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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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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妹儿一心想知道出钱买吴娘子的人是哪个,却又不想去问吴二狗母子,被他们娘俩儿拿捏。
好在乡下这小地方,有个米粒大的事情,不到一天就能传遍东西两头。待她晚上出去拢柴火烧炕的时候,就有邻居问,是不是吴娘子被家里卖给游医了。
原来竟是他?古时男子爱髯,以之为美,那姓胡的游医也留着脏兮兮的一把胡子,卖弄半桶水的学问时,时常摇头晃脑地抚着胡子,实看不出年纪到底几何。
吴妹儿口里喊他先生,一直认为他是与吴老娘一般大年纪的老头,虽觉得他有些装模作样、不懂装懂,但事不关己,因此待他也算尊敬。
如今,这个脏胡子老头竟敢打吴娘子的主意,这让吴妹儿从心里泛起膈应来,真是为老不尊,单是想想都恶心得想吐!
可惜村人说起此事来,似乎都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认为吴娘子总算时来运转,熬出了头。甚至无人说那游医占了便宜,唯一感慨的也不过是叹息吴二狗好容易有个娘子,日子过不下去,也只好卖了。
好吧,这个年代的人,赶上了天灾人祸没米下锅,卖儿鬻女乃是常事,便是把自个儿的娘子卖了,也并不稀罕,连自卖自身都不算新闻。
只是那些都是听说,都是别人,吴妹儿虽也时有感叹人命薄如纸,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总得先有命才能讲礼仪,为了活命,这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可这回卖的不是别人,是生她护她的吴娘子,想起白日里听到的低唱,泛着柔光的脸庞,吴妹儿心下愤愤然,若非疯癫破了相,又被吴二狗母子折腾地脱了形,吴娘子原该是个多么风姿绰约的美人啊。
她嘴里时不时冒出的诗词雅句,偶尔不发呆时还会拿着树枝写上几个字,吴妹儿看那字写得有板有眼,很像是受过正经教导的。
在乡下,别的不说,就说大獾洞村吧,这么些个人家,也就里长家里的吴小年算是进了学堂,懂得押韵平仄,写两句酸诗就算是极有才学了。
这样一比,吴娘子可实在不一般,也难怪吴妹儿心下不满。那胡老头说是游医,却并非流浪之人。家就安在镇子里,只是没有坐馆,算是个江湖郎中。
说是懂医术,可镇上却无人肯找他开方子拿药。这胡游医平日里走村窜巷的,只在偏远的山村里给人看病,借此挣几个糊口钱。
吴妹儿暗自琢磨,这样的游医,一年能攒上三四两银子就算是到了头,如何能一下子拿出五十两来,还只为了娶个疯子做娘子?
若说是为色,吴娘子破了相,就算原先颜色好,现在也看不出来;若说是为子嗣,吴娘子产后失调,生了吴妹儿之后一直未孕,怕是坐下病根难再怀了。
难不成那游医真的看上了吴娘子的内在不成?这话哄那无知少女也就罢了,她吴妹儿可不信。
想当初吴二狗瘫在炕上,吴老娘吝啬,使出的银子有限,那胡游医嫌弃钱少,很不大乐意,来过一次就不肯再来。还是后来六娘娘好话说了又说,才肯过来给看看。
当时吴妹儿被吴老娘指使得人仰马翻,也没太在意。现在回想,似乎就有那么一次,三请四请地才把这胡游医找来,正好吴娘子做完了针线,拿树枝在院中瞎划,被他看个正着。
也就是从那以后,胡游医才突然对吴二狗的病情上了心,连着好几天都过来瞧,期间还说他能看疯病,要给吴娘子看,只是吴老娘怕花钱给推了。
吴妹儿怎么想,都觉得此事不对劲,整日心神不宁,一面担心胡游医来把吴娘子带走,一面又盼着他来,想弄清楚他的目的。
只是她白白纠结了许久,胡游医再没了音信,过来递话的张婆子也是一头雾水,暗叹一段姻缘就这么没了,自家走了一趟,碰上两方都是吝啬鬼,连个辛苦钱也没赚得。
吴二狗母子抻脖看了许久,互相埋怨起来,都说是对方弄砸了到手的银子。
放下心来的吴妹儿现在没心思管别人,偷空就跟着吴娘子绣荷包。
她往常也随吴娘子做针线,却只是裁角缝边,顶多绣个石头背景的,轻易不敢拿丝线浪费。再说见过了吴娘子绣过的花鸟鱼虫,吴妹儿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拿不出手。
可既然是要送给吴小年赔礼做念想的,总要是她亲手做的才有意义。花鸟鱼虫实在不像,那便绣上几个字吧。
吴妹儿琢磨许久,终于想出“行当笔,心为墨”来,心下颇为自得,以为意境愿望皆妙。从床下取出吴小年送给她的笔墨,定了两次稿,才觉得顺眼些。静下心来细细绣好,拿在手里端看,虽不比吴娘子的精巧,却也算别致。
待到闲下来,吴妹儿才想起,吴留住已经好几日不见了。这丫头,一日不跑来找自己的时候都少,吴妹儿放心不下,见日头还未落,贴着墙根,轻手轻脚跑出门去。
还没到吴留住家门口,远远就听见有人大声咒骂,喊道:“二牛,你若是我儿子就休了她,休了、休了这个灾星!老婆子砸锅卖铁也给你娶个好的来!”路过之人顿足看看,却无人停留。
吴妹儿不由纳闷,村里人何时不爱看热闹了呢?往常谁家吵架打仗,可是院里院外都要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走近一看,吴留住的娘娘坐在院中正掐着腰指屋里大骂,见有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撞天屈来,吴留住拉着兄弟留根站在墙脚呜呜哭泣。
吴妹儿心下着急,又不敢贸然进去,好在吴二牛从里面端着一盆血水倒了出去,抬眼环顾,看到吴妹儿等在门口,
便冲着她道:“哦,妹儿来了。来,帮二叔个忙,带着留住她们出去玩吧。”将吴留住姐弟俩搂在怀里,哄着说了几句,推她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