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11、第 11 章

　　小孩子哪有愿意陪老人家说话的，吴留住自是不愿进屋去，就喊着回道：“哎，是我，二牛家的大丫头呀。今日天好，我来找妹儿一起去挖野菜咧。”

　　吴老娘见人不肯进来，倒也不强求，她向来会说话，还夸道：“哦，是留住啊。

　　哎呦呦，真是好孩子，比我家妹儿强多了，都知道给家里帮忙。”东扯西扯地又问了一堆话，才嘱咐吴妹儿多学着些，催她快去跟着挖菜。

　　吴妹儿本不愿给吴二狗洗衣，闻言正合心意，便提着篮子，两人手拉手，往外走去。

　　路上吴留住问道：“二伯娘吃药了吗？”

　　吴妹儿摇头长叹了口，道：“没有，不过今早上看起来好些，我再想想办法。”

　　吴留住噘嘴“哼”了一声，道：“娘娘们都不是好人！我娘娘也看不上我阿娘，要不是我阿爹好，后来又有了我兄弟，指不定会怎么磋磨我们娘两个呢！”

　　吴留住的娘娘有三个儿子，她阿爹吴二牛排行第二，既不是老大能继承家产，又不是老小得爹娘宠爱。

　　后来吴留住的阿娘进了门，连着两胎都没养住，总算第三胎保住了，生下来却是个丫头，如此就越发入不了她娘娘的眼，看着二儿媳就来气。

　　好在吴二牛不是个愚孝的，明面不敢，实是护着自家娘子的，

　　而吴留住虽是女儿，却因来的不易，便是又生了儿子，夫妻俩对她依旧宠爱，也因此养成了她天真直爽的性子。

　　两人选了个菜多的地方蹲下来，拿起树枝开始挖，吴留住边挖边问：“妹儿，哎，你说你这名字多好听啊，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娘子。哪里像我，留住留住，分明是傻小子才起的名！”

　　吴妹儿扑哧一笑，道：“又跟你阿爹闹了？”

　　吴留住点点头，气得拿着树枝狠狠插地，闷声闷气道：“我阿爹非说这名字好，说是立得稳！”

　　吴妹儿劝道：“这才是真疼你呢。哪里像我？

　　村里谁人不知，当初我娘娘嫌弃我是女孩儿，是想把我溺死在尿桶里的，若非六娘娘劝住，早没有我了。”

　　吴留住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吴妹儿道：“我听我阿娘说过，说你娘娘还要把你送人，只是你太瘦弱，没人肯要。”

　　吴妹儿笑笑，道：“可不是？她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吴妹、吴妹，无非是不想再生出个小娘子来。

　　哪想到我被村里人唤作妹儿，不但妹没了，儿也没了。”吴妹儿说的可笑，两人叽叽咯咯笑个不住。

　　“你说我改个什么名字好？”吴留住掰着手指，道：“荷花怎么样，好不好听？

　　你看里长家的莲娘，名字听着多体面啊。哪里像我，出去让别人怎么叫我，留娘？住娘？”

　　吴妹儿笑得不能自已，扔掉手中的树枝，坐在地上喊哎呦。

　　随后日子，吴妹儿不是在家干活，就是出外挖菜，忙个不歇。待后来村人开始翻地了，她才意识到，当初说帮自己种地的吴小年已经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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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小年跑到哪里去了？他自是还在村里。

　　只是自被教训，随后几日，他果真不去找吴妹儿玩了，郭氏心里颇为得意，还道自己总算说通了儿子，却不知这几日吴小年心里的煎熬。

　　那日被郭氏教训到半夜，吴小年早就困顿不堪，好容易回了自己房里，胡乱梳洗一遍，倒头便睡。

　　哪里知道这一睡竟做起梦来。

　　白日的场景在梦中重现，只听那妇人正说着吴二狗的荒唐事，吴小年十分气愤，正色斥责一番，拉起吴妹儿便走。

　　稀里糊涂场景来到了山里，只见吴妹儿睁着水汪汪的杏仁大眼哭哭啼啼问自己：“年哥哥，我阿爹去找肖寡妇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梦中的吴小年半日也说不出口，见吴妹儿哭得可怜，挨不住苦求，遂带着她来到了肖家村。

　　肖五郎家门口聚了一大群人，说是在炕上堵住了吴二狗那对奸夫□□。

　　吴小年正哄着吴妹儿别哭，不知怎地，哄着哄着，被堵在炕上的人竟换成了自己！

　　吴小年正糊涂着，再看怀里搂着的赤裸妇人，哪里是什么肖寡妇，分明是陪在身边的吴妹儿呀。

　　只听众人大喊：“打死这乱人伦的东西，枉费读了圣贤书！”，自家阿娘也跑来大哭：“年郎，怎地就不肯听我的话，竟做出这般乱纲常的事体！”

　　吴小年“啊”地一声，被惊得立刻从梦中醒来，浑身冷汗，只觉身下冰凉，十分不适。

　　探手一摸，黏黏糊糊的，想起学堂里和同学玩笑打闹之际说起之事，不由心下大惭，越想越怕，睁眼到天亮。

　　自那夜梦醒，不要说去找，便是有事往村东头去，吴小年也要绕个大圈，轻易不肯从吴二狗家大门前过；

　　若是路上不巧碰到吴妹儿，更是像看见了豺狼虎豹一般，隔得老远掉头就跑。

　　郭氏为此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来，见儿子夜读辛苦，一脸倦色，还特特做了小灶送去，又惹得吴莲娘抱怨，被郭氏骂了一顿才消停。

　　倒是吴妹儿心里有鬼，越发想弄清楚。吴小年越是躲，她越是堵，好容易将他堵得没后路避开，却是怎么问也不吭声，更是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吴妹儿无法，只好放他过去。

　　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吴小年竟做了那种梦来，以为必是郭氏说破了她的坏心思，连连可惜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两人之间虽说已隔了几辈，但毕竟同族兄妹的名分摆在那里。

　　吴妹儿便是卑鄙些，有点故意使了心思，也不过是想让吴小年待自己不同，至多有点柏拉图的意思而已。

　　她本想着能把吴小年哄住，便是以后娶妻生子也不忘了自己，咳咳，是太缺德了点儿。

　　到底人不遂天愿，吴妹儿暗自唾弃：活该！怨不得旁人，谁让你心思歹毒，竟对那般好孩子存了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