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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陆拾捌章 消长 ...


  •   天炎十六年冬,在这个一如既往飘着白雪的季节,宫中的气氛却是轻松愉悦的。在这里的人们,大多不愁生计,不忧国事,整日圈在这囫囵之地中,对季节变幻的意识相当淡薄。她们的屋中有暖炉,眼中有美丽的皑皑雪景,自然心情欢快。我看着窗外隐约飘过的片雪,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在为了一日三餐奔波?
      当大家都不乏愉快的时候,我却不好,很不好——我病了,而且这一倒下,已经快一个月了。入冬以后不久,有一天泪儿来传膳,却发现我面色通红地坐在床边的地上,眼神朦胧,全身滚烫,吓得小家伙立马哇哇大哭起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其实一切我都能看得清楚,只是头很重,眼皮也很重,思绪很迟钝,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一般。
      待御医来问诊后,方告之我感染了极其霸道的风寒——我估摸着,这样高的烧,可能是流感一类的吧!放在现代这样的病不致命,但及时治疗也需一周左右才能康复。而在这里,医疗的落后,这可就是可能会要人命的大病了。我混混沌沌地躺着,除了吃药就是睡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觉醒来,常常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烧退了又来,好好坏坏,循环往复地折腾着。
      我似乎经常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依然是那个没有人要的倔强小女孩岳华,梦见妈妈绝尘而去的背影,梦见小洁讥笑我那虚伪的嘴脸,梦见小洁的父亲最后身败名裂时看着我的眼神,那是爱之切肤又恨之入骨的眼神,直勾勾的简直像要把我的魂吃下去……
      我梦见和不同的男人欢爱。狂野的,温柔的,霸道的,不同的味道包围着我,滚烫的呼吸喷涌在我的身体上,热,很热。我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面无表情的自己,玩弄着别人也摧毁着自己,一场毫无乐趣的游戏。好像还有一个人,一张脸,在梦的最深处,可是我却怎么也看不清。我在黑暗中不停地奔跑,追寻着那个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是谁。
      蓦地,一张清秀动人的小脸出现在面前,明媚的湛紫色大眼睛闪着温柔的光芒。“月华——”我激动地冲过去紧紧抱住她,像是抱住了我最珍贵的宿命。她并不说话,只是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许久,“快回去吧,莫让他等急了——”
      “他?”
      “他是值得你,也就是我珍惜的人……有很多事其实早已注定,我也明白强求不得。看到你能幸福,我真的很开心……”不知怎的,她的声音异常虚弱,像是立刻就会消失一般。
      “不,你不要走,我答应你我会更幸福……”
      “回去吧,我会守护着你,永远……”
      燥热之中有一片冰凉覆上我的额,不久,又一股清泉源源不断地涌入唇齿之间,像潺潺的小溪缓缓流过干燥的沙漠,凉意沁入心脾。我满足地吮吸着,渴求更多、更多……
      在温热绵软的触感中,我渐渐清醒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我家云儿那张无比放大的俊脸。我连忙松了口,他喘着气坐在我的床边。见我醒了,先是面色绯红,接着才如梦初醒一般:“月华!你醒了!你终于清醒过来了!”并不爱哭的他此刻也是红了眼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虚弱道,“莫哭……我昏、睡了几天?”
      “这都第三天了,米粒不沾的,我一直在担心这样下去怎么有力气好起来……”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所以,你就用刚才那种方法给我渡水来了?”见他有些羞涩地点点头,我又严肃道,“这样可能会把病气过给你的,很危险知道吗?”
      “我才不怕呢,我可没有你那么弱……”我一好起来,他便在旁边发表起他惊世骇俗的言论。在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儿敢说自己比妻主强的?
      瞧,这就有一个。
      “谢谢你,好云儿。”我喃喃着,他又安静了下来,匍匐地靠在我的身上,脑袋在我胸前蹭了蹭。“说什么呢你,一点诚意也没有,我也不要这种道谢。”
      我没有力气和他斗嘴,“等我好了,看我好好收拾你”话到嘴边,忽然换了个调调,柔声道,“等我好了,为妻……一定……好好补偿你……”
      似乎语带热风,他的耳朵都红了起来,声如蚊讷。
      “嗯。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几天之后我精神已然好了很多,基本能保持在清醒状态。月迷和月涟几乎每隔一天就来看我一次,在我昏睡的时候也如是,毫不介意别人怎么说。其他姐妹和母皇也都来过几次,父妃每次来,回去都哭得稀里哗啦,所以母皇劝他等我好些了再来看。
      这日除去常客月迷月涟,往来次数逐渐频繁的月落月轮也都来探望我,房间多了欢声笑语而显得温馨,仿佛连窗外的冰雪都化了三分。
      “华姐姐,这次你的病一月有余,可把我们都吓坏了……你看你,都瘦了那么多。”这是我可爱的月涟。
      我倚坐在床头,本就苍白的面容怕是没有几分血色,一定怪吓人的,“你们看我不是熬过来了吗……你们这样关心我,我就不会有事……”
      “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哄人。”语句虽然冰冷,却掩不住语气的关切和心疼,这是月迷。
      “华姐姐……”月轮在月落的默许下,也学着月涟这么称呼我。她一双秀眉打着结,浅红色的大眼睛波光闪闪,“我宫里有好多好吃的,母皇赏的我都没有动过,回头我叫他们通通搬过来!”
      虽只比我小一岁,但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月轮,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怜惜她孩子般的天真。无论是怎样的言语表达,我能感受到四位姐妹情深意重的关切,那有些陌生又令人忍不住期待的……家人的温暖。
      “知道吗?母皇身边的田妃被打入冷宫了!”月涟得意地像我卖弄着最新到手的消息,其他三人也是知情的样子。
      “哦?为什么呢?”我落后了大半个月,孤陋寡闻。
      她笑眯眯地瞥了月落和月轮一眼,后者脸上也是泛着喜色,“那次花苑石狮崩裂的事,根本就不是什么不祥之兆,而是田妃派人事先做了手脚。”
      “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他好像没有孩子,几位皇子碍着他什么了?”
      “据说,七皇姐和十二皇姐的父妃谨妃,和田妃当年是一起在雪缘节上被选上进了宫的。可是母皇只宠着谨妃,对田妃苦心计划的引诱无动于衷,田妃那时就对谨妃嫉恨在心。他很了解母皇,一个男人在她心里的地位,是万比不上锦绣河山的,所以他设计赶走了两位皇姐,气死了谨妃。”
      月落面色有些不佳,月轮好奇而安静地倾听着。
      “谨妃走后,母皇才开始宠幸田妃。可能是坏事做多了,他的肚子却是不争气,无论怎么让母皇留宿他宫中,却是掉不下一个子儿来。然后就是前阵子两位皇姐回来了,那隐藏了十多年的嫉恨再次驱使他想方设法,想再把两位姐姐赶走。然这一次,他却耍错了花样。在被母皇查出真相的时候,他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我沉默地听着,这后宫之争,世世代代皆是如此,自私而残酷。继而转念一想,这下月落和月轮岂不是沉冤得雪?我笑道:
      “这倒是要恭喜你们因祸得福,一朝翻身了。”
      素来波澜不惊的月落,在此时也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当一些人得意的时候,一些人势必处于不甘之中,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呢?
      窗外,最后一片残留过久的枯叶,终于抗不住风的摧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枝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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