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回到1987》萝卜秧子

23、说服

　　楼盈秋是不相信自己父亲是刚刚才下定决心的。难不成他急急忙忙地跟上辈子显然早就断了联系的莫斐然的父亲，那个大包工头，重新搭上关系，完全是心血来潮？是没有任何目的的？

　　不过，亲耳听到，楼父对那个印染厂没了兴趣，楼盈秋总算是完全放心了，因为自己父亲，一旦作出决定，是很难再改变了的。不管他以后干什么，总比开这个毁了很多人健康的印染厂，要来的好。

　　楼父的性格，他的姐姐们自然也是清楚的，知道他既然这么明确的说了，估计是很难改变了的。但钱帛动人心，要他们就这么放弃这么个共同致富的机会，却是不甘心的。

　　几个人眼神交流后，二姑夫开口了：“你的顾虑，确实有道理。现在想承包这个厂的，是有好几家。不过，我也打听过，他们谁都没把握，能把这厂子再做起来。跟前头的厂长一样，怎么组织生产，说起来那是头头是道，怎么把布卖出去，就都说不清了，只能乱七八糟的胡说一通。我们也跟人漏过点口风，弟弟你要是愿意挑这个头，大家还是愿意服你的。”

　　楼父笑着摇头：“二哥，你别怪我说话直，能让你这么早就漏口风的人，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说服我的。实际上，他们服的是你。你们别摇头，不用说我都能猜出来，你们是不是都跟人漏过口风了？那些人看在你们的份上，肯定也表态支持我了。”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不过，显然这些大人的演技都不过关，笑声里的尴尬藏也藏不住。即使未必明白怎么回事，他们的孩子们还是纷纷发现了父母的不对劲，依然不敢说话，只能彼此打量，期待能从其他人的脸上，发现点什么。

　　“那有什么不一样，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难道我们还能不支持你？”三姑姑笑道。

　　楼父只当是一家人说的玩笑话，还笑着给人敬酒表示感谢。其他人再劝，他也一口咬定了自己从没接触过这个行业，要是出头去承包，上面下面都难以搞定。

　　“难不成你就一直去给人修路？这行业，没个背景，想出头多难啊。再说，这路难道还能没完没了地修下去不成？”

　　眼见怎么都说不通，二姑姑终于说起了楼父现在正在做的行当。在她看来，他们是真的为弟弟好，楼父现在这种随时有可能接不到活的生计，跟临时工差不多，总归不是长远之计。承包印染厂再难，总有上轨道的一天。至于办不起来，是想都没想过，对自己的弟弟，她的信任已经深入骨髓。

　　二姑夫本来想拦着自己老婆的，后来不知怎么一想，又不说话了。

　　对于自己的职业被攻击，楼父不以为意。这些天，他确实一直在考虑以后的事，不过结论跟自己二姐，刚好相反。

　　要想富先修路，修路富起来以后，尝到了甜头的地方只会想修更多的路。这路，还真的是可以没完没了地修下去的。背景虽然会影响发展，但不表示就毫无机会了，而且自己起步算早的，相对来说，也不是没优势。这么些年干下来，他早就看明白了，修路同样是个技术活，熟练工人与新手之间的差距，配合习惯了的人与从没配合过的人之间的差距，都是巨大的。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反而提起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前面那条河，现在很少有人养鸭子了，想买些鸭蛋都买不到。”

　　“现在河里的水不干净，养了鸭子也容易生病，蛋生不了几个，还一不小心就死掉了，大家都认为养了也不划算。要不，开春以后，家里养一批试试？”楼母立刻解释。

　　她是个勤快人，除了地里的农活没落下外，家畜一直没少养。以前也是养过蛋鸭的，自从河里经常因为印染厂的废水排放而发臭后，就跟其他人家一样，放弃了养蛋鸭，改成养了更多的母鸡。因为并不缺蛋吃，她确实没想过丈夫可能会想吃鸭蛋的问题。

　　“污水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这么多年，大家也习惯了。我们也只是随了前面的做法，这往河里拍污水，也不是我们开始的。大家要有意见，早就该有了。”楼母这么一解释，对于楼父的言外之意，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那个印染厂，我们村的人，几乎没有在那上班的。好处没份，一排污水，受得影响却很大。村里人，包括村委在内，我也打听过一些，都对那个厂意见很大。我探过村里的口风，他们其实有个想法，与其这样白白受影响，还不如那印染厂开在我们村里，还能让一部分村里人去厂里上班。现在，对方不同意，他们也没办法。我要真出了这个头，那以后，只怕……”楼父也是确实花过点功夫的。

　　这事，楼盈秋是知道的。上辈子，楼父接手了那个印染厂没几年，就在村里人的兴高采烈中，搬了地方。因为这次搬迁，是往河的下游搬，上面对此还颇为支持。只不过，似乎上上下下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下游还有更下游。村里人在厂子搬迁的时候，夸得有多狠，后来就骂得有多恨。

　　这个时候，毕竟交通不方便，大家普遍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楼父这些话，他的姐姐姐夫们，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了。

　　印染厂真要搬迁了，年轻人还好说，年纪大一点的，这上班的地方变远了，只怕这活就没法干下去了。不说大家都是在一个厂里干活，熟悉了的人，真要开除了他们，以后一个村里的，还怎么相？何况其中还很有一些人，是自己家的亲戚，更是不好解决。尤其楼家四姑父，想到自己父母，只怕到时候也不大可能继续上班，到时候能不能算退休都不一定，这种直接的利益关系，让他有点迟疑了。

　　“这个事情远着呢，总要先等我们把这厂做起来吧？要是做不起来，根本没有搬不搬迁的事。要是做起来了，那时候，这些就是小事了。”楼家大姑姑认为太久远的事情，没必要现在就操心。

　　这话说服了其他人，却没能说服楼父。

　　“大姐，这事，是真不行。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说了你们现在肯定要怨我。但不说，我怕你们以后怨我。你们这个印染厂的浑水，还是不要趟得好。这个厂到底什么情况，知情的人不少。现在盯着的人太多，都是想咬一口又怕硌着了牙。自己不敢吃，也看不得别人吃下去。比如那个污水问题，现在大家只是私下抱怨两句。等有人承包了这厂以后，肯定会有人背后搞事，到时候只怕会成为村与村乡与乡之间的大问题。到时候，你们只怕压不下来。”

　　楼盈秋忍不住偷偷为自己父亲鼓了个掌，很有先见之明啊，上辈子不就是闹得不可开交吗！尤其等这个厂赚钱后，临近的几个村和乡，一窝蜂地上马了一大批小印染厂，导致附近河流就没几天是干净的。要不是那些跟风者中没什么厉害人物，也多亏了楼父的心狠手辣，那些小厂没能撑个几年就都倒闭了，不然，后果更不堪设想。

　　楼父不但自己不想发财，还希望自己的姐姐姐夫们也不要发这个财，因为他们没能力发这个财，这个意思一暴露，气氛又有点僵了。

　　或许是为了让其他人有时间想想清楚，楼父也没再说什么来缓和一下。

　　楼爷爷依然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对子女间的问题完全不在意，或者是完全不觉得现在的气氛有问题？楼盈秋是不信的，没看连楼小弟都在认认真真的扒饭，连个头都不抬了吗？

　　楼母倒是有心缓和一下气氛，却只能招呼大家多吃菜，在整体的静谧中，她孤单的声音反而让整个气氛更不对劲了。

　　最后还是作为主人的楼父，也加入了她，大家又开始喝酒吃菜，似乎把刚才的那一页翻了过去。

　　别扭肯定还是存在的，但大人们终于不再讨论这个严肃的话题，而是开始了东家长西家短。

　　尽管他们已经在尽量装作平和了，楼盈秋还是看出来，离开的时候，她的姑姑姑父们，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倒是二姑夫，不愧跟大表哥是父子，笑得跟平时完全没两样。楼父肯定也看出来了，却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都是狐狸，楼盈秋只能这么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