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因此我决定远离何启轩以维持友谊的长久性。三人行的时候我开始多吃饭少说话,疏香正相反,活泼娇俏得黄莺儿一般,整个中午都是她诘诘咯咯的笑语,红杏枝头春意闹。然而我冷眼看去,她和何启轩仍然徘徊在初级阶段。疏香的活泼是躲在玩笑后的试探,轻轻一触又倏的转开,何启轩在调侃间进退自若,似有情又似无情,进一句退一句,教人不得要领。男女之间原本就似一场暗战,然疏香既已倾心,便处了下风--自古多情空余恨。
      但既已一脚踏进去了,便也顾不得其他了。疏香身边不乏裙下之臣。可是用她的话来说,“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真奇怪,也不知喜欢他什么。”呆呆想半天,又自顾自偷偷笑起来。这种情怀我以为只存在少年时期的象牙塔内,没想到疏香的天真可以延伸到那么远。不过疏香家境良好人又美貌,一帆风顺的成长,有天真的资格。
      虽然何启轩还未正式进入追求阶段,不过疏香自进入慕少艾时期便广受男孩子欢迎,长久以来的自信令她简直不能相信有人会无视她大小姐的青眼。所以她觉得何启轩不过是慢热了一些,或者是不够主动,她怎么都不信何启轩会对她无动于衷--若没有一点情愫在内,何启轩怎么会天天一起吃饭?而且何启轩有意无意的玩笑,抑或是暗示?恋爱中的人总是往自己愿意的方向理解。

      仍然是同进午餐。
      隔壁小馆子的香辣鱼是招牌,我们每次吃饭总是必点的。何启轩却突然说,“今天别吃辣了,吃清淡点。”我诧异无辣不欢的人居然转了性子,他看我一眼,“等好了再吃吧。”
      疏香凑过来视察我的脸,“啊呀你嘴边发火气了,痛不痛?”大惊小怪地嚷嚷着,又责怪我,“叫你别吃这么辣就是不听,赶明儿又抱怨皮肤坏见不得人了。”
      我摸摸嘴边的小燎泡,笑笑,“不关辣的事。”
      “还不承认,你哪顿少的了辣了?简直不象南方女孩子,要是不看你的样子光听你味,还当你北方大妞呢。” 手一挥决定道,“现在开始我们禁辣一个月。”
      我惨叫起来,“一个月不吃辣?你这简直是叫酒鬼戒酒网虫戒网嘛,不行不行!”
      “你死要漂亮的,到时候又在美容院逼着小姐治标不治本,”她不理我,“不行,我要对你严加督促.
      我可怜巴巴地说,“可这真的不关辣的事嘛。”
      “那这是怎么回事?”她点点我的脸,“还有其他理由?”
      我想一想,“这是阴阳不调。”
      疏香“扑”地把喝的一口茶喷了一地,一手指着我笑的说不出话来,“你,你,啊哟笑死我了,红袂你真是,”她想想又要笑,“亏你说的出来,红袂你真色。”
      “哪里色了?这是科学。”
      疏香刚刚止住又笑起来。她老是这样,我说什么她都觉得好笑,弄得我好像很幽默似的。还对着何启轩宣扬,“红袂这张嘴,真真什么都说的出来。夏天的时候有回看见一个女的穿吊带衫,红袂说她见过这件衣服,样板很奇怪的,就没买。我问她怎么奇怪法?她说你看呀,这衣服就那女的穿着才好看,那衣服不收腰,胸围又不放,上下一般宽,她还能穿的服服帖帖平平整整的,多合适啊,专为肉弹型飞机场剪裁的。”疏香边说又边笑起来,“红袂这张嘴,又刻薄又搞笑。”
      我没奈何,“疏香你老是坏我名声。”
      何启轩看着我,忍着笑,低头弹弹烟灰,笑意还是在嘴角一圈圈漾开来。”

      回到家照照镜子,嘴角的小泡泡有这么显眼么?连何启轩都注意到。我皱皱眉,看来要把禁辣的决定通知给家务助理,她今天又给我做渔香肉丝了。
      我的口味郁烈,浓油赤酱的辛辣的,于红浪翻滚中卷出千重滋味。辣是最嚣张的,辣到味蕾几乎麻痹,千般滋味都万宗归一,有种肆意的痛快,极其过瘾。然我的皮肤不能承受这般的肆意,时时便还我颜色,不能两全。权衡利弊,也只好暂时牺牲口腹之欲,待的好了,又继续妄为,等待下一次的发作。可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长期斗争。
      美食与皮相一直是我生命中的矛与盾。抑或是所有女子的鱼与熊掌?吃的尽兴了,卡路里便化作脂肪在身上恋恋不去,于是在锦衣华服前只好汪洋兴叹;而要对着美食清心寡欲苛刻味蕾与胃又非我所愿。所以我选择运动,隔天便会去东琳挥汗。
      疏香对这点一直很不解,她常常觉得我没有苛刻自己的必要,照她看来我这样的身高体重是可以尽情吃喝毫无顾忌的--我比她高了足足10公分,体重却与她相若。我不知道是否是早年做模特留下的后遗症,与赘肉有刻骨仇恨,胖对我来说似是一种罪恶。
      我做过两年模特。走在街上我的身高足以鹤立,在模特队里却又不足以走天桥,只好拍平面。我先天条件不算好,不够特别美,又不够特别丑,天生骨架子小又不够骨感,混了两年,拍的衣服牌子都名不见经传,拍几个广告也全部都是昙花一现。唯一的成就是认识了子秦。

      林子秦是摄影师阿文的朋友,回国来度假闲得来看我们拍照。那时候是冬天,拍外景,我穿着纱衣拍一个叫“坠落人间的天使”的主题,装了两个羽毛翅膀,眼睛化的黑黑的唇却淡淡,淡漠颓废地看着虚无。冷,冷的姿势都几乎僵硬,止不住牙关咯咯发颤,还得硬撑着,简直是非人待遇。换胶片的时候他过来递给我一杯热茶,我朝他笑笑,后来他说我的笑容“灿若春花”。我非常怀疑他对文字使用的准确性,频临冻死的人还能灿烂?

      子秦把假期延长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和子秦在银河酒店举行订婚酒会。我穿了丝织的长旗袍挽起发髻满足子秦及他那些金发碧眼朋友们的苏丝黄情结,放弃高跟鞋来配合子秦的身高。正式作为子秦的未婚妻出现,我的英文是毫不失礼的。闪电式的订婚,同行的女孩们纷纷表示了羡慕,不屑,嫉妒等等情绪,子秦是持加国护照的IT行业高薪人士,相貌平平年龄偏大等等都可忽略不计,她们说,我算是一步踏进青云里了。
      我并不是天天踌躇满志地希翼“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然而我也不是不知道子秦对我来说的意义。象我这样阶层的女孩子,子秦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做模特的女孩子不是不认识有钱人,可是光认识是没有用的,吃两顿饭调几次情开出买卖条款来?我不以为我是这方面的人才。
      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寂寞空虚地开着宝马天天去那种俱乐部干坐?不,不,我只是需要一点安全感,不必为生计犯愁的,不必为吃口饭到处折腰陪笑脸,不必一到月底就开始研究存折是否够付房租,不必在冬天的时候为省电费而不敢开暖气。亦舒书中的女主角说:他只要能够为我买貂皮大衣并且在我身后挽着它即可。对我来说,貂皮大衣降为ELLE的外套亦可。
      当然我不至于天真到以为遇见一个男人就是遇见了救世主,笑脸当然还是要陪的,可是一样要讨好,讨好老板讨好客户讨好全世界我宁愿讨好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这对我来说还不算太困难的事。

      子秦很喜欢我,他说我是很有点好处的。大概开始他也没有想到靠色相吃饭的女子原来还是他妹妹大学的校友,闲时也懂得看看《红楼梦》。其实每个女孩子都是有点好处的,不过各人喜好不同罢了。当然我也很懂事,由于他的时间问题,我们跳过诸如抱着花在楼下接撑着伞在雨中等之类恋爱程序。他接受西方文化久了作风直接了当,我也觉得欲语还休欲进还退人为闹点小风波没事耍耍小性子完全没有必要——我又没有和他恋爱,哪来那么多花样。我不过是和他订婚而已,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结婚,我们需要的,是好好相处,平和的合理的好好相处——加一点喜欢作相处的调料。
      喜欢子秦不是困难的事,他比我大了近十岁,是成熟合理的人,对我也算是宠爱的。订婚之后他建议我换一份工作。做这一行名声并不好,当红了当然又两样。拍照冬天穿纱夏天穿冬装,时不时客串小配角走过场,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入这一行。所以我很高兴地辞了职,这高兴当然是暗地的高兴,那口气背着人偷偷的松了,表面上还是淡淡的。子秦也很高兴,我肯为了他牺牲“事业”改变生活方式,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带我去看房子付首期置家具。我并不想跟他去异国他乡,他说三年后盛世集团会在上海开分公司,他可以回国发展。

      很可能三年后子秦的新娘不是我,未来永远是不能肯定的,然谁又能管得了这么多。我找到了现在的工作,工作不辛苦,薪水也不高,可是我现在不用担心薪水的问题了,子秦会定时在我的帐上放家用。我朝九晚五地坐在办公室里,愉悦地轻松地发胖了——相对于那种不正常的骨感来说。
      一切顺利的不能再顺利。我很满意。

      子秦是个很有规律的人,每周一次EMALL,两周一次越洋电话,每三个月一次汇款,除了这些,我们各自为政,在地球的两头各自寂寞。
      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为赋新词诉寂寞,朝九晚六的生涯,冬天白天短的时候,出公司路灯都昏黄地亮起来,到了家磨蹭着吃饭洗澡,还没翻几页书,就到了上床的时间。半夜间或惊醒,并没有什么胡愁乱恨,这世上多的是孤枕独眠的人。睁眼看看,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么?继续睡。
      休息日的时间也很好打发,阳光明媚的时候有时候一个人在街上慢慢逛着,路边琳琅的小摊子,廉价而热闹,东摸摸西看看,逛进碟片店淘淘旧片。看见恋人们手挽手的笑脸有时也会有点怔怔的,女孩子总是娇滴滴的倚着男孩子,大概是很快乐的吧?偶尔想到子秦,可是并不想念他。
      每个周六下午我总会去东琳体育馆。有时候跳跳操有时候游游泳,更多的时候就是在跑步器上跑步。跑半天还是在原地,无目的无尽头的,不用思想毫无技巧几乎是麻木的,好像我的人生一样。跑步还可用健身作搪塞的理由,我的人生却是没有理由的,不知为何生为何活为何日复一日地重复,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生活给什么我受什么,毫无意义。

      遇见何启轩的时候我正在看人学拉丁舞。刘德华爱君一场,东琳也闻风而舞开始开班授课。那个教舞的男人据说是市拉丁舞的亚军,可是跳的不见精彩,倒觉得有拿腔作势的娘娘腔。我看的笑起来,大概是舞伴不对发挥不起来?什么都要讲配合,没有合适的人演对手戏,大概纵然梁朝伟也无法坚持深情款款了。
      “看的这么起劲?”
      忽然冒出的声音,转头看见何启轩。穿一身运动背心,肩上搭着大大的白色毛巾。大概刚刚运动过,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撒发的热力。
      “这么巧?”我有点意外的高兴,无聊的时候大概遇见谁都是高兴的。
      “这叫有缘分。”
      “缘分这个词真是用滥了,随便遇个熟人都叫缘分。明儿你公车上遇个扒手算不算缘分?”我白他一眼,真的缘分来了倒不见他明白,难为疏香等了半天没动静。
      “遇扒手那叫流年不利,你怎么这么刹风景的?你应该说,在千人万人中遇见你,没有多一步,也没有少一步,”他夸张地作朗诵状。
      我笑起来,“倒也会看张爱玲啊。”一时调皮起来,退开两步,摆个微微低头的POSE,缓缓抬头,低低地说,“你好吗?”作无限深情状。
      他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我也得意地笑,披上外套,“冷了,我去洗澡了。拜拜。”
      他叫住我,“等会儿一起晚饭?”
      我看看挂钟,“才四点就想吃晚饭,你属猪的?”
      “你属刺猬的?”
      “不,”怎么也得反驳他,“属箭猪的。”
      ”那不也是猪?”
      “箭猪可爱多了。”我边说边往浴室走。
      他在身后说,“门口等你啊。”
      我边走边比个OK的手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