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沫叶

75、七十五

　　“海在哪一边？”宍户亮转身朝自己的搭档问道。

　　“那边。”凤长太郎朝海风吹来的方向一指，侧头问道，“步行到码头的话大概需要五分钟。我们走过去？”

　　“没问题。”宍户亮爽快地回答道，一边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路边有些还透出灯光的建筑物。

　　“宍户前辈！”凤长太郎猛然从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呐喊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引擎声和尖利的刹车声，以及汽车撞向路边商店带来的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似乎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宍户亮的脑子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空白，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跌坐在了地上，左腿膝盖上传来一阵刺痛，凤长太郎却跟疯了一样地拼命摇晃着自己，等听觉也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凤已经紧张得走了调的声音。

　　“没事，我没事。冷静点，长太郎。”差点被疯狂的汽车撞上的人反倒成了安慰人的那一个。宍户亮有些费劲地在凤长太郎力度大得不可思议的摇晃中抬起一只手来，在按住了对方浅灰色的脑袋之后手上加力，最后终于像之前的某次争吵过后那样，成功地把凤过度剧烈的肢体动作给停了下来。

　　“真的没事？可是你在流血。”凤长太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宍户亮腿上暗红色的区域，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只是膝盖蹭破了一点皮。”宍户亮示意凤拉着自己站起来，还特意在原地跳了跳来证明自己安然无恙。

　　“幸亏你及时把我拉到了旁边。” 宍户亮笑着说道，结果他这句原本意在安抚的话却又让凤长太郎刚刚转好的脸色变得铁青了起来。

　　凤长太郎用一种极其痛苦的声调低语道：“我不该带你来的。这个说不定是那个人的诅咒。对，一定是……”

　　“长太郎？”从没见过搭档如此失魂落魄样子的宍户亮本能地感觉到，问题的复杂程度或许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在多次试图停止凤呓语似的自责失败之后，宍户亮猛地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吼道：“长太郎，你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我说了刚才的只是意外！”

　　凤长太郎被宍户亮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得一愣，随后便露出一种胆怯的神色，浅灰色的脑袋慢慢地耷拉了下去。这时四周已经围满了闻讯赶来的警察和出来察看情况的附近居民。有一名警察正在检查肇事司机的受伤情况，其余的正在拍摄现场照片和采集提取现场留下的物证痕迹。

　　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宍户亮多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凤长太郎垂头站在他身侧，也是一声不吭。这时一个交警走过来亮明了身份，要求宍户亮和凤长太郎跟他过去协助调查。宍户亮转头看了凤长太郎一眼，发觉他还是死死地拉着自己的手臂不放，只好叹了口气，就着这样半拖半拉的姿势带着凤走到路旁，接受警察的问话。

　　交警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番之后，便要宍户亮和凤长太郎在警察绘制的事故现场图上签字。宍户亮自己签完之后把笔塞到凤长太郎的手里，见凤还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只好耐住性子用一种哄小孩似的语调哄着他把字给签了。

　　“你们是国中生？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路上闲晃？”做完笔录之后，交警有些好奇地问道。

　　“啊，这家伙晚上睡不着，就陪他来海边走走。”宍户亮随便编了个理由。其实这也不算假话，应该说会半夜三更地站在横滨海边跟警察聊天的确切原因，宍户亮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至于真正清楚这次深夜出行原因的人……宍户亮看了老老实实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凤长太郎一眼，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现在这种状况下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吧。

　　这时医院的救护车也赶到了，交警把宍户亮叫过去，找人包扎了一下他膝盖上的伤口。出事汽车的司机被人抬进救护车的时候，刚好经过他们身前。宍户亮看见司机惨白的脸色和头上的血迹，不禁有些紧张地问道：“他没事吧？”同时感觉到凤长太郎抓着自己的手又变紧了。

　　“啊，倒霉的家伙，被挡风玻璃的碎片扎到了，样子很吓人，不过好在没有伤到要害。酒后驾驶外加飙车，时速最高达到了一百二十公里，似乎也很难责怪别人呢。”交警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

　　“那就好。”宍户亮松了口气，转身朝凤长太郎笑了笑说道，“听见没，长太郎？司机没有生命危险。”凤长太郎低低地应了一声，脑袋却还是没有抬起来。旁边的交警见状不禁有些同情地说道：“他被吓坏了吧。不过刚才的确是千钧一发呀，幸亏他及时把你拉到了旁边。你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啊。”宍户亮温和地看了凤长太郎一眼，转头朝警察问道，“那么我们可以离开了吗，警察先生？”交警和其他警察交流了一番之后，亲自把他们带到了码头附近，之后就同他们道别，又回事故现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记得要早点回家哦。”

　　“THANK YOU，警察先生。” 宍户亮用力地朝好心的交警挥了挥手，这才回过头来接着处理剩下的问题。“长太郎，前面就是大海了。”他凝视着总算抬起头来的凤长太郎说道，“今晚的话，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只要你别再像现在这样地丢了魂似的就好。宍户亮在心里又加上了一句。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凤长太郎终于又开始说话了。

　　“啊，就当做是对你救了我一命的答谢吧。” 宍户亮抬起没有被凤抓着的那只手挠了挠自己栗色的短发。凤长太郎的表情因为他的这句话，瞬间又变得生动了起来，宍户亮见状连忙又补充道，“不过你不会要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吧？总之一定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啦。”

　　“啊，当然。”凤长太郎欢快地拉着宍户亮朝大海跑去，一边回过头说道，“我又不会要宍户前辈把天上的星星摘给我。”他头上浅灰色的发梢被海风吹得飘扬了起来，深色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正在星光照耀下闪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芒。

　　“天上的星星，如果摘得到的话倒也无所谓……”宍户亮见状默默地想道，“大概很久以后我都会记得眼前的这幕景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