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紫魅.月华（女尊）》夜微阑

63、第陆拾壹章 暗愫

　　一回到宫里，母皇便马不停蹄地宣了所有皇子在御书房开会，就着救济百姓，安抚民心不力的事情大发雷霆。大多数皇姐妹们都是无辜的，她们不明所以，只得在母皇的喝斥下有如惊弓之鸟，忍不住有些瑟瑟。
　　母皇端坐着，一双赤眸似有火在燃烧，“是谁治理安抚这么不力，这灵州是谁负责的，嗯？我都被你们给气糊涂了！”
　　月盛颤悠悠地向前一步跪倒在地，“回母皇，是，是儿臣……负责的。”
　　“月盛……又是你！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本王失望？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将来我百年以后，这国家将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番话说得好几位皇子脸色都变了变。那位子你本来也不打算给我坐来着……月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嘴唇动了动，又低下了眸子。她曾联合权臣偷用国家款银，那时候女皇念着她是初犯，又是皇长女，不忍心加以责罚，训斥两句便也过去了。而现在证据确凿，又摆得她就是这样的人，多加抵赖，只能让女王盛怒之下痛下狠心来处罚。短短片刻之中她的脑中已经盘算了不少念头，更是垂着脑袋苦着脸，作出悔不当初的样子。
　　炎月盛是女皇年少时和第一位侍君所生的女儿，初为人母的感动以及从女孩变为女人的成就感，让月盛打小就受着千万般的宠爱。可是随着女皇登基，身边的妃嫔、侍君多了起来，孩子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呱呱坠地，分给她的爱自然也与日俱减。长期的愤懑难平让她养成了好色、贪财、贪图享乐的恶习，自己虽是长女，却是母皇的初侍所生，这初侍的身份自然都不会很高，既然那皇位注定与她无缘，又何妨及时行乐，为所欲为？
　　月群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虽然她是储君，可母皇有意没有把话挑明了说，只说是百年了后，也不说是交给了谁，倒好像是谁都有这个可能似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却听得月盛软绵绵道，“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一时贪玩……还望母皇恕罪。儿臣并不是真的如此决绝，只是没有想到后果会是这样……可是母皇，那些百姓装疯卖傻的样子你也瞅着了，恨不能扑上来一口吃了咱们。他们平时也是如此，若是皇家什么都依了他们，如果哪天不能实现了，她们还不反了？”
　　月盛低姿态的认错让盛怒的女皇气稍微消了些，然她接下来的话却是入了女皇心里。任何帝王，最怕的就是一个反字。怕家里姐妹女儿反，怕朝中权臣将军反，怕百姓煽动闹事反……对百姓千依百顺的，倒也真不是什么绝佳妙计。想到这层，又想到刚才那群人撒泼的样子，全然不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便愈发觉得月盛的话有几分道理，气又瞬时消了些，但嘴上却仍是不依不饶：
　　“休得那些有的没的来替自己开脱！你觉得你这样做倒是对的了？今天不重重罚你，对不起把你养大的我也对不起那些苦难的百姓！来人，将大皇子拖下去杖则三十，绝不准手软！削其三年俸禄，所有吃穿用度降两个品级，三个月不准踏出行宫思过！”
　　听上去处罚虽多，却没有一条是实实要了命的。月盛也明白母皇暗里还是软了心，忙不迭磕头谢恩，被几个高大的侍卫给拖了出去，一场家法就这么告终了。
　　初战告捷，虽不是痛快地一雪前耻，好歹也算是抽了人家俩耳刮子，解气！也不知天什么时候竟放了晴，走在夕阳的余晖下，心情也有些雀跃起来。我邀请月迷和月涟去我那里用晚膳，以肆庆祝。不小会，我三人已经到了我的行宫。
　　“月……主子，您可回来了。”站在门口我的小云儿，手里攥着一方小帕，也不知等了多久了。望眼欲穿中，妻主的轿子终于掉入了视线里，可是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也在，许多话就不能不吞了回去，只余两抹明汪汪的眼神，倒像是粘在她身上似的。
　　我看着他欲语还休的表情，一双眼睛盯着我扑腾扑腾地眨着，不由得心念一动，几步来到他跟前，“怎么在这站着呢，站多久了？不知道乏，也不知道丢人么？”语气虽重，却还是忍不住刮了下他挺直的小鼻子。
　　“哎哟……”他羞得脸蛋通红，忙捂着小脸跑进内屋去。我回头对他俩笑道，“倒是让两位妹妹笑话了，快些进来罢。”
　　“哪能呢”，月涟谦道，“华姐姐和云娘娘这般恩爱，才叫我们好生羡慕。”
　　听着这话，我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月迷，她跟在月涟的小厮旁边，见我看她，有些讷讷道：“华姐姐，月涟妹妹，我想方便一下，一会再会罢。”说着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月涟饶有深意地看着她走开，又转头看我，好似在问：月迷的感情，你打算怎么办？我被她盯得有些心虚，讪笑道，“月涟你在这稍待，我去嘱咐下厨房，今儿做几个你们爱吃的菜来。”
　　转眼间，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了月涟一个人。她好笑地叹了口气，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逃避呢。不过自己，当时不也是那样么？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是华姐姐教了她怎样在心里站起来走，她现在才会活的这么坦然……
　　恍惚间，只看到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她面前冲了出去，却扑腾一声绊倒在了门槛上，疼得他哎哎的呜咽着。
　　她摇着木头轮椅向他而去，一张带着泪痕的小脸赫然跃入眼帘。乌黑的头发挽成两个小髻，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此时雾气迷蒙，晶莹的泪滴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掉，皮肤白皙光滑，越看越讨人喜欢，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让人恨不能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疼爱才好。
　　“你是谁，摔疼了么？”月涟有些疼惜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唯恐他是华姐姐新收的小侍。
　　泪儿这才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把奇怪木椅子上的少女。夕阳照着她的头发金灿灿的，清秀的脸蛋既谦恭又柔和，看着他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柔情款款。没有自家主子的冷冽，也不像他以前流落街头时见过的女子那般霸气粗鲁，泪儿不由得有些看痴了，不知不觉眼泪竟停了下来，一小摊晶亮液体从嘴角流了下来，又忍不住用小绢子擦了擦。
　　月涟这才发觉面前的少年有些许不对劲，一时半刻又说不上来。她又柔声问道，“你是华姐姐的哪位？”
　　泪儿这次听清楚了，“奴家，奴家名唤泪儿，是皇子的……嘿嘿，贴身小厮。”
　　月涟了然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这么急急地冲出去？”
　　她这么一提醒，泪儿忽然想起来了一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指着天空喃喃道，“小鸟，小鸟飞走了……”
　　月涟一看，一只小巧的纸鸢正低低地随风而舞，倒也是个精致的玩物。泪儿欲追，却又脚一软坐在了地上，看样子是刚才那一摔崴了脚。这纸鸢也似有人性一般，飘飘荡荡的就是不飞走，又兜回了回来，停在月涟的脑袋上空。
　　月涟看着地上一脸委屈的泪儿，猛地用双手撑着椅把手，愣是弯着腿站了起来！小泪儿的眼睛也不再盯着纸鸢，而是转向了眼前艰难站立的少女。
　　她向着纸鸢的方向伸出了手。一点点，只要再有一点点就能够到了……
　　她艰难地向前倾出一点身子，却仍是差了一点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条腿也不停地打着抖，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一滴汗水从她脸上滑落，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怨自己不是个正常人，连一只纸鸢都够不到。风却似捉弄她似的，把纸鸢吹得忽高忽低，又向着她慢慢飞来。
　　她蹬地用力向前一倾，“叭——”一下重重摔倒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只调皮的纸鸢，向着少年递了过去。泪儿吓得此刻也顾不上她手里的宝贝了，直直爬到她的旁边去。
　　她看着爬过来的少年，那么单纯的眼神，想什么全都表现在脸上，不由感到欣慰，这一跌也算值了。
　　待到我再出现时，月迷已经扶了月涟坐好，泪儿挂着泪珠子坐在地上。我笑道，“这是怎么了？”
　　月涟轻轻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给我听，我也没有多想，一把抄起泪儿往里走，“我先把他送他房里就来。”也没有细看她二人的表情。
　　夕阳西下，余晖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