奉为经典。这在后世，就是有名的南水之迁。陈思远将无家可归的流民一百万人，带入西南。所有男子，即充军，以耕代练，安家西南。
　　陈思远并不是一个热血青年，他的才智比起他的父亲更是卓绝，他怎么会想不到可能发生的未来？可是，一个人的得失与许许多多的人的生死相比，那算得什么？
　　陈思远的南迁即将启程，但是，他的心里还放不下一个人。

　　天灰蒙蒙的，宫殿显得愈加地森严，远远望去，似乎没有个尽头，所谓最高的政治斗争就在这皇宫之内吧。
　　陈思远不是第一次进宫，每一次，他都觉得压抑。他想快点离开这个环境。
　　“大公子，留步！”龚平叫住了来向皇上辞行的陈思远。
　　思远，这个看似纨绔的人，是那么地让人从心往外地想要亲近。龚平喜欢像陈思远这样的人，有义气，敢说敢做，还那么有才学。难怪，是个女人就喜欢陈思远。
　　“怎么了？看你哭丧个脸。”陈思远把手搭在龚平的肩膀上，一把搂过了龚平。
　　龚平僵了，不过，又仿佛后背上有一种温润的泉水流过，把每个汗毛孔都浸开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别……别这样……大公子。”
　　“我告诉你呀，我有……龙阳之癖。”说完，还很顺手地在龚平耳边摸了摸。
　　龚平脑子不好用了。思远他，他是那个？好那个口的？
　　陈思远笑了，龚平，虽然是个翻云覆雨的人，但是，他的心是纯洁的，他不是个坏男人。可惜了，长这么好。陈思远再仔细看了看龚平，就算龚平手无寸铁，依然是英武无比。看来，妹子的选择也没错，龚平是个让人看了一眼就喜欢的男人。可是，在亲情与友情间，陈思远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与宁致远的友情。
　　对不住了，龚平，对不住了，妹子。硬是要把宁致远和陈忆南牵成一对，陈思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了，只是，有欠疚的心。唉。

　　“大公子，你明日就要启程，大家再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龚平说话的语气是那样地依恋和不舍得。陈思远是一个敢说、敢做又敢想的人，和他在一起，没有假话，没有算计，不用隔着面具和他在一起。这样的人，太少了。
　　“小子，别这么娘。哥哥请你喝花酒，去不去？”
　　“去，跟大公子喝花酒去。”

　　陈思远真的带龚平去喝酒了。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那样一杯接一杯。
　　也没办法说什么，工作的事，就等于在背后说皇上，家庭的事，龚平没有家，可能会有的家，又让陈思远给拆了。
　　陈思远，心情是矛盾的，他觉得舍不得离开京城，这里，有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朋友，有他成长的记忆，有他的朋友，还有他的过去。可是，他又怕这些东西，每一个都提醒他，他曾经的过去。
　　“大公子，你别喝了。”酒量上，龚平觉得大公子不太行。
　　“龚平，你有喜欢的人么？”陈思远看了看龚平。
　　“没有。谁家会把女儿嫁我？没家世，没背景，天天在皇上身边，说不上哪天就……”
　　“哈哈哈哈！对！”陈思远笑得很大声，邻座的人都侧目。
　　说来汗颜，这两个大将军，都属于当甩手掌柜类型的一穷二白男，身上都不带钱。还吃花酒？凑来凑去，只能在街边上吃点便宜饭菜，来几壶烧锅。题外话，所以说嘛，小说里写的很多是不对的，银票跟草纸似的，衣袖跟百宝囊似的。
　　“大公子说笑了不是？”龚平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
　　“小子，你说的不全对。你呀，天天在皇上身边，说不上哪天，就让皇上给净身了。”
　　龚平弄了个大红脸。
　　“小子，今天哥哥求你个事，给哥哥办了。”
　　“嗯。”龚平看了一眼陈思远，点了下头。
　　“这件事，还得说到十年前，你哥哥我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女人……”
　　借着酒劲，陈思远终于把他心里最深的秘密说给了龚平，一个人背负着那么久远的光阴，陈思远也觉得累，说给别人，这负担似乎就轻了一半。
　　龚平只是听着，陈思远有时候像在自言自语。原来，陈思远，也有着这样的过往。
　　“小子，我一直以为她死了。可是，就在我回京的那天，在醉红楼听那花娘唱的曲子，就是我写的。”
　　“怎么？”龚平也是一惊，难道陈思远的女人沦落风尘么。
　　“不是！”陈思远重重地打了龚平一拳，“不是她唱的，但是，她一定还活着。我那天就是想见见她，可是，后来，我又不敢了。我凭什么去找她？也怕她根本不在这个世上了。”
　　龚平又把酒给陈思远倒满了。
　　“小子，去帮哥哥看看，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大公子，要告诉紫姑娘，你找她么？如果在下找到人的话。”
　　“不要！”
　　“好。”
　　“要是……她生活得不好，你就先替哥哥接济她一把。如果，她嫁了人，你也替哥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像紫儿这样的人，应该找个知书达理的男人，好好地疼她。”
　　“知道了，大公子所托，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一个被我占了身子的女人，又能找个什么样的男人，龚平，你说，是不是，男人都会介意女人不是处子。你介意么？”
　　龚平没回答，招呼店家结账，一咬牙，就把陈思远拉了起来，“走吧，大公子，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吧。”
　　龚平送陈思远回府上，陈思远醉得人事不省。忆南充当家长领回了这个不怎么擅长酒力的儿子。面对扶着哥哥的那个男人，忆南已经完全无视自己兄长的存在，看龚平是那样地和气，又很会照顾人。心中对龚平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相爷。”龚平微红的脸更是平添魅力。
　　忆南不知道怎么回应了。管家仆人们扶过醉了的陈思远。
　　“那，相爷，在下告辞了。”龚平转身要走。
　　“等！”忆南拉住了龚平，又马上放开。
　　“相爷，何事？”
　　“这个……”忆南从衣袖中拿出那个刚刚编好的手链，“这个是我……我家忆南给公子编的。”
　　龚平一愣，仔细一看，在太傅的手里有一条墨绿色的手链，应该是手工编制的，很是精巧。随后龚平收回了目光。
　　“这……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忆南心头一凉，龚平，他根本不想收下。
　　“在下，没有戴饰物的习惯。真是的，在下只能辜负相国的好意了。”龚平没有办法收，虽然他看太傅的眼光很是恳切，可是，怎么能收皇上意中人的东西，就算是一根针，也要皇上收。
　　“龚大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忆南很是难过，看来，龚平对自己没那个意思。可是，这个手链真的是自己一丝一线地编的，每一个珠子就是自己一个美丽的梦，每一条线，就是自己一份缠绵的情义，那小小的手链上，还有忆南用线编出的“平平安安”四个字。
　　“太傅，您不会打算要强人所难吧。”
　　其实，龚平不想这样拒绝别人，他对思远的父亲和妹妹没有反感，甚至觉得亲近，这样一家人，正是他所希望能有的家。一个大男人，也不迟钝，他觉得从太傅那里就能知道那位小姐的心思。给一个男人送物件，应该是那样的事吧。龚平没接近过什么女人，可能最近的女人就是那位相国千金，自己曾经抱过的女子。龚平想到这里，不免觉得身体有了怪异的变化，面颊发烫。
　　“龚大人，你就收下吧。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忆南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可是，自己编的，是真心地希望龚平能平平安安。
　　龚平，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面对一个老人，无论是怎样的要求，也不能硬生生地拒绝。可是，相国千金这个女人，真的是不能亲近的，无论皇帝要或是不要这个女人。
　　“相爷，这个东西，我觉得给皇上似乎更妥贴。”龚平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龚大人！这是……这是……忆南和龚大人的事，与皇上无关。”忆南的心里非常难受。如果龚平不接受自己的心意，何必要加一个不相干的人。
　　龚平一时间不知所措。
　　忆南很伤心，可是，她不是那个娇小的千金小姐，现在的她是相国大人。她拉过龚平的手，有些冷，默默地把那条手链放在了龚平的手里。转身离开。
　　“相爷！”龚平拿着手链觉得有千金之重。
　　“龚大人，这物件，你想扔就扔了吧。冒昧了。”
　　相府的大门紧紧关着，门口只龚平一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次日，陈思远带着五十亲兵，以及皇帝手谕返回西南。沿途所过城市，如有水患灾民，皆可跟随陈思远返回西南，凡是到西南陈思远处投军的子民，免税三年，每人可分田三亩，银三两。
　　而陈思远又得到了父亲的暗中支援，所过城市，如有东记米行，可以借粮。这样一来，再加上朝廷的体恤银子，百万的灾民可以勉强过活了。
　　陈思远在出城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看，父亲和妹妹都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天，这京城里，都有自己的家，还有自己的一份牵挂。
　　看看妹妹，漂亮了不少。自己强求着给宁致远的这门亲事，也不知道妹子中意不，反正就错有错着了吧。

　　龚平也带着自己的部下来给陈思远送行，他还看到了相国大人，和相国家的千金也来送思远。龚平只能尴尬地无视。
　　陈思远走了，龚平望着思远的背景，想起思远跟他说的一句话，惨胜犹败，再不好的局势也要比打仗强很多。与其一将功成白骨朽，倒不如做一个永远也打不上仗的将军。

　　据不完全统计，共有六十万人到西南，三十多万人投军。而陈思远在西南推行的两季水稻正是第一年试种，幸好成功，解决了这么多人的粮食。

　　有一首童谣：

　　我有一文钱，
　　就能到西南，
　　西南陈思远，
　　送我一只碗。
　　什么碗？
　　木碗。
　　什么木？
　　杨木。
　　什么羊？
　　山羊。
　　什么山？
　　高山。
　　什么高？
　　年糕。
　　什么年？
　　天佑年，
　　吃饭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