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幸福遇见你》成子幻

5、Chapter 5

　　杨妮曾以“穷开心”三个字将我的生活形容的淋漓尽致。我说我的生活一团糟，而且我本就穷，要是再不开心点儿的话，就只有郁闷而亡了。我总算是知道了无路可走的滋味，那真是比写毕业论文还让人难以忘怀、抓心挠肝。
　　所以韩屹然终于在电话里回答我的“有空”两字就像黑暗中的一把火，将我濒临倒塌的世界观堪堪扶正。他总算还没忘了“一言九鼎”这四个字。真的要再晚点儿说不定我就转手将剩下的免费电影票挂网上贱卖了。
　　幸好幸好，我终于等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身为一个已经成为无业游民大半年的人，我基本上掌握了每天把自己的开销降到最低的各种办法。比如广场、小吃街、超市等地方经常会在街边设有免费试吃的促销点，转一圈基本上可以省下一顿饭钱。如果不怕农药超标的话可以借着买水果时问价钱的名义在路边免费尝一下没洗的水果，前提是脸皮要厚到可以无视摊主发现你只是吃却没有要买的打算时露出的凶猛如野兽的眼光。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结交新的异性朋友，因为他们会让再多么不修边幅的人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包装自己还能靠什么呢，除了钱就剩money。
　　我大概就深深地陷进了这种用钱来武装自己的苦恼中了。
　　换上新买的半身裙，我告诫自己：走路要小心，吃饭也要小心，最重要的是小心晚餐又要用泡面果腹的姚青青。
　　姚青青将泡面盒当着我的面摔在餐桌上，我默默拧紧装着饺子的饭盒盖子，生怕她下一秒忍不住过来跟我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姚青青是表面温柔内心残暴的食人鸟。

　　因为以十分无耻的房租赖在姚青青家，所以我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包括她的内衣裤都是我手洗的。虽然偶尔会不小心把她巨贵的Bra烫坏而令其抓狂。在街上收到赠品后，我总会顺手多拿几份传单，让他们可以早点儿发完，少在太阳下晒几分钟。免费试吃后我总会极力向周围的路人夸赞这些东西是多么好吃，大家真应该进店里试试。
　　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只是为了说明我不想欠别人任何东西，尤其是人情。这个“任何人”中包括韩屹然。所以我在上次他请我吃完晚饭后就打算默默地还份人情。
　　这盒饺子便是我还的人情，与对待贺元易的方式一样。我受杨妮影响，也变得十分缺德和没有创意。
　　姚青青说我会做的所有菜中只有这个上得了台面，她在给我提意见之前大概不知道我是要带出去送人，而不是打算就“她晚餐吃什么”这个问题给予一些帮助，因为我鄙视她和杨妮这类自己不会做菜还嫌别人做的不好吃的人。
　　坐上车，我发现车内多了个红檀木蟾蜍。这一发现让我觉得这个商务车莫名可爱了起来，也让我既惊喜又愧疚。事情还要追溯到上次赵叔来接我的时候，我看着规规整整的车厢不顺眼。就随口说不如买个蟾蜍挂上，喜庆又招财。
　　我想赵叔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不多的能跟我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的人吧。
　　“赵叔，去福茂的路好像不是这条吧？”我与赵叔展开新一轮交流。
　　“去福茂啊，你要在上个路口左拐，然后穿过三个红绿灯就到了。”
　　我傻眼，看来赵叔离在和我进行生活层面的交流上有些障碍。
　　“那我们去哪儿？这边好像没有去福茂的近道吧。”
　　“不着急啊，一会就到了，你上回给我讲的那个土财主娶妻的故事连载到哪儿了来着？我儿子还说挺有意思的。”
　　我坐回座位，准备好好回忆一下上次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和赵叔聊天，一边欣赏夜景，还保持心情愉快不被郁闷死的。

　　在赵叔的指导下我找到韩屹然家所在的楼层，按响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韩屹然和我打招呼。我尽量控制住视线小幅度地上下游移了一下。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休闲，像个英俊的书呆子。
　　“工作太多，所以这次电影在我家看，你不介意我一边工作一边看电影吧？”
　　我想韩屹然的原意大概是：你不介意我只工作不看电影吧。
　　也是，我都能一边看电影一边睡觉了，我师父还能一边睁着刚睡醒的眼睛伸懒腰一边说自己加班到如此晚很累让我给买宵夜孝敬一下，杨妮能一边看漫画书一边听讲，韩屹然当然能一边工作一边看电影。
　　就要这么把24小时过成48小时，将时间的利用效率最大化。
　　我跟在他后面进屋，隐隐闻到一股悠香，虽然淡，却比我那天遇见他的时候从他身上闻到的要清楚一些。
　　我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他，韩屹然拧开盒盖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怀疑：“你做的？”
　　我使劲点头，这种体现女人贤惠居家优点的事情不容置疑。
　　韩屹然道谢后把盒盖拧好，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女士拖鞋递过来，我立马换上，问他：“你家点熏香了吗，什么味道的？真好闻。”
　　“没有。你闻到的应该是海南黄花梨的味道。这里有些家具是用它做的。”
　　海南黄花梨？没听说过。
　　韩屹然把饺子拿进厨房去，回来时手里带了一杯水给我。他翻出几张碟让我随便挑挑看，然后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文件看起来。
　　未免再次睡着，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谍战片。
　　于是我和韩屹然开始互不干扰，“一起”在他家客厅看电影。
　　冷气呼呼地响，韩屹然全神贯注地看文件，电影里一堆男的先是你追我跑喊打喊杀，然后挂着彩凑在一块儿压着嗓子商量着怎么干掉大boss，接着又你追我跑喊打喊杀，我的眼皮在一片热闹声中慢慢变重。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还好，赶着午餐饭点醒来。
　　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下，目之所及让我有些震惊。
　　放心，我没有穿越。
　　其实我对自己是个屌丝这一事实毫不避讳。纵观我全身上下，除了身高164低调地符合大众评价女神的标准之外，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当我看到韩屹然的房间居然比我当年国考备战时的蚁窝还乱的时候，我意识到原来某些优质人才也是有屌丝一面的。
　　穿上拖鞋，我捡起掉在地上的两本书。一本是《国富论》，剩下一本连名字都看不懂，应该不是中文和英文，也不是有圈有点的韩文和交叉环绕的日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光看书名就让人头疼的书，杨妮诚不我欺。
　　我把书放在落地藤椅上，走出房间寻找韩屹然。
　　四下没人，我在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我的单肩包上发现他留下的便利贴。
　　“醒了之后自己回家，我今天要上班，再联系。韩屹然。”
　　我看着“今天”两个字抖了一下，这就是说我在韩屹然家里过了一夜？我拎起包后以自己可以负荷的最快速度离开。在出租车上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欢快跳动时，我和我的钱包无比想念赵叔和他的红檀木蟾蜍。

　　姚青青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应该是我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里认真学习，旁若无人的模样。这个判断来源于她鞋都没换，气势汹汹地奔过来掐着我的脖子怒吼：“你少给我装勤奋好学，再让我吃泡面，我就问杨妮要你的裸体素描发给黄队长！”
　　我一只手慢慢挑开她没有挑战力的钳制。开玩笑，四年警校是白上的？真被她敲键盘的手制住了我，我就自己画张裸体素描寄给师父，让他打断我的腿。
　　“彻夜未归，你好歹也关心一下我的人身安全吧？表姐！”我把最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以提醒她我们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
　　姚青青嚣张的气焰略低，随手脱下挂在小臂上的手提包扔在沙发上，弱弱地问我晚上吃什么，要不要一起去买菜。
　　“泡面。有三种口味，酸辣、麻辣和香辣。客官您要哪种？”我继续浏览网页，气死人又不用偿命。
　　姚青青用了一个十分庸俗加恶俗的方式反击。那就是当着我的面预订我成为一名光荣的游民之后很久未去的惠缘居的外卖，一大盘小龙虾以及酱牛肉若干。
　　这是炫富，这是腐败，这是对游民最无情的伤害。
　　我关掉正在载入海南黄花梨照片的网页，扔下笔记本，默默走进厨房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二十分钟后，面对姚青青面对小龙虾冰啤酒，故意得瑟的幼稚样子，我挖一勺子炒饭入口，脑补自己正吃着海味山珍。
　　饭很硬，鸡蛋咸，葱好辣。
　　我想姚青青虽然腐败又幼稚，但某些话还是挺实诚的，我果然还是在包饺子这方面比较有造诣。
　　姚青青把她的小龙虾推过来，“你看你那心思不轨的样子，我应该担心韩屹然好不好？”
　　我诅咒她长青春痘。
　　睡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我很自然的失眠了。如果没有心理阴影的话，这个时候我一般是会出去狠狠跑十圈的。人们会在失去了双手后意识到可以击掌欢呼、打个响指等小事情是多么美好。我四肢健全却有心无力，这对一个要抓坏人的警察而言是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看着我长大的老孟曾经用“只肯顺毛摸的狗”来形容过我的脾气。虽然当年老孟无视我那个长大要当大文豪的伟大志愿，强行将我送进了警校，逼着我走上了与窈窕淑女背道而驰的不归路。但我不得不承认，知女莫若父，老孟还是很了解我的。
　　所以姚青青顺了顺我的毛，我就乐颠颠地忘了本。她一大早在洗手间苦恼吃了那么多小龙虾还喝了啤酒，肯定又要长胖了。我在厨房和面准备包饺子补偿她，想着要不要跟贺妈妈一起开个饺子店。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本姚青青用来贿/赂我的的科幻小说。
　　美好的早晨，非常适合给独居的韩屹然去个电话。
　　“早上好啊，韩屹然。”
　　“早安，你在家么？”
　　“我昨天早上突然发现自己在你家睡着了，还一不小心睡过了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没别的缺点，就是有点儿嗜睡。”
　　彼端沉默。
　　“你在听吗？”我提高嗓门。
　　“你被赵叔传染了？”
　　这次换我无言以对。
　　韩屹然继续：“我昨天十点半去的公司，你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吧？”
　　我继续……
　　所以说，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交流了？
　　在寻找可以交流的话题期间我模糊地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机场广播的声音，“你在机场？”
　　“二十分钟后登机。”
　　“所以近期可能没办法去看电影了。你的潜台词是这个吧？”
　　“嗯，我回来了之后联系你。”
　　我有点儿失落地挂了电话。
　　这是因为原形毕露，我觉得我可能无法再在韩屹然面前假装淑女了，同时这也间接说明我没杨妮那么精湛的演技，不适合做演员，又一条生路被生活扼杀，我怎么能不失落？
　　之后的几天韩屹然杳无音讯，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我已经不怀疑他会忘记要跟我一起看电影的事儿了。只是银行卡里日渐下降的数字总让我有种想将手里的电影票卖了换钱的冲动。

　　杨妮打电话抱怨自己追的美剧一直不见更新，姚青青的工作一如既往地拼，我在这期间顺利结束了第二轮心理治疗。
　　贺元易关掉正在缓缓流淌的轻音乐，摘下他装模作样的眼镜，坐到我身边难得温柔地看着我，“你好像胖了点儿？”
　　我朝天翻白眼，“两斤，我昨天称的。你要这样八卦客户的个人隐私吗？”
　　“新月，我很高兴看到你整个人精神了起来。但是作为旧识，我可能比你自己还清楚你是个多么倔强胆小的丫头。作为医生，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追求爱情需要很多勇气，你要忍受自尊心的拷问，忍受耐心的煎熬，我不觉得你现在的心理状态适合做这些非常耗费心神的事情，你懂吗？”
　　“你觉得我应该放弃治疗吗？”为了调节有些沉重的气氛，我只好装傻。
　　“我希望你别太委屈自己。”
　　大叔不适合这么文艺的画风，我搓搓胳膊收拾好东西离开。
　　虽然跑起来还是会害怕，还是经常失眠做恶梦，但是我知道我的胆子变大了许多。这是件振奋人心的消息，我却四处找不到合适的人共享。
　　晚上吃完饭，无聊透顶的我试着群发了个短信：“聊天吧，趁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
　　发出去后十分钟，无人应答。
　　我想我可能高估了友谊这个东西。
　　意外的是杳无音讯很多天的韩屹然给了回复。这位朋友简直唤醒了我的生活希望。虽然和他聊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他在听。有时候也可能是我在唱他在听，或者我在笑他在听。不好意思，我这人的聊天方式比较多元。
　　韩屹然听完我一大段围绕让雷诺的脸以及演技为主题的演讲后，淡淡地问我让雷诺是谁；听完我非常纠结地描述完我是怎样将消灭星星玩到第四十九关但拼了命也到冲不进第五十关之后，淡淡地回复：我没玩过电子游戏；听完我兴奋地问他喜欢什么游戏时，淡淡地答曰：“蹦极。”
　　每当这些时候我都有种想要淡淡地把他拉黑的冲动。
　　最后我总结：我和韩屹然还是比较适合聊聊关于人生和理想这类比较有深度的话题。贺元易说的没错，我的耐心受到了煎熬。
　　姚青青在一边拍着她刚敷完面膜的脸，看我在沙发上默默疗心伤的样子，趁机补了一刀，说她认为韩屹然能忍受我海阔天空的聊天内容也是蛮大度的。我说她大概被那些法律条文逼得有些妖魔化，应该找个人谈恋爱学学怎样做个正常点儿的女人。放下戒心，啃啃嫩草磨磨牙什么的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我又要给我师父那不争气的儿子黄简做说客，姚青青摆摆手弃我而去，我觉得她做这么任性的动作之前应该考虑一下她未来几天的三餐会与泡面关系匪浅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