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氏聊斋》恩泽之助

11、4、背尸

　　“刺啦——”
　　庄泽撕开了三明治的包装袋，分成两半后从中心开始吃。虽然今天他也饿坏了，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斯文的吃相，每一次咀嚼都牵动着唇部肌肉的动作，幅度不大不小十分好看。

　　叶蒲柳心如擂鼓，不过此时此刻，这震天鼓声却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吃个三明治都能好看死人的男生。
　　现在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从她在这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开始，叶蒲柳就一直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森冷彻骨的目光，只不过她回头看了几次什么都没有看到，便以为是刚刚被鬼吓着了的缘故。可是现在，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咚——”
　　一道清脆刺耳的声音凭空响起，惊得柜台两个睡得迷迷糊糊的收银员从柜台上跌了下来。庄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疑惑地盯着叶蒲柳。

　　不能吓到他。
　　这是叶蒲柳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有人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然后猛地加大力道，速度快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半个身体已然扑在桌子上，面前的奶茶和可乐撒了一地。

　　“你…没事吧？”
　　庄泽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弯腰收拾白瓷碎片的手也有些微颤。叶蒲柳心里有些小小的内疚。为了防止他被吓得更惨，叶蒲柳拼了老命抬起被压下去的肩膀，双手撑在桌上卖萌道：“庄泽，咖啡撒了，你再去买一杯吧。”
　　庄泽顿了顿，然后脚步密集地奔向了柜台。

　　仿佛因为受到了反抗而生气，肩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像是有人不断在她身上叠加石块。叶蒲柳还记得小时候挑不起水别人笑话她，叶慕洲就说她天生享福相，没有干苦力活肩上的“坎”，那时候叶蒲柳还挺乐，可现在她是多么希望有那个看不见的玩意儿，来替她承受这看不见的“不能承受之重”啊。

　　庄泽的可乐已经买好，正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头顶的灯光炫目，叶蒲柳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正按照步骤有条不紊一步步来——先是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她的肩，再贴上她的后背……叶蒲柳觉得，她可能顾不了庄泽的感受了。

　　又是“咚”一声巨响，叶蒲柳终于承受不住身上的重量，上半身重重地跌在桌面上。
　　“我给你去找人。”庄泽扔下手中的可乐飞也似的推开了大门，两个服务生本来以为客人突发疾病，刚想过来帮忙，又被这阵仗吓得畏畏缩缩站了回去。

　　太…邪门了！明明背上什么都没有，却仿佛背了一座大山，特么又不是愚公！极度害怕的时候，叶蒲柳反而镇定了下来，身上的重量依然在增加，就在叶蒲柳立挺的五官即将被压成一张饼的时候，“哐啷”一声，星巴克精致的编织桌子宣布报废，身上看不见的重量也随着叶蒲柳趴到了地上。

　　意识迷糊间，叶蒲柳听见有人推门而入，长靴扣地发出“得得得”清脆好听的声音，来人一头红发，几根碎碎地别在脑后，不痛不痒地来回刮着她的鼻翼。
　　他说：“哎呦，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压坏了岂不可惜？”

　　叶蒲柳做了个记事以来最意识流的梦。梦里的世界一片白茫茫，她迷迷糊糊地睡得正香，有个声音却念经一样声声入耳。
　　“阿龄，阿龄，阿龄……”
　　谁啊？吵死了。

　　叶蒲柳伸手去关床头的闹钟，入手的却是一片空气，因为扑了个空，叶蒲柳几乎没跟着靠背一起翻过去，幸好服务生小妹眼疾手快抓住了她。

　　“小姐，恭喜你升级成为我们店的VIP了。”服务生小妹叶蒲柳一般大年纪，怀抱一个黑色大本本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站着，样子有点激动。
　　“哦。”窗外晨光熹微，叶蒲柳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现在想想最多不过一两个小时，她还是那身不合时宜的装扮坐在星巴克的位置上，周围已经收拾干净，如果不是身上残余的疼痛，叶蒲柳都要以为一切都只是她做的另一个梦，一个更加荒诞不羁的梦罢了。

　　刚刚压住叶蒲柳，差点把她压成肉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叶蒲柳不是很清楚，但用脚趾头想想也晓得不寻常。叶慕洲曾经跟她说过，很久之前有个村子里的风俗，未出嫁的女子若是暴病在家必须由最亲的男性将尸体背过门槛，行了像新娘子过门那样礼才能入殓下葬，否则便会回来找男人背，当地人称为“背尸”。与通俗的背尸含义不同，这里的背尸并不是指盗墓赶尸一类的活动，而是未婚女子夙愿未了回来报复。“背尸”的痛苦通常取决于女鬼的怨气大小和当事人的火气状况，不过总的说下来，被“背尸”的人通常不是死就是残，最好的结果也得大病一场。
　　这样想起来，叶蒲柳遇到的情况与“背尸”倒有点相像，可是叶蒲柳……她是女的啊！

　　回过神，叶蒲柳把肩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服务生小妹拜托她转交给惊慌走失至今未归的庄泽。他的外套看起来几个不菲，虽然他未必介意，但叶蒲柳也不愿意再拿着这东西“睹物思人”。而他常来的星巴克，她这一辈子怕是不会再来第二次。

　　“吧嗒吧嗒……”叶蒲柳小熊棉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咖啡厅里，身后小心翼翼的脚步也紧紧跟随，手搭上玻璃门把手的那一刹那，叶蒲柳终于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你说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