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9、第 9 章

　　天蒙蒙亮时，药劲过去，吴二狗疼得醒了过来，“哎呦哎呦”地叫个不住。

　　吴老娘也被折腾醒了，听他叫得凄惨，再联想他那副狼狈模样，又气又疼，骂道：“大早上的，你嚎的是哪门子丧！还让不让老婆子睡了！”

　　吴二狗一面“哎呦”个不住，一面道：“阿娘啊，这时候你还骂我作甚？儿子要是死了，看哪个肯给你捧幡摔盆！”

　　吴老娘一口黄痰吐在地上，道：“你个挨千刀的小瘪犊子，只敢跟老婆子耍本事，怎么就不疼死你？

　　你说啊，你他娘的偷谁家的寡妇不好，啊，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去那老肖家偷！

　　那都是什么人？啊，那村里的都是狼崽子啊，你个狗东西，为了下面那祸根一点儿快活，连命都不要啦？”

　　吴二狗被骂得灰头土脸，诺诺道：“岂能都是儿子的错？那娘们隔得老远，我就能闻到骚味，是个男人就受不了。”

　　吴老娘“呸”了一声，指天骂道：“我操她八辈血祖宗！你个小贱人，千人入、万人操的，害的我儿这样！

　　断了咱家的后不说，两个腿成这样，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活啊！”拍着大腿哭起自家命苦来。

　　那吴二狗本就疼痛难忍，再被吴老娘这顿歪缠，心里越发烦躁，脾气上来，恨道：“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处？赶紧把些银子来，弄几副好药来用上才是正经！”

　　一提到银子，吴老娘一下子收了声，泪水随即也不见了踪影，冷着脸道：“家里哪还有银子？连昨日抓药的铜板都我日日好容易攒下来的！”

　　吴二狗一听就不干了，忍着疼痛强支起上身来，道：“我年年从外头弄回来的银子，都被你拿走，说是给我攒起来。

　　这些年只进不出，我一个大子儿也没见，怎地现在用到了，你却说没有？”

　　吴老娘心虚，嘴上却不饶。当下梗起脖子，精薄的嘴唇像是鸭子下水，噼里啪啦动个不住，

　　道：“你一共才得几个银子？是交予我了，可转眼你朝我少要了吗？

　　再说，这家里老的小的，难道不吃不喝？见儿天的盐米面、外头的衣衫、家里的被褥、邻里间走动，哪一个不要银子？

　　若不是我维系着，你当还能在这里待安稳不成？”

　　吴老娘那张嘴，比起吵架来，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吴二狗辩驳不过，心下气闷，只好朝西屋那骂道：“还挺尸呢？赶紧起来生火熬药，老子要疼死了！”

　　吴娘子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不敢大声，低低哼唧了一夜，吴妹儿心疼又无奈，轻轻拍着她后背，一心只盼天亮。

　　东屋里的母子俩儿争吵她听得一清二楚，吴妹儿心里算计，那吴二狗拿回家的银子，吴老娘定是偷偷藏起来了。

　　在哪里呢？自己常在那屋里转悠，里面除了炕也没甚家什儿，那老虔婆眼瞎腿瘸的，能藏哪里呢？

　　她低头看看自己埋在墙根的萝卜，心里一动，八成那老虔婆也是如此。

　　长叹一声，便是找到了，也不敢轻动，一来那吴老娘必是日日查看，少了就能发觉；二来，自己便是拿了银子也不敢用。

　　有时恨起来，真想杀了那对母子，可仔细想想，就算自己把工夫做好、隐瞒得住，以后怎样也很难说。

　　毕竟吴娘子可不是六娘娘，贞洁名声在外，外人不敢轻薄怠慢；

　　自己和吴娘子没了当家人，又都是女子，在这村里还不知道会被怎样打发了呢。

　　吴妹儿心下翻腾地厉害，此时听到吴二狗叫喊，忙一骨碌爬起来，硬按住吓得哆嗦也要起身的吴娘子，自己胡乱披了件衣裳，跑到东屋，殷勤问道：“阿爹好些了吗？”

　　好在常年挨饿受冻，吴妹儿虽已十岁，身条却未长开，看起来一副小孩子模样。

　　吴二狗阴沉着脸，心中暗自琢磨：“瘦猴子一般，只能做个童养媳罢了，也换不了几个钱儿。”

　　吴妹儿被他盯得心底发毛，那感觉似被毒蛇信子在身上舔了一遍，越发缩手缩脚，不敢抬头。

　　吴二狗更是心烦看不上，盯了她半晌，才用嗓子根儿“嗯”了一声，眼一闭，养起精神来。

　　吴老娘骂道：“你阿娘呢？养这疯子真是白费粮食，自己男人伤了都不晓得看顾，还得让我这快入土的老婆子辛苦！”

　　吴妹儿也不回答，知道便是替吴娘子辩解，也无非是招致另一番咒骂而已，反正在吴老娘那里，她说的一切都对。

　　只听吴老娘又道：“小蹄子，你娘疯癫，你难不成是木头做的？一天只知道在炕上懒，天生的贱骨头，干脆去卖得了，换得几个银钱，老婆子也夸你一声有本事！”

　　吴妹儿恨得牙根痒痒，在心里将那吴家母子骂个不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吴老娘突地来一句：“你骂老婆子什么呢？”

　　吴妹儿一惊，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没有。”缓过神来又道：“娘娘，我心里担心阿爹伤势，哪里想到别的。”说着，遮住眼睛“嘤嘤”假哭起来。

　　吴老娘摆摆手，“哼”了一声道：“少在那里假惺惺，这里又没有外人，我还不知道你个小兔崽子？

　　你当我眼瞎看不见，哼，我心里可明镜一样，少在我面前捣鬼！

　　要说起装假，你学上五十年再在我面前做态吧。你阿爹疼成这样，还不速速去熬药来！”

　　说罢，摸摸索索从自己枕下翻出两帖子药来，唤吴妹儿接过去，嘱咐道：“文火分开熬，半个时辰。”

　　顿了顿，又冲着吴妹儿阴森一笑，冷冷道：“你莫惦记着给那疯子用，这两贴药，一个是治腿的伤药，另一个可是男人那地方的药。

　　呵呵，你要是不怕毒死你那个疯娘，尽管给她用来！”将吴妹儿气了个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