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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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殿里一片狼藉，公主的金丝绣凤朝服，凤凰掐丝金钗、珠翠宝石金钗连同手上的鎏金包铜嵌宝白玉镯纷纷凌乱地出现在被擦得锃亮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一群宫女追着穿着白色里衣的璟曦一面忙拾起落在地上的贵重饰物一面唯恐金枝玉叶摔着，一位穿着薄荷绿色宫装，挽着双螺发髻的年轻宫女对着璟曦的背影着急的道“殿下，您慢点，地上滑！”。
璟曦对宫女们的反应不以为意，嚷道“小芊，把我从塞外带回来的胡人衣裙拿来！”
那个唤作小芊的宫女两撇柳叶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殿下，及笄礼才结束，您不歇会儿吗？”
璟曦回过头，瞪着小芊，一字一顿的说，“拿！衣！裙！”
小芊的手绞着手中的罗帕，为难的说，“皇后娘娘说……”
璟曦不耐烦的将宽大的广袖捋上了胳膊，打开了衣橱的柜门一通翻找，原本整齐的衣橱变得凌乱不堪。
小芊急的跺着脚，想拦着却又不敢，声音都带着哭腔，“殿下！您要出去也不能穿胡人的衣裙呀！娘娘说了……”
小芊还没说完，就听璟曦高兴地一呼，“哈！找到了！藏得不错嘛！”边说还边得意的看了一眼小芊。
小芊扯着璟曦的衣袖跪了下来，豆大的眼泪一滴滴的下落，“殿下，皇后娘娘说了，您是王朝的公主，不许穿这些异族服饰，若果您穿了就要治奴婢们的罪！”
璟曦挑了挑眉，撇着嘴蹲下来，手搭在小芊肩上，平视着她，“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我祸闯的不少，要是真治你的罪，你怎么还在我这栖梧殿里带着？”
小芊扎巴扎巴眼睛，让眼泪滴落的更多些，楚楚可怜的看着璟曦，哽咽道，“可是……可是……”
想想也是，小芊与璟曦年岁差别不大，从小就被挑中在璟曦身边服侍，这么多年璟曦不停闯祸，皇后也不断地警告，每次要挨罚时都是璟曦替她们开拖，有时甚至帮她们挡下刑罚。当然，也不排除祸闯大了，璟曦自身难保的情况……
璟曦伸出手将璟曦从地上拽了起来，“别可是了！帮我更衣！”
小芊擦干了眼泪，任命的招呼其他宫女一起给璟曦穿衣，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找个小宫女穿上璟曦的睡衣躲在被子里，不管来了谁都说公主典礼后太累，睡下了…….
璟曦像是看出了小芊心里的小九九，说道，“别盘算了，我看你还是赶紧祈祷，母后千万别来不就得了，不然你再怎么装都无济于事。”
小芊斜着眼偷偷看着璟曦，弱弱的试探道，“那奴婢能祈祷殿下今日不出门吗？”
穿好胡人衣裙的璟曦对着铜镜调整着衣襟，镜子里的自己棕色的皮裘马甲，几串羽毛挂饰，显得整个人精神又不失活泼，她对自己的打扮甚是满意，轻快地回答，“当然可以！”。
小芊的眼里立刻放了光，欣喜的看着璟曦，准备璟曦一点头她就命人梳妆更衣，换了这身令她胆寒的异族服饰。璟曦却拿起放在一旁的马鞭，丢下一句“只不过天上的神佛今天都放假了！”就大步向门外走去，留下小芊和一众宫女太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跑马场里，璟曦拿着一个胡萝卜喂着一匹白色泛着金黄的汗血马，那马也时不时舔舔璟曦的手心撒撒娇，一人一马自得其乐的玩耍着。
“哟！这不是小富婆嘛！”男声里带着戏谑。
璟曦转过身，见璟晨远远的策马而来。她装作一副嘚瑟的模样，“哎！没办法呀！这钱多的花都花不完。”
璟晨没想到璟曦完全不接招，骑行到璟曦身前翻身下马，上下打量着，“跪了一上午这腿还没残呐？”
璟曦看似心情很好，这是白了璟晨一眼，“拖三殿下的福！没残！”说着，回过身给汗血马喂了一大块的苹果。
汗血马吃完了苹果幸福的直哼哼，扬起头霸气的嘶叫了几声。
璟晨的注意力一下就移到璟曦的新座驾上，“这就是父皇送你的成人礼物啊！汗血马本就不常见，还是这白中泛金的毛色……”
璟曦听着心里舒服着，天天按着饭点和她吵架的璟晨今天竟然也开始不和她抬杠了，“那当然……”
还没说完，璟晨就来了一句，“只不过……”
果然没好事！璟曦瞪着璟晨，看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只不过这汗血马好虽好，只是被世人过多的吹捧，作战时和血统纯正的蒙古马比起来也是中看不中用罢了！”
璟曦看着璟晨的眼里充满了挑衅，突然一步跨上前，离璟晨的距离不过一寸，扬起头装作凶狠的瞪着璟晨道，“萧璟晨，吃不到葡萄偏说葡萄酸啊！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溜溜！”
璟晨微微眯起眼，突然一把搂过璟曦的腰，换了语气，那声音温柔似水，“小丫头，没听哥哥说是在作战时吗？”
璟曦看着他的眼睛，笑似一朵芙蓉盛开，顺势将手搭上璟晨的脖子……
几秒过后，两人像同极相斥的磁铁，迅速的弹开。
马场上，两匹马撒开蹄子狂奔，扬起漫天的沙尘。
“好！那就比耐力！”
两匹马，两个人在马场里狂奔，一圈又一圈，从正午跑到了黄昏，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栖梧殿的宫女左等右等璟曦还是没回来，着急的一路寻了到马场。
几个小宫女扯着嗓子喊，“公主殿下，太阳要落山了，该和皇上皇后一起用膳了，您快回宫吧！”
璟曦跑的正欢，跑马场又大，哪听得到小宫女们的叫声，挥鞭策马，享受着风从脸上挂过的感觉。
又过了半个时辰，璟晨的是侍从们也坐不住了，冲着两道人影喊，“二位祖宗，快回来吧！太子都已经到凤仪宫了！正到处差人寻殿下们呢！”
璟曦哪还听得到这些，和璟晨两人一圈圈的跑，还不时唇枪舌剑一番。
周围的太监宫女急的团团转，不管怎么扯着喉咙喊叫，两位主子都像是没听到一般。他们心想着这回又少不得一通责骂了，慢慢的也就认了命。
“驾！”一匹马儿从太监宫女身旁疾驰而过，冲着璟曦和璟晨奔去。
宫女太监们先是一惊，回过神后开始了窃窃私语。
太监甲，“哪来的贵公子？敢去追小公主的马，不要命了？”
宫女甲做花痴状，“好帅啊！谁家的公子？怎么没见过！”
太监乙一脸的不屑，“还是我家二皇子帅多了好嘛！”
宫女甲，“你个不齐全的！懂什么！”
太监乙/(ㄒoㄒ)/~~
宫女乙，“快看！那位公子似乎要追到了！”
……
一旁的太监宫女大气不敢出一声，整个皇宫都知道，二公主有几根倒毛摸不得，一个是没吃饱时千万不能催促她干不爱干的事情，二是睡觉时千万不能打扰，第三就是她在兴头上千万不能扫她的兴，特别是马还没骑爽就催她下马……再加上公主殿下特别能记仇，特别会整人……
“哪来不长眼的家伙！”璟曦愤怒的声音向四周传开来，说着还挥鞭欲抽拦马人。
璟晨策马停下，打量着来人，不发一言。
“在下王雨阳，方才唤过二公主与二皇子，只是二位在兴头上，没搭理在下。”王雨阳松了抱拳的手挡下了璟曦一鞭，将鞭子攥在手里和璟曦僵持着。
璟曦施力与扯回马鞭，可是鞭子在他手里稳稳的扯着，“放手！”从声音中已经听得出璟曦怒不可遏，活了这十八年，还没人对她这么放肆。
王雨阳依言松了手，却让璟曦一下失了平衡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璟曦刚欲继续动手被一旁的璟晨按下。
璟晨礼貌地微笑着说，“世子这样来扫人兴致可是不好。”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责怪。
璟曦虽未再动手，却压不下心里一口恶气，不善的说，“好狗不挡道！”
王雨阳对璟曦的言语挑衅非但没有恼怒，还一副真诚笑脸，“在下只是觉得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可别让皇上和皇后等急了。”
璟曦还欲还嘴，被璟晨抢了个先，“的确，”璟晨还装莫做样的看了看天边的太阳，“是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换身衣服去拜见父王母后了。”
璟曦看了眼璟晨，还没开口说话，就被璟晨夺过缰绳，拉着向马厩骑去。
“那人是谁啊？世子？谁家的世子？”下了马璟曦抓着璟晨好奇的问着，都忘了生气。毕竟璟晨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能让他这么好言相对的人不多。
“远安王的世子。”璟晨对璟曦小声的说道。
“远安王？不认识，我还以为是哪来的表兄呢！”璟曦不屑地挂好了缰绳。
璟晨到璟曦身边拎着她向外走，“别小看了这远安王，镇守边疆兵权在握，比咱们那几个皇叔可厉害多了。”
璟晨和璟曦虽是双胞胎，可是璟晨毕竟是男孩，比璟曦高了一个头还多。璟曦被拎着难受，挠了挠璟晨的腰窝，让他马上就松了手。
璟曦向璟晨扬了扬拳头，狠狠地说，“管他什么远安王、长安王，迟早有一天我让他趴在地上给我求饶！”
璟晨看了看远处走来的人，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只能尴尬的假装咳嗽一声，将璟曦拉倒一边，学着大哥萧璟曜的样子对王雨阳说，“今日多谢世子提醒，不然真误了宴席，母后又要责怪了。”
王雨阳摆摆手，“二皇子何须言谢，在下今天冲撞了公主，倒是该赔礼道歉。”
两人又寒暄几句，璟晨就拖着璟曦回宫更衣。
宴席上，歌舞升平，皇上皇后早早的就到了，太子让人寻了几次都找不到璟晨和璟曦，急的都快要亲自出马找人了。
璟曦回宫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就匆匆提着裙摆小跑到凤仪宫，在殿门口正好也遇到了行色匆匆的璟晨。
看到璟晨，璟曦笑了，“嘻嘻，今天有人和我一起挨骂咯！”
璟晨白了一眼璟曦，一刻不停的跑向凤仪宫。
还没待两人走进，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就迎了上来，“两位祖宗，我家主子都快急疯了！”
璟晨伸手推了一下小太监的头，“这不来了嘛！”
进了凤仪宫，皇帝皇后似乎心情很好，不时和堂下的王公贵族们闲聊，众人见璟曦入殿，不时有人上前祝贺，璟曦尽量挤出个笑容一一回了，毕竟迟到了本就不对，若是让母后直到她迟到是因为骑马贪玩，又免不了宗庙一夜游了。
空档间，璟曦见王雨阳坐在皇帝下手，不时和皇帝寒暄两句，这让璟曦更加好奇这远安王世子了。
似是感到璟曦探询的目光，王雨阳回过头来正对上璟曦的目光，他礼貌的一笑。
璟曦还对傍晚的事耿耿于怀，高傲的将眼神移向了别处，还轻哼了一声，也不知王雨阳听到没有。
王室的家宴也是一掷千金，宴席见一拨拨的舞女献舞，丝竹管弦声不绝入耳，寻常人家一辈子也吃不上的美酒佳肴也是在普通不过的东西。
皇帝和璟曜在席间被几位王侯缠的脱不开身，皇后则被女眷们团团围住，璟晨早早的脚底抹油开溜了，只剩下璟曦一人无所事事的退在一旁，她不喜欢与那些贵妇们聊天，也最讨厌这样的宴席，早早的就显出了疲态，只是碍于这是自己的及笄礼宴席不敢早早的离席，只能闭目养神，一只手撑头，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筷子敲击腕碟，和着乐师的音律轻轻哼唱。
“公主殿下如此仪态可不好。”王雨阳微笑着在璟曦身旁的位置上跪坐下。
璟曦半开双目看清来人，丢下手中的筷子，慵懒的样子丝毫不减，只是声音变得更加清冷，骨子里的公主威仪也露了出来，“你是在教本宫礼仪？”
王雨阳拱手，“不敢。只是在下觉得公主与其他金枝玉叶不同。”
璟曦斜眼看了看王雨阳，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绯议皇室你知是何罪吗？”
王雨阳也不恼不怕，脸上的微笑更深了几分，“倒是草原更适合你。”
璟曦终于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的男子眼光里满是探询。半晌，璟曦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恢复了之前无拘无束的样子，拍了拍王雨阳的肩膀，“你也和那些王公大臣们不同！”
王雨阳拿起桌上的酒杯递给璟曦， “敬不同！”说话的声音较之前彬彬有礼时似乎略低沉了些，显的更加豪迈。
“敬不同！”璟曦一仰头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远安离京城远吗？”
“远。”
“有多远？”
“最好的千里驹也要跑上三天三夜。”
“那儿美吗？”
“美！远安有广阔的草原，还有无边的沙漠，甜美的瓜果，淳朴的人民！”
“那和京城比呢？”
“不一样的美！京城繁华，远安自由。”
“我觉得这王宫就像精致的牢笼，我就像娘亲以前养的金丝雀一样，吃得好住得好用的好，可也只能在小小的牢笼里不停地飞啊飞……”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它放了！把皇宫上下所有关在鸟笼里的鸟都放了！现在在宫里要观鸟，你只能抬头看天了！还要看鸟儿们有没有哪个好心情给你观赏！”
“公主果然与众不同！”
……
璟曦和王雨阳一人拎着一壶酒倚坐在几案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璟曦的酒劲慢慢的上了头，到宫宴结束时，脸蛋红扑扑的，人也是歪歪扭扭的没有一丝力气，璟曜本来想来叫璟曦去送送宾客，可是看她这醉态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将披风给她披好，唤来小芊送璟曦回宫。
王雨阳一脸的抱歉，“都怪在下，让公主殿下喝醉了酒。”
璟曜礼节性的笑着，“哪里，是小妹酒量不佳，让世子看笑话了。”
璟曦糊里糊涂间闹腾起来，含糊不清的大声说，“谁醉了？！是王雨阳醉了吧！”说着还将手搭在了王雨阳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就说吧！他！酒量没我好！”璟曦半倚在王雨阳身上，因为醉酒脸上泛着红晕，眼睛也失了焦距，显得整个人娇俏万千。
王雨阳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丝毫不显尴尬，扶着璟曦的手却丝毫没有越礼，轻轻拖着璟曦的手肘，小心的将璟曦交给了宫女。
璟曦被小芊还有一众宫女太监扶着跌跌撞撞的往栖梧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还时不时的发发酒疯，扯着喉咙唱唱歌，弄得太监宫女们手忙脚乱。
王雨阳看着璟曦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后，眼角还带着淡淡的笑。
而他的身后，同样有一道目光看着他，只是眼里写满的警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