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沙》暮丝雨

2、命运转轮

　　阳光从窗外倾泻而来，打在纯金的器皿上，折射出许多耀眼的光芒。
　　此时，年老的皇后正手持丝线，专心致志地绣着鸳鸯。虽然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脸部的光泽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地褪去。可这却丝毫掩盖不了她浑身透出的高贵的气质。
　　吴铭宫一干人等静静地侯在一旁，眼看着细细的针尖在绢布上不断的游走。金色的阳光撒在绢布上，直刺的人们头晕目眩。
　　绣完了最后一针后，皇后将它举了起来，问着身边的宁王：“好看吗？”
　　“好看，就象是活的一样。想不到母后的针法竟然这么好！”宁王对着那幅栩栩如生的鸳鸯图，不禁啧啧称赞。
　　“是啊，看这一对鸳鸯锈的，多漂亮啊！”高盎不失时机地献媚道。
　　“哈哈哈，高大人还真是会说话啊。”皇后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夸奖着高盎。
　　“微臣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总之，哀家听着高兴。”说着便将那幅鸳鸯图递给了高盎,“这个就送给欣儿吧。也算是我这未来的婆婆送给儿媳的礼物。”
　　“微臣代欣儿谢过娘娘。”高盎慌忙用双手去接那幅刺绣。
　　“下个也初八乃是黄道吉日。宫儿和欣儿的大婚就安排在那天，你们看怎么样啊？”
　　“一切听凭（母）皇后做主。”众人恭敬地回答。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下去吧。宫儿，你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
　　“是，母后。”
　　“臣等告退。”高盎等人行完礼后，迅速地退出了房间。
　　“儿臣听说母后近来身体不适，所以特命人寻来了这株千年的人参来给母后补补身子。”吴铭宫待众人退去后，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漆木的盒子，打开盖子，呈给了皇后。
　　“难得你有这片孝心，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啊！”皇后高兴地拉着吴铭宫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母后身体不适，却还为了儿臣的婚事操劳。这株人参只是聊表孝意罢了，又怎能与母后对儿臣的一片关心相提并论呢。”
　　“哎”皇后不禁一声长叹，“要是阕儿有你一半的孝心，哀家也就知足了。”
　　“皇兄身为太子，平日里忙于学习安邦治国之道。一时忘记了，也是情有可原啊。”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他的禀性，哀家最清楚不过了。要是真忙着学习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在跟那些食客们整日的饮酒作乐。就他这样子，别说是哀家了。恐怕这天下在他眼里都算不了什么呢！”皇后气鼓鼓的说道。
　　“母后不必动怒。皇兄只是一时受奸人的蒙蔽，才乱了方寸。只要让皇兄远离那些小人的话，儿臣相信，他一定会勤于政事的。”
　　“你说的对。是应该让阕儿离那些人远点。可是这阕儿的身边总得有个辅佐的人才是啊。”皇后在心中思量着合适的人选。
　　吴铭宫看着皇后的神情，心中已猜出了八九分。于是，他向皇后献计道；“儿臣想到了一个人，可不知合不合母后的心意。”
　　“谁?”皇后忙问。
　　“独孤坤，独孤大人。”
　　“他？独孤坤确实是个才华横溢之人。可是让他去辅佐阕儿，合适吗？”皇后怀疑的看着他。
　　“独孤大人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对我大褫朝忠心耿耿。况且，此人为人正直，由他辅佐皇兄，母后大可放心。”
　　“恩，想不到你竟会如此细心。阕儿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皇后赞许的口气中满是欣慰。

　　“殿下，你这么做不是养虎为患吗？”宇文博气得直跺脚。
　　吴铭宫并不理会他的反应，只是微笑着端起了茶杯。
　　“殿下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只是臣等不明白，还望殿下明示。”高盎看着他一脸轻松的表情，料想其定是胸有成竹。只是无论高盎怎么想都想不个所以然来。
　　“还是高大人理解我啊！”吴铭宫感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我之所以会在母后的面前推荐独孤坤，为得不过是除去我们前进道路上的一个障碍罢了。”
　　“可是独孤坤是块冥顽不灵的石头。殿下这么做，也未必会得到他的感激啊。”
　　“不用他感激我。这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他领不领情的我不管。至少，在别人眼里我吴铭宫是个胸怀大度，为国分忧的人。我想通过这件事，父皇和母后也一定会重新看待我们兄弟二人的。”
　　“独孤坤为人刚正不阿且向来与我们为敌。殿下这么做虽从表面上看是树了强敌。不过一来可以向众人显示殿下的气度，二来又可以借此机会招贤纳士。如此一石二鸟之计，果然高明！”
　　“哎呀，想不到殿下竟然如此的深谋远虑。臣下真是佩服，佩服。”宇文博此刻方才醒悟过来，不由得高兴道。

　　近一个月来，高家为了高欣的婚事忙个不停。这次与皇室的联姻，关系着高家日后的仕途是否可以再进一步。所以高盎对此十分重视，整日东奔西走的忙碌着。
　　这日，高欣正在自己的房中试着新做出的嫁衣。一阵敲门声轻轻的响起。
　　“谁啊？”
　　“是我，欣儿。开门。”
　　一听是高康的声音，高欣兴奋的直奔门口。
　　“哥哥！”刚打开房门，高欣就拽着高康进了屋子。
　　“哥哥快坐。去，给少爷倒杯茶来。”
　　“不用了！”高康忙拦住了正要去端茶的丫鬟，“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和小姐说。”
　　“是，少爷。”众丫鬟听命退了下去。
　　“哥哥，这身衣服好看吗？”高欣欢快的转了一圈，调皮地问着高康。
　　“好看，欣儿穿什么都好看。”
　　高欣听出了他话中的伤感，顿时像霜打的茄子，颓然坐了下去。
　　“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高康怜爱的拍拍她的头，“只是，明天你就要出嫁了。哥哥，有点舍不得。”
　　“放心吧，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的。”
　　“傻丫头，这个哪是你能决定的事。宫中规矩众多，可不比你在家的时候。以后要多用心学着点才行啊。”高康看着妹妹天真的表情，心中一阵的担忧。“都说伴君如伴虎。况且，后宫的争斗向来血雨腥风。你以后要万事小心，切不可轻信他人。”
　　高欣轻轻的环住了他的手臂，把头枕在了上面，低低地说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伤得了我。”

　　高欣独自一人坐在宁王府宽敞的新房里。她掀起了蒙在头上的盖头。细细地打量着房间的陈设，整间屋子被血红色浸染，红蜡烛上不断跳动的火苗将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显得光怪陆离。袅袅的烟雾从屋子中央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中缓缓地飘出，熏得人昏昏欲睡。
　　喧闹声从门外断断续续的传来，在屋子里来回的游荡，久久不肯散去。
　　高欣握着脖子上的项链陷入了沉思。黑色的珍珠在烛光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白光。
　　随着“吱呀”一声，吴铭宫推门而入。高欣一惊，慌忙拾起了盖头向头上蒙去。四目相对，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吴铭宫冲她微微一笑，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一旁的高欣面对此景显得手无足措。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于是只好静静的坐着，看着他独酌的身影。
　　吴铭宫感到了这射向自己的目光。于是，举起了手中的杯子问道：“来一杯，怎么样？”
　　高欣点了点头，走到了桌边在他的身旁坐下。她用双手接下了吴铭宫递来的杯子。低着头，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默默不语。
　　“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吴铭宫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侧头问道。
　　高欣抬头看着他微笑的脸庞，摇了摇头。
　　吴铭宫将目光收回，直视着前方，幽幽地说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坐在崇正殿那把龙椅上，指挥着千军万马，为我大褫朝开拓出更多的疆土。”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芒。高欣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之中，心中暗暗地下了决心。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梦想是多么的渺茫啊！也许，我太过于自不量力了。”吴铭宫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你一定可以实现这个梦想的，一定会的。”吴铭宫诧异的看着高欣。她的眼神是那样的认真而坚定。他忽然觉得那曾在心中熄灭的火焰，如今重又燃起了希望。
　　吴铭宫轻轻的握住了高欣的手，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相望。彼此会心一笑，一切便尽在不言之中。

　　银色的瀑布从天上倾泻而下，坠入了灵绝湖清澈的湖水之中。腾起了一张薄薄的水雾，将整个藤殷谷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透过这水雾向山顶望去，远处茂密的树林中隐隐地透着金色的光芒。那里便是皇室的疗养圣地-静幽宫的所在。两个月前，灵帝吴铭渊便搬来了这里，静心修养。
　　屹扬山的顶峰，一个绝世的女子迎风而立。散开的长发随风轻轻地摆动，翻飞的衣袂宛如蓝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她就这么静静地立着，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夕阳中渐渐的沉沦，沉沦在一片黑色之中。
　　当最后一抹红光从地平线上消失后，她握紧了手中黑色的珍珠项链，转身向山下走去。
　　许久，她来到了静幽宫前。凭借着星光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灵帝的寝宫。她看了看手中的项链，转眼间穿门而入。
　　灵帝安详的躺在床上。温柔的月光似一弘清泉撒在他熟睡的脸上，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不断地上下起伏。
　　“陛下！”女子轻起朱唇。四面的墙壁将这声音汇集起来，射向了灵帝。
　　听到了这悠远的呼唤，灵帝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站着。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顺着蓝色的裙摆流淌而下，铺满了整个地板。使她看起来象是踏着月光而来的仙女。
　　“陛下，近来身体可有好转？”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朕有病在身？”灵帝疑惑的看着她。
　　“我是月神。是下凡来给你送仙丹的。”
　　“神仙，这世上真有神仙？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个就是仙丹。”女子摊出右手，一颗红色的药丸安静的躺在上面。“吃了它，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而且，从明天起只要你肯坚持炼丹服药的话，我保你长生不老。”
　　灵帝刚要开口问话，忽然眼前白光一闪，那女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翌日清晨。当灵帝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回想起昨夜的情景，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逼真的梦啊！正要掀被下床，却发觉手中撰有东西。抬起来一看，一颗红色的药丸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崇正殿内，大臣们正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早朝的时间已过，可皇上到现在都没有露面。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近三个月了。所有人的心都忐忑不安，他们揣测着种种可能的原因。
　　片刻后，皇后和太子一起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了殿台。她用疲惫的眼神扫视了一下群臣，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人们都紧张地望着皇后，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近来，皇上身体抱恙，经太医诊断乃是积劳成疾，需精心休养，方可痊愈。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朝中的大小事务暂由太子全权负责。希望各位大人能够恪尽职守，全力辅佐太子处理好政事。”
　　众人一片哗然。吴铭宫望着殿上的太子，紧紧地抱住了拳头。

　　“这皇上都病了快三个月了，可是现在皇后才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除了皇后以外谁也不知道。现在太子又负责着朝中的大小事务，看样子，这皇上的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啊！”一想到今天早朝时的情景，宇文博心中就满是疑问。
　　“父皇得的是风寒。”
　　“殿下原来早就知道了？”宇文博问道。
　　“恩。是陈太医告诉我的。三个月前，父皇偶遇风寒，加上平日里操劳过度，便一病不起，没过两天就去了静幽宫休养。经过太医们的精心调理，大概在一个月前，父皇的病就痊愈了。”
　　“这可就奇怪了。既然皇上的病都已经好了，为什么到现在都不上早朝，还要把朝中的事务交给太子打理呢？”听吴铭宫这么一说，宇文博就更迷惑了。
　　“据陈太医讲，自打父皇病好以后，就开始迷上了神仙道术。整日除了和一些术士们炼丹以外，其它的事一概不过问。甚至，这一个月来都不曾踏出过藤殷谷半步。”
　　“这事可真是奇怪。皇上向来都不信这些采药炼丹之事，可这次却一反常态。看来，这其中是大有文章啊！”
　　“高大人，你怎么看？”吴铭宫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高盎，问道。
　　“陈太医的话恐怕不会有假。只是，现在太子已掌管了朝中的大小事务，要是万一哪天皇上撒手而去的话，太子一定会立刻登基的。到时候我们的一切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所以,为了防止再生变数，微臣认为我们应当及早的采取行动,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现在绝不可以轻取妄动。”高欣走进来，打断了高盎的话。
　　“欣儿，不许乱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快点下去！”高盎严厉的训斥着高欣。
　　吴铭宫抬手制止了高盎，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贸然行动。这么做也未免太过于鲁莽了。”
　　“那你说说看，我们要怎么个静观其变法?”吴铭宫欣赏地看着她。
　　高欣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眼下由太子掌管朝政未必就会对我们产生不利。太子才能有限，且向来不爱过问朝廷之事。这次由他来处理政事，难保其不会有出错的时候。到时问题一出，母后必定会勃然大怒。那样，太子就会失去母后的支持。到时，我们再采取行动，定能一取成功。”
　　吴铭宫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忽地展颜一笑，“好，就按你说的办。”

　　“恩......”太子吴铭阙伸了个懒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子时刚过，现在是丑时。”
　　“丑时？都这么晚了。独孤大人也累了一宿了，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殿下，这里还有几本奏折需赶在早朝之前批阅完毕......”
　　“独孤大人，这事先放一放。人又不是铁打的，总得喘口气吧。我累了，先去睡会儿，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吧。不过，可别睡死了，咱们还得上早朝呢。”吴铭阕不等独孤坤把话说完，就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
　　“殿下......”独孤坤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殿下，近来北方的乌彦屡次侵扰我边境，掠我牛羊，屠我百姓。臣恳请殿下亲自领军征讨，以扬我大褫国威。”镇边大将军宗应向崇正殿上端坐着的皇后和太子汇报着边关的情况。
　　“一连几个月来，北方大雪不止。冻死的牛羊不计其数。乌彦也是迫于生计才骚扰我边境的。不过是些区区的牛羊而已，失了这些于我朝并无多大损失，但对乌彦来说却可救其一个部族的性命。况且，我朝乃泱泱大国，岂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兴兵讨伐。”太子吴铭阕不禁不慢的回答。
　　“殿下，乌彦杀我百姓，其行经令人发指。我朝岂能受此大辱而不报。”宗应因为气愤，脸上呈现出一片潮红。
　　“殿下，宗将军的话有道理。乌彦只一边远小族，却敢数次侵我边境。这分明是没有把我大褫朝放在眼里。况且，忽勒向来怀有虎狼之心，觊觎我国土已久。倘若现在不斩草除根的话，其日后必兴师来犯。到时悔之则晚矣。”
　　“可是......”
　　“高大人说的对。可是，太子乃我大褫朝日后的国君。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却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所以，出征一事还需另择人选。”不容吴铭阕开口，皇后便插嘴道。
　　“儿臣愿意代皇兄出征边塞，讨伐乌彦。”吴铭宫双手抱拳向前踏了一大步，朗声道。
　　皇后微笑的点了点头。
　　吴铭阕转头看看皇后，又瞅了瞅殿下的群臣。无奈地说道：“好吧，那就封你为行营都统。率领十万铁骑，明日出发，讨伐乌彦。”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