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录》韩易水

20、关于解药2

　　乐棠的脸红润得好像喝了十来斤烈酒，但他的眼神却好像想杀人。嗯，千千确信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她已经死了千百回。
　　他想撑起身子，却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整治得全身无力，只得艰难喘息道：“把……把我……”
　　“把你什么？”千千靠近了些。
　　“把我丢进河里！”乐棠咬牙切齿，他浑身滚烫如同快要沸腾，连眼睛都泛着红光，看来颇有些吓人。
　　千千蹲下了身子，绞起了手指：“那个……我丢不动……要不我再试试能让你马上健步如飞甚至打得死老虎的药？”
　　乐棠无力地在地上挣扎起来，千千叹口气：“原来美男子挣扎起来虽然有些凌乱美，但还是会像条砧板上的鱼。”
　　乐棠闻言停止挣扎躺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千千有些担心地伸手推他时，他却突然翻身一扑，千千躲闪不及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你……该死的到底给我吃了些什么药！”乐棠在她耳边急促地喘气，眼中满是怒意，伸手便掐住了千千的脖子。
　　千千眼底心虚一晃而过，她是无法将自己袋中药物品种一一对应，但一共装了哪些药心里还是有数的。药解五毒教奇毒，解毒的过程需要先令乐棠气血激荡，然后吐出几口毒血，才能渐渐排清毒素。但刚才她也确实存了点趁机利用乐棠试药的心思，却没想到药性相冲的后果这么可怕。
　　不过现在这情势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她还不想被药性发作的乐棠掐死。她用力去拉乐棠的手，乐棠大约真的已经被相克的药性折磨得死去活来再无余力，十分轻易便被千千拉开了手，而他则因失去双手的支撑整个人都倒在了千千身上。差点把千千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乐棠的脑袋也垂了下去，那因热度而鲜红的唇擦过千千的唇畔，一路划过她的脸颊，带出一串令人心颤的火花，最后落在她的耳珠上。那滚烫的触感，惊得千千倒吸一口凉气。
　　这辈子从未有男子这样亲近过她，如果换做别的少女，或许会为能与美男子亲近而激动。但对于见惯美男甚至自己爹就是绝世美男的千千来说，被这只见过三次仍算得上陌生的男子碰触的一瞬间，心中只有羞愤交加。
　　她想伸手推开乐棠，全身却因战栗而发软，一时失去了力气，只能瞪着眼感觉乐棠在自己耳珠上呼出的滚烫气息。
　　乐棠用力喘息了几口，猛然又撑起身子，强行提气一跃，身子便落入河水之中。
　　千千呆了呆，坐起身时只看到他的衣衫在水面飘散开，如花绽放徒留下一片纷乱的涟漪。她等了片刻，水面渐渐恢复平静，乐棠却没再浮出来。
　　难道他就这样溺水了？
　　想起刚才乐棠的状态，千千慌了，提起裙子便冲进水里。好歹乐棠刚才将她从五毒教主手中救出，令自己远离水生火热的苗疆生活。现在却因为她乱用药，而害成这样。他若是真就这样死了，那她恩将仇报的罪过可就大了。
　　幸好千千从家中出来也有不少时日，天气比当初出发时已经暖和了不少，河水也不再冻人。春日的河水映着蓝天和四周葱郁的树林，碧蓝得像一块美玉。
　　千千就在这块美玉深处看到乐棠全身都浸在水中，长发如同海藻般散开，遮住了他无暇的面庞。她拨着水靠近上去，推了推乐棠，他却全无动静，竟是已经晕过去了。
　　千千大急，也顾不上别的，将双唇凑向乐棠的唇边想渡口气给他，却发现他牙关紧咬，竟早已下意识地闭住了自己的呼吸。她忙将双手穿进乐棠的腋窝下，借着水的浮力，尽快将他拉向水面。
　　等好不容易两人都上了岸，全身俱湿的千千探了探乐棠的鼻息，发现已经稳定了许多，呼吸渐渐恢复正常，热度也有消退的趋势。她这才放下心来，打了几个喷嚏，水珠不停从额头滚落，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汗水，只是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岸上。虽然水中有浮力，但以她娇小的身子又没有什么内力，要打捞一名体型高大的成年男子，已耗费她全部的力气了。
　　幸好从前硬央着慕容荻学了些凫水技巧，今日她才能顺利将乐棠从水中救起。她现在无比庆幸。
　　躺没多久，她猛地坐起，望向前方的半空中不停盘旋的某个物体。
　　寻人蜂！五毒教追踪寻人的媒介之一，这时节会用上这玩意儿的也就只有在附近的五毒教主悬瓷了。想不到他还真是锲而不舍，竟追踪到了这里来。
　　寻人蜂在河边盘旋不停，显然由于千千刚才落水，它暂时锁定不到她的气息。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没奈何，她只有硬撑起身子，用力将躺在她身旁的乐棠往林子内拖寻觅躲藏的地方。
　　这地方本已在官道附近，乐棠带她来此处便是要她寻到官道，方便与自己人会合。千千拖了一小段路，实在气力不支，只得寻了一处略为茂密的灌木，将乐棠藏进去。然后她又迅速回到河边，将拖行的痕迹消除，又从怀中取出药粉，在周遭包括乐棠藏身所在都洒了一圈。
　　做完这一切，她便也趴进了灌木丛中，紧挨着昏迷的乐棠，从这角度可以窥见河边的情况。
　　果然没过多久，笼着双袖的悬瓷便走到了河对岸，寻人蜂嗡鸣着停到了他面前。他对着寻人蜂皱起眉，打量河岸片刻，便收起寻人蜂沿着河岸四处走动了几步，又似乎成竹在胸地顿住。而后他手指微动，似乎有些什么黑点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落在四周，来回逡巡几圈之后又汇集到他身前。
　　悬瓷又如此换了数种手法，却始终没有得到一点进展，眸中终于闪过困惑。
　　千千见如此，暗暗松了口气。还好琴姨曾经给过她妨碍五毒教追踪手段的药粉，如今才得以隐匿他们的气息。
　　这一放松下来，她立即觉得湿透的全身冰冷刺骨，如同置身冰窟，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她咬牙硬挨了一会儿，悬瓷还未离开，忍不住便贴近了乐棠，汲取他身上的热量。
　　乐棠却在这时低吟一声，缓缓醒转过来，凌厉的眸与千千对上，先是闪过怒意，随即千千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又令他怔了怔，微眯起了眼，修长的手缓缓伸起将她揽在怀里。
　　千千在乐棠发出声响时已反应极快地伸手掩住他的嘴，但还是来不及，不由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动静怕是瞒不过了。抬头望向对岸，果然悬瓷似有所觉，朝他们这方向望来。
　　他抬起脚步，似欲渡河过来查看，一声怒喝却及时制止了他的行动。
　　“悬瓷，你将千千如何了！”这声音带着熟悉的清凌还夹杂着马蹄声得得，竟是慕容荻匆匆骑着青骢马赶来。他怒火冲天地从马上纵身跃至悬瓷面前，手中名剑步光反射着阳光遥指悬瓷。
　　悬瓷收住脚步，转头望向慕容荻，右手抬起似有意似无意地拨弄发上的骨簪，慢悠悠道：“你又是我未来教主夫人的什么人？”
　　慕容荻看着悬瓷的动作，目光一凝带着戒备收剑拱手道：“秦千千并未与你有何婚约，教主夫人之言还请收回。望教主告知她的下落，在下慕容荻谢之不尽，绝不计较教主此前下药将千千带走之事。”
　　“我便不说又如何？”悬瓷邪异地一笑，素白手指倏地自发间抽出骨簪在身周轻轻一划，瞬间他身周的草地便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外枯萎焦黑，直逼慕容荻的脚下。慕容荻身边的青骢马哀鸣一声，倒地立毙，全身焦黑萎缩起来。
　　慕容荻见状神色一凛，却不退反进，提身腾空直接跃向悬瓷，手中一剑带着午后阳光反射的耀眼光芒疾刺悬瓷。
　　悬瓷冷哼一声，手中骨簪一挥，便有一阵乌黑烟雾当头罩向慕容荻。慕容荻若继续刺下去，还未刺中悬瓷，自己便会先中剧毒。
　　眼看这一击注定无果，应敌经验丰富的慕容荻手下长剑方向一变，朝枯萎焦黑的地面一刺，便又借力弹起落到远处，未被剧毒侵害到的地面。
　　这一交手，两人都未获利也未吃亏，便各自收起轻敌之心。
　　悬瓷把玩着手中骨簪，尾指轻动，却只动了一下就停顿了下来。他神情邪佞对着慕容荻道：“想不到你还有援兵，今日便且放过你。至于秦千千……”他说到这里，眼角不易察觉地瞟过千千藏身的方向，“她正与一名美貌郎君情投意合比翼双飞，你是找不到他们的。”
　　“你说什么，不可能！”悬瓷的话音方落，慕容荻便俊脸布满怒容，冲他吼道，“不准你信口雌黄，污了千千的清名！”
　　伏在乐棠怀里的千千，不禁浑身一震，从没见过一向温和待人的慕容荻这般激动。
　　悬瓷却只是邪气地笑着，意味深长：“若非如此，你以为她是如何从我手中逃脱的？可惜了你对她一片深情，她却跟着她的情郎……”他思索了一下用词，“双宿双栖了。”
　　慕容荻闻言面色顿时一片苍白，倒退了几步，原本澄澈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刚才看悬瓷的模样确实正在施展追踪术，而目前要独自从五毒教主手中逃脱，以千千的本领，确实……还做不到。
　　千千听到这里差点没被惊到，这悬瓷平时用错词也就算了，这关键地方怎么能用这样惹人误会的词汇呢！
　　望着对岸面色苍白的慕容荻，她真想直接跑出去对他喊——你千万别误会，那是这位五毒教主的中原话又没用对词啊！
　　悬瓷冷冷看了瞬间失神的慕容荻一眼，又最后扫了眼千千藏身之处，眼神一闪，转身便离去。

作者有话说

　　这时候不能来点不得不说却又不能说的那种情节真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