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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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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打电话给韩屹然的时候是在活动结束一周后的一个中午。
我是经过一番思索后才选定这个时间点的。隔了太久的话,人家贵人多忘事,隔太近的话我又怕他察觉我的非分之想,虽然邀请他来“分享”我辛苦比赛得来的奖品已经是颇为司马昭之心的事情了。
我看着姚青青买的接吻鱼成功地在三分钟内接吻五次后,端着如履薄冰的一颗心,盯着他给的名片一个一个地按下数字。电话很快接通。韩屹然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有辨识度,式发音非常纯正,虽然他只是用英语打了个招呼。
“韩屹然先生您好,我是孟新月,上次活动的那个三等奖,您还记得吗?”必要的客套和礼貌还是要有的,虽然我本人也因为“先生”和“您”这样生疏别扭的字眼而频繁地嘴角抽搐。
后来这件事情让我懊悔很多次,尤其是每次被韩屹然拿来嘲笑我的时候。
电话另一端的韩屹然轻咳了一声,似乎也不太适应这种尴尬的讲话方式,“嗯,你好,这好像已经是你第三次自我介绍了。”
我数了数,第一次在大半个月前过斑马线后,第二次在一周前的活动中我上台做立意展示前,这还真的是第三次!
“呵呵,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朋友推荐了一部前两天新上映的电影,要不我们去看看?”
“好,今晚八点会有人去接你,你等会儿用短信把地址发过来,方便吗?”
“方、方便、吧。”
“那好,晚上见。”
……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五十四秒几个字愕然。
也就是说我还来不及措好辞,韩屹然已经安排了一切。
所以说跟这么有眼力见杀伐果断的男人错过了实在是太可惜。我倚在韩屹然的豪华商务车车窗边,跟司机赵叔聊聊天,再观赏观赏S市纸醉金迷的夜景,愈发坚定这个想法。
电影开场七八分钟之后韩屹然才进来。他礼貌地道歉借过,艰难地来到我身边坐下,跟我打声招呼后将目光放在了大屏幕上。
我本来准备生气的,又想想我好像没这个立场,韩屹然也丝毫没有要道歉的准备,只好作罢。
电影可能挺好看的,没能肯定地下结论是因为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睡得天昏地暗。时隔八个月,没有做恶梦,也没有出现“鬼压床”。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意识,睡中不觉岁月长。
美中不足的是还没睡饱就被一阵怪叫声吵醒。我睁开眼睛,大屏幕上俊男靓女限制级互啃画面演得正酣。
我尴尬地倒头准备继续会周公,结果还没碰到椅背就被一只手稳稳截住,韩屹然建议:“别睡了,电影要结束了,回家再睡。”
我瞬间清醒,点了点头。然后他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我猜大概是因为我的头还在他手里,上身正成一种扭曲的姿势僵直在座椅中。他应该不知道我其实不想用身体来搞笑。
电影散场,我和韩屹然一前一后随着人潮出影城时被挤散。我陷在一堆人中被七手八脚地夹着往电梯走。
周围的香水味儿,汗臭味儿,脚臭味儿混合肆虐,隐约还有一丝千页豆腐煲仔饭的味道掺杂在其中。生平第一次为这良好的嗅觉感到汗颜,只因为我居然会被这么一丝味道勾起食欲,在这种寸步难行夹缝中求生存的时候。
我捧着肚子忍受着夏季闷热干燥的夜风,蹲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韩屹然才潇洒地从影院走出来,一直走到我这只疑似流浪狗的身影跟前顺手拉起来解释了一下开会开得比较晚所以迟到了,问我饿不饿。
我跟在他后面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川菜馆。时间比较晚,店里的人不多,所以菜很快就上齐了。在看到黄灿灿的锅巴肉片时,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情大好。
韩屹然把餐具用热水烫好了之后递过来,我迫不及待地开动。
“色香兼具,就是味道差了点儿,没有上次贺元易带我去吃的那家好,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我肚子里只要一有食物,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试试。”韩屹然也夹起一块锅巴尝了尝。
“不过那家店最好吃的还是水煮牛肉,虽然量少了点儿。”
“哦,贺元易是谁?”
“我的心理医生啊。”
……
时间停顿两秒,最后的一个“啊”字让我确定自己的音量足够让韩屹然将“心理医生”这几个字听的一清二楚。于是我的脑海中隐约浮现杨妮那招牌的“恨铁不成钢”表情。我的思维是典型的无规律跳跃型,不过韩屹然似乎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面的人向另一道菜举筷,没有进一步打听,看来对我的私事不怎么感兴趣。
短暂的沉默被另一张桌子上就餐某位先生那《铁血丹心》的手机铃声打断。我借机翻过这一篇,问他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
虽然韩屹然的回答总是直抓重点简单扼要,但我还是被真相震惊了一下。
比如说我问,“你周末一般忙什么?”
他说,“在家休息。”
我问,“你平时都有些什么爱好?”
他说,“看书。”(相信自己,你没看错)
我问,“你有什么特殊技能吗?”
他想了好一会儿后摇头。我不遗余力地启发他:“类似于早上起来后可以闭着眼睛走到洗手间洗漱,然后闭着眼睛走到厨房准备早餐之类的。”
韩屹然很明显的觉得我这个特殊技能很不可思议。我再接再厉,换个句式问,“你喜欢听什么样的歌?”
他说,“我很少听歌。”
我问,“你喜欢看电影吗?”
他说,“我不怎么看电影。”
我问,“你喜欢看哪种类型的电视剧?”
他说,“我不看电视剧。”
……
按照他这个回答模式,我想我要是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应该会说:“我不喜欢女生。”
然后,全剧终。
我放弃挣扎,“你都看些什么类型的书?”
他这回倒是不假思索,“没有特别喜欢的,每种都稍微看一些,安东尼的《风沙星辰》不错。”
他说的这个安东尼显然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安东尼。
韩屹然看我没话接,好心地提醒,“安东尼是《小王子》的作者。”
然后话题就转到了《小王子》这本书上。
我想如果非要我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个人的话,那必需是“技术宅”。
原来富人家的孩子不仅也吃茶叶蛋,还有这么技术宅的生活方式。韩屹然的生活过可真贫瘠。现在的电视剧将那些优质人才高级金领们的生活包装的太华丽了,这误导了多少少女,间接毁了多少姻缘。
为这个新发现叹息的同时,我突然想到现阶段不能像和贺元易一起吃完饭后一样对着韩屹然哈一口带有大蒜味道的气体,这让我的饭后娱乐兴致减少了一半。但是对面的人将川菜吃成西餐的格调也是很赏心悦目很有观赏价值的。
火锅店里悠长缠绵的情歌做背景音乐,我本来不打算破坏气氛,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厚着脸皮问韩屹然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和女生在小餐馆吃饭。
韩屹然摇头否定,“我小姑以前经营一家小型火锅店,高中的时候经常和同学们一起去。”
我还想问他曾经和哪些女生一起去吃过,请原谅我这不羁的好奇心。只是后来一想,这不羁的好奇心要是一不小心刹不住车的话,我说不定还会接二连三地问“和你去的有你那时候的女朋友吗,你们分手了没有?”、“你们为什么分手,你交过几个女朋友?”、“你现在有女朋友不,要不我做你女朋友?”
幸好那颗不羁的好奇心被及时拴住了,否则我晚上回去了后会懊恼地给自己灌半瓶安眠药,然后一睡穿越到公元前。
这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成功地约会,如果去掉吃完饭韩屹然送我回家时,我在下车前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去看电影,他以最近比较忙为由婉拒的那一段。
我窝在沙发里玩了一个小时的消灭星星总算忘记了这一小段不愉快。身后的姚青青坐在餐桌前将一桶没泡开的方便面咬得咯咯响。这件声音告诉我们人就算智商高到能通过司法考试拿律师执照也要学会基本的生存技能。
我抱着平板像以前每日写训练心得一样在记事本里记录这次约会心情。虽然韩屹然还不是我的男朋友,虽然看电影吃饭对很多人而言是十分烂俗的约会模式,虽然距离我们搞暧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是我的心能真切地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愉悦。
生活化一点形容,那愉悦就像是一只母鸡正趴在窝里等待小鸡被孵出来一样,兴奋忐忑并满心期待着。
为了不显得那么无所事事而招致拼命工作的姚青青嫉妒,我除了忙于寻找机会和韩屹然约会外还干了件影响人生的大事儿,那就是把杨妮介绍给了贺元易。
没办法,除了杨妮、姚青青以及贺元易之外,我所有的同学战友近半年来都游离在将要及已经失去联系之间。姚青青有个一根筋的黄毛小子整天觊觎着,但是自己死脑筋不开窍,实在不行让她嫁给工作算了。
杨妮和贺元易,蠢萌鼻涕妞与成熟学术男,这不是正好凑一对嘛。
生活这么艰难,我应该多制造一些幸福的假象。
相亲时间选在了贺元易回他爸妈家吃饭的一个中午。我连哄带骗地把杨妮拖到贺元易爸妈家。
贺元易过来的比较晚,我走完中间人介绍双方年龄职业、性格习惯的程序,就一直伺机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深入了解彼此的机会。考虑到贺元易的年龄,我还准备多嘴说一下婚史什么的,鉴于贺家父母就在同一屋顶下,而我近期正在努力攒人品,只得作罢。
据我观察,除了杨妮在听到贺妈妈“我们家小易”这五个字时嘴角露出些不自然的弧度,以及贺、杨二人在我本人的饺子烹饪水平上产生了些许分歧外,整个相亲过程都显得很美好很和谐,很有发展暧昧的空间。主要体现在贺元易在客厅里陪他爸下棋,杨妮在一旁观战,在贺元易准备落子的时候她轻咳了一声示警,贺元易那专家级的观察能力适时凑效,机灵地改变策略,并回以一声轻咳。一边受冷落受攻击的贺爸目睹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大声咳嗽一声示意他们不要作弊地太明显太过分。
我看着这“你咳咳我咳咳然后大家一起咳一咳”的美好画面欣慰不已。一边摆餐具一边思考是否该考虑一下做个专职媒婆。
哦,不,“媒女”,谐音“美女”,多么好听又攒人品的职业。
一局下完,杨妮走过来餐厅跟厨房里大刀阔斧施展拳脚的贺妈打了个招呼,然后站在我身旁说要帮忙一起准备开饭。我心想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还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冒充巧妇,简直不要太可耻。
贺妈端来一盘菜放下,笑着问杨妮下午要不要和“他们家小易”一起出去逛逛,我福至心灵,也准备在一旁帮个腔出个馊主意,忽觉腰间传来一阵熟悉但很久未有过的刺痛。
这回纤纤玉指起码拧了个140度的钝角,杨妮很不满。
最佳表演奖得主面上正笑得和煦阳光,温良无害:“不好意思啊,阿姨,我下午还要陪新月去一趟药店,她说今天大脑有点不太舒服、不太正常。”
贺妈讶然,“新月,你不舒服?”
“哦,昨晚没睡好有点儿头疼,可能是感冒了。”我回答贺妈的话,眼睛看着杨妮:杨妮小主,这个答案您是否满意?
“是吗?要不让小易给你看看?”贺妈走过来,把手在围裙上擦擦伸过来似乎准备探一探病号额头的温度。
杨妮眼疾手快地接过她的手,还大方温婉,笑容得体地拍了拍,“不用了阿姨,她是昨天不小心将几颗安眠药当维生素吃了下去,副作用大、头昏脑涨,所以记忆力下降、精神错乱。”
“哦,听起来好像还挺严重的,那是得去医院看看。”贺妈抽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正色道,转身去厨房接着端菜了,杨妮机灵地跟上去帮忙。
两人在厨房相谈甚欢,杨妮还恭维贺妈煮的糖醋排骨色香味俱全,说的跟自己也懂做菜似的。而我很想说:贺夫人,心理医生是不会治感冒的,你们家小易他不是个智能手机,能开启不同模式。
揉着被杨妮掐疼的腰,我诅咒她早晚和姚青青一起变成“剩斗士”,变成李莫愁,变成独孤求败,变成灭绝师太!
在一片貌似祥和的气氛中吃完贺妈的爱心午餐,贺元易、杨妮和我一起愉快地挥手作别贺爸贺妈。准确地说,是我被贺元易以及杨妮左右架着,强行与二老笑着说再见。
一路被架到楼下,左边的贺元易先松开了手,略过我直接对杨妮说:“女士优先。”
杨妮很上道,点头说了句“承让。”
只有我看着他们无中生有的默契一头雾水。一直到被杨妮以尽量慢地速度拖到小区花园,安置在长椅上。
杨妮正色道:“月弯弯,我很认真地告诉你,你要是再这么三八的话,我就把你的裸体素描寄到黄队长那儿去!”
可怜我这大夏天的被她吓得冷汗层层。但是每次都用这个,杨妮也太没创意,太缺德了些。这个缺点对要成为艺术家的人是多么大的败笔。可惜杨妮不等我将这一忠告苦口婆心地说出来就气呼呼地离开了。随后贺元易慢悠悠地走过来,站在我跟前俯视我。他又不会画素描我怕什么?所以我蹭地站起来,准备把在杨妮那儿受到的窝囊气一并发泄出来。
可惜贺元易的嘴比我快,并且懂得直取要害:“你下次可以试着把姚青青介绍给我,再叫上韩屹然,我们来个大联欢。”
“委屈您这么优秀的人当我的表姐夫,不合适吧?”
贺元易摸摸我的脑袋,“真乖。”
看这是一对多么狼心狗肺的朋友。
所谓朋友,有贺爸与我们家老孟那样红脸粗脖切磋技术的“棋友”,有贺妈和姚女士那样逢年过节搓一顿的“牌友”,老一辈人的革命情谊都能跨越时间和空间了,为什么我和杨妮、贺元易的友谊这么不经现实考验?
我仰天长叹,时不利兮骓不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