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夜紫魅.月华（女尊）》夜微阑

28、第贰拾柒章 争夺

　　我茫然地弯了弯手指。衣袖下的手腕处露出一小截粉嫩的伤口，指甲透明而苍白，似是在若有若无地轻颤。
　　那盅燕窝就是从这样一双等待着的手里毫无预兆地掉落的。
　　我的脑中瞬间空白。
　　怜儿在脚边忙东忙西的，一会打扫散落的残迹，一会帮我擦拭身上的汤汁，飞飞走过去对他道：“这里我来吧，你去帮主子拿一套干净的衣衫来。这粘腻的，擦干了也是不舒服。”
　　怜儿应着出去了，飞飞看他关上了门，对我道，“主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的手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我坐在床边，闻言抬起头，把视线从手上转移到他的脸，他两道细细的浓眉都有些拧起来了，深邃的黑眸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无形中产生一股令人安静的力量。
　　我无力地垂下双臂，“我的手废了。”
　　“什么？”他握起我的手，稍用力地捏了一下，“会痛吗？”
　　我木木地点头。
　　他又把我的手掰到一边，“来，试试和我掰手力。”
　　我把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的一只，用尽所有力气掰向另一边，可是他的手纹丝不动。
　　他的脸更凝重了。飞飞是很直率的人，他甚至不会假意哄骗我，故意把手偏向另一边——虽然我未必不会发觉。
　　是命运的作弄吗？我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命运，真的逃不过命运吗？我曾说过的，我不输给命运。我也用行动证明了，我能够有翻身的那一天，但是上天给了我一些，就要拿走更多，上天真的公平吗？！
　　“我废了，没用了！这就是逃不开的该死的命运！”我试图推开他，大喊大叫起来，眼泪汹涌而出，“你告诉我，努力就会有回报吗？为什么我连一点点幸福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
　　飞飞沉默地抱住我，薄荷草的香气淡淡袭来，他的怀抱冰冷而坚强，带着一点点，一点点渗透的暖意。
　　我推不开他，只能又踢又抓，床上的被子、香囊纷纷掉落，我用左手打着自己的腿，“为什么别人可以高枕无忧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却要忍受命运的不公！我不甘心啊……啊……呜……”这一刻的我，是伪装了好久以后，第一次释放出自己的情绪，很没有威严地大哭着，紧紧抓着怀抱着我的男子的衣襟，感觉不到无力的手打痛自己的腿，只能感觉飞飞沉默有力的心跳，在默默包容着我。
　　不一会，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一定是怜儿给我取了衣服。我不想让他担心，想起他梨花带雨的样子我就心疼，所以我忙胡乱地抹了抹脸蛋，调整了一下情绪：“进来吧。”
　　果不其然，怜儿捧着一摞干净的衣衫走了进来，声音轻轻的，“主子……我给您拿衣服来了。”
　　我故意低着头不让他看到我的脸，“嗯，放那吧。我困了……想休息一会。”
　　“是……。”怎么听，都觉得他的声音怪怪的，有些过于平淡了。我偷偷看了他一眼，白皙的俊容上泪痕清晰可辨——和我的一样。
　　“怜儿，你哭了？”
　　“………………”
　　我暗暗后悔，刚才感觉末日来临一般，将这些天的伪装尽数卸下，发泄情绪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门外究竟有没有人，后果如何，禁不住叹息：连哀悼自己手伤的时间都没有，我该担心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
　　“怜儿，你过来。”他依言走了过来，蹲在我的面前。我揉揉他的头，叹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不想让你担心。你的心儿最脆，你看，又哭了不是？”
　　“主子，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他把头靠在我的手上，像一只乖巧的宠物一般，紧紧依偎着我，试图安定我，也从我这里得到安定。
　　我点点头，但究竟能不能治好，我真的没有信心。就在这个时候，怜儿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惊跳起来，“我差点忘了，主子，门外还有……”
　　我们三人闻言向外望去，阳光遍布之处，空落落的门庭，一片叶都没有。

　　翌日。
　　我告诉怜，飞二人，关于我手伤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是私底下寻觅大夫来医治。不管消息有没有外泄，万一治不好，在大家的眼中，我就会被真正的冷落了——像月涟一样，只有怜悯，没有重视，再不能去竞争什么。
　　“主子，尘公子来访。”
　　据怜儿说，昨日门外之人，正是尘落绎。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也不尽重要了。他的确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并给我带来了一位大夫。
　　“八皇子的手因为之前受伤流血过多，现今气血不足，筋脉失调……”大夫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东西，最后几句终于是抓住了，“如今血淤难除，所以使不出力气。需消除淤积，疏通筋脉，方可痊愈。”
　　“这么说，可以痊愈了？”落绎，怜儿，飞飞皆面露喜色。
　　大夫为难道，“这个……血淤位置过大，到底能不能痊愈，请公子恕老臣不敢保证。我还是先开方子给皇子调理吧，此病急不得，急不得。”
　　我很想充满希望去等待，可是怎么能不急？多拖一日，就多一日被发现的可能。多一日被冷落和被搁置的可能，哪怕多一分我也希望能回避！如此，我还是正色道，“那便有劳大夫了。”
　　怜儿和飞飞会意地出去抓药和送人了，留下落绎和我单独相处。
　　“谢谢尘公子的帮助，他日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还请让我还公子这个人情。”
　　他的睫那么密那么长，几乎要盖住他那迷离的水眸，却掩不住他眼里的哀伤。这样一个绝色的人儿，我怕多看一眼，都会失神，只得轻轻低下了头。
　　“你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些吗？八皇子殿下？”我不由又偷偷看了一眼这个不同寻常的落绎。忧伤中带着怨恼，又爱又恨地说，“知道你重伤昏睡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看着我。”
　　他冰凉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从后面托着我的头，和他面对面，“你好像在逃避什么。那一次……我不是开玩笑的，难道你忘了吗？”
　　那一次……你吻了我的脸，搅乱了我的一池春水，我又如何能忘呢？见过真正的月华以后，我了解她对你深情不寿，和我对你的懵懂之情又怎能相提并论？
　　我承认落绎在我眼里是不同的，和别人都不同。但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月群的所有物，自身难保的我，又怎会去招惹他，所以我拒绝喜爱这个一个男子，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对他的复杂的感觉是什么。
　　是住在我身体里的月华对他的感情？
　　是喜欢京城第一美色难以抗拒的容颜？
　　还是我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忧郁的，洋溢着书卷气息的清瘦男子……
　　“不过有一点，还是很感谢上天。”他对我微笑，炫目到我几乎要倔强着低下头去，“按照你今时今日的声势，我想我可以去求母亲大人，让女皇将我赐婚于你了，月华。”
　　“什么？”我终于理直气壮了一般，惊讶地看向他，“你在开玩笑么？尘公子。”
　　“你知道我不是。从前，哪怕连一丝希望都是没有的，我也深深知道。而现在，就像怕黑的人看到了光，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机会，为什么我不去试一试呢？我不想放弃你呵……”
　　他轻轻地拥着我，像哄一个孩子一般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不停地打转：他说得对。现在我也有机会了，凭什么，落绎只能属于月群？但是，我真的希望这么做吗？炎月华，不要被这点点的得意冲昏了头脑！
　　房内一时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