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赤瞳]烟火之城》天之方兮望美人

31、最后的情书

　　【亲爱的艾斯德斯：
　　请允许我时至今日，还能在信中，用这样的方式称呼你。
　　无论你是怎么看待我，在心里有多么的憎恨着我这个混蛋，也请你耐下心来，看完这封并不长的遗书。
　　是的你没看错，这就是遗书，我奥德里奇·烈坦，只写给艾斯德斯一个人的遗书。
　　虽然我也很想洋洋洒洒的写上个几万字的长篇大论，以此显示我对你的深厚情感以及啰啰嗦嗦的话语。我没有这么做，但一来是我的文笔不太好，二来是我怕你没看完就把它冻碎了。
　　咳，怎么说呢？
　　还记得我的帝具吗？为了完成某样我与它的约定，我必须摧毁它。所以就在你读信的时候，我此刻八成是呆在南方禁区的某个无人火山口里，一不小心化作了岩浆，连半点尸骨都不剩下了.....哈哈哈是不是很不爽？例如说，不能把我鞭尸什么的。
　　.....行啦行啦，鞭尸什么的下辈子再还你吧，别生气了。以前听老人家说过，女人生气可是会加速变老的哟~你应该不想年纪轻轻就变老吧？唔....大概是会变成“帝国最年老的女将军”之类的称呼？
　　噗哈哈哈我想想那种场面就想笑，等等先让我笑个够再来继续写【此处字迹潦草】……好啦，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笑啦。一直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在死前还能笑得出来啊。
　　也许我们可以说那是意志啊、梦想啊、尊严啊.....但是当一个人彻底死去的那瞬间，时光的车轮就把他碾压过去了。
　　从此，世界就与他无关。
　　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你我都不相信天堂，因此那应该是黑暗的世界吧。
　　所以我不想死——赌上一切，我也要活下来。
　　这种贪生怕死的懦夫般的想法，在你看来...应该是，很可笑吧？
　　可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啊.....不管是败犬的哀鸣，还是弱者的结局，我都要试一试，然后拼
　　命的活下去。
　　因为我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有你的世界。
　　这个世界如此艰难，却又美丽如斯，我单是降临于此，就耗尽了此生气力。
　　我实在太软弱了，对吧？
　　唉……这也……没办法啊……
　　那个，还有另外有一句，必须得和你说.....对不起。
　　很多事情都想这么和你好好道歉，具体有哪些就不再讲了，总之....真的很对不起。
　　如果在这场和命运交战的战争中我侥幸没死，那我就去找你，做个了结。
　　倘若是，我输了的话.....你就忘了我吧。
　　并不是出于某种自私的心理，而在死前遗书中，哀求着让你放过我原谅我什么的，我不敢奢望那些太缥缈的东西。而是.....我过去因为羞涩而怯于开口告诉你的一件事，那就是——你是很好的，值得获得很多的喜爱，我才是那个没半点让人喜欢地方的人。

　　诚如你所言，我只是个人渣。
　　一无是处的人渣。
　　但是，我一直以来，都是真心实意的对待你。
　　说句实话，我....从未为自己活过，才会在死前，想要尝试追求一次自己所渴望的东西。
　　世上不是什么感情，都能够依靠演技或者别的东西来伪装过去的....你应该也能察觉吧，在帝都的那个月里，我到底是用怎样真切的情感来对待你的。
　　之所以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是因为....我必须去见一些人。可由于家族之间的某个秘密协定，我不可以跟你坦白。现在，我就要走了，带着那些背负了一辈子的秘密，再也开不了口。
　　甜言蜜语也好，信口胡言也罢，我都不会再说一个字了。
　　.....你再也不用烦恼我会说什么话把你气到了。
　　请让我在这信里，稍稍透露点什么吧……不然死前心里还憋得太慌。那个秘密就是——我不是这片大陆的人，至少...祖籍不是。而我们这代人，将要在有生之年，通过某种策划已久的方式，永远的离开这片土地。
　　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了，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我有义务为其保密。
　　那又为什么要在我死后告诉你这个呢？
　　大概是....想要告诉你真正的分手理由吧。
　　——终于说出来了....肩上的担子似乎没那种沉重了。
　　至于担心你在看完这封信后会泄密什么的，我才不信呢，你肯定会替我保守秘密的。
　　别问我哪来的自信，就是直觉而已。
　　最后，我还是希望.....无论你身处何地，尚处何时，你都能够相信世上有件很有趣的事情，叫做一见钟情。也请你，不要因为曾经的被我这个蠢货所伤害，而永远放弃去爱一个人的尝试。
　　也许你还是不能理解，那种可有可无的情感到底有什么用。
　　很抱歉，我给不了你具体的解释了。
　　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真是遗憾呢，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
　　还没有向你来个非常正式的告白，还没有亲手做一顿饭让你尝尝，还没有让你看看我最拿手的烟火……说实话，我……其实我、我真想看看你穿着婚纱的样子，然后和相爱的人步入殿堂的幸福模样，至于新郎是不是我……纵使很不甘心，但这样的结局我都认了。
　　嘛，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请让我默默地祝福你。
　　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并愿你健康常乐。
　　至于你是否愿意接受.....你自己决定吧。
　　唔，这样难为情的话都写了出来，因为平日里实在不好意思向你开口，说实话，快要……写不下去了。这感觉就好像……肺部里灌满了火星，似乎连往日最轻松的呼吸都要分成好几次，才能勉强平复住我此刻的心情。
　　嘛，如果还有下辈子，如果还能再相遇.....我宁愿选择做一个....在你向我扑来时，还能笑着接住你，然后不躲不闪，紧紧抱住你的人。
　　...哈哈，大概是不可能了。
　　无论如何，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艾斯德斯，好好活着，我一时回不来了。】

　　艾斯德斯怀揣着连她自己都不知该说什么的复杂心情，一丝不苟的读完了信，默默放下信纸，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家伙的遗书都找人代写？.....真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可看看字里行间流露出那种让人手痒痒的欠揍气息，又觉得是他本人无误了。
　　不过就那智商还写的出这种水平的东西？....实在非常可疑啊。
　　总而言之，就是一封非常让人怀疑又不得不信服的遗书。
　　她从床沿站起来，慢慢地踱步到窗前，眺望着当空的银月，女孩子渐渐陷入沉思。
　　天下之大，总有让人无法理解的人和事。
　　爱情是其中非常奇怪的东西，那个男人也是一样......她也许从来都没有真正去理解过那些。
　　太遥远了....她原以为那个世界永远无法伤害到自己的，至少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岁月里，她都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必要，根本就不需要去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变强就可以了。
　　胜利就可以了。
　　然后呢？
　　那为什么此刻心里空荡荡的。
　　她不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吗，又为何....如此失落？
　　面容精致的女将军不知何时将双手放在窗台上，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有错吗？
　　没错。
　　既然没错，又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浓烈而无法叙述出来的复杂情感？

　　现在她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个名字。

　　奥德里奇·烈坦。
　　她的...奥德。
　　已经死了。
　　就像昔日的族人们，在敌人的屠刀下，永远的倒下了。
　　【“艾斯德斯。”】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少年人的清冽感，又有成年人的稳重，一板一眼的叫她名字的时候，都有种与旁人不一样的温柔韵味能在里头听出来....
　　而且，那人有时候反被自己叫住的那一瞬间，都会惊讶而好奇的看着她，湖绿色的瞳孔熠熠闪光，像是阳光下的湖面，然后眼睛眯成两道细细弯弯的月牙，很开心的样子....说到这个，艾斯德斯猛地想起来，那个人笑起来也很好看，虽说大部分时候都傻乎乎的，不过他好像不太清楚当他笑的时候，左边的脸颊会出现一个小酒窝。
　　其实，她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单酒窝什么的也很可爱啊。
　　嘛，生气的时候像条被人抢走骨头的大狗，瞪着眼睛不说话，随时都能扑上去咬人....那样的奥德，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才高兴。
　　可是啊....就是这样的人，也会有心如铁石的一面。
　　拼着死亡的代价，也要保守秘密；就算是被误解，也一心想要救她；最后为了激发她的生存本能，说出那样的话....他心里也不好受吧。
　　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她，或许两个人都该对彼此说一句对不起。

　　深夜起风了，吹得医院顶楼的旗帜烈烈作响，而风中，却传来几不可察的轻叹。
　　“对不起，奥德。”
　　“还有...谢谢你。”
　　教会了她那么多....从不曾知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