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坚固》禾惠

7、争吵

　　季玉琮赤身披着素蝉锦涤纱衣歪歪斜斜地靠在雕着芙蓉翩蝶的床柱上，沈琰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被灌了不少药，但仍能分辨得出空气中那股强烈的催情香的味道。
　　沈琰走到跟前，季玉琮能感受到面前男人投下的一小片阴影，但他不想动，甚至连一个回应也不想给。
　　沈琰轻轻地抬起手，反手就是一耳光，一下子把季玉琮打到地上，舌头咬破了口腔嫩肉，血腥味了溢出来，沈琰还嫌不够似的，拿过手边花瓶，把里面的水都往人身上浇，倒空了，又往远处随意一抛，铺着厚毯子的地板只发出几声咕噜噜的闷响。
　　“咳、咳……”季玉琮慢慢撑坐起来，一手肘靠在圆椅椅面上，一手举起来竖起，掌心朝外摇晃着，“停，停……疼……”
　　沈琰没管他，正满屋子找香炉，终于从床底下的犄角里拖出个精巧的青花海水纹香炉，一抖手把里头的香给倒窗外了，顺便大开窗户，通了那催情香的气味。
　　季玉琮披的是单衣，挨了一耳光又被冷风一吹顿时就醒了，身体有知觉后，忙跑到床上拖出锦被来把自己给裹严实了。正是夏转秋的节气，夜里的风凉得很，刚裹严实，就冲沈琰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吸吸鼻子。
　　“醒了？”沈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热茶，忙了这半宿，乏了。
　　“嗯……”季玉琮揉着自己肿起半边的脸，“醒了。”
　　“行，”沈琰放下手中茶杯，“是你说还是我问。”
　　“你问。”季玉琮挪了挪，又靠在那刚刚那根床柱上，“你是客嘛。”
　　沈琰抬手就把茶杯往季玉琮那边扔去，季玉琮头轻轻一偏，茶杯在床柱上撞个粉碎，“说什么废话。”
　　“实话还说不得了。”季玉琮坐正了。
　　沈琰问题单刀直路，“到底是谁整倒了季家？”
　　“蒋濡睿。”
　　“好好说话！”真的这么明目张胆地直呼当今圣上，饶是瑞王也不敢，季玉琮那是看透生死富贵了。
　　“你要我说什么？蒋启明？宋成平？”季玉琮似乎是在叹气，“你我都知道那是皇上要收了江南的钱袋子，宋家根基太深了，只能吃了我们。连年征战才打下的天下，刚刚恢复又被闹了一场，国库不空虚才奇怪，蒋濡睿能想出什么法子？嗯？少给庄敬皇后修楼修陵？”
　　“是庄敬太后。”沈琰出声纠正。
　　“嗯。太后。”季玉琮重复了一声，“那晚说是雇工暴动争工钱，呵，逮得不知是哪门子的人，我们家的雇工一个没少的回来了，刑部还没出案头呢，宋子礼就下手一通死打，那一出好戏哟，唱得满京城都响了，真是……”季玉琮伸出一只手，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当晚就定了是咱们家的雇工家丁暴动是意图造反……”
　　“刑部什么时候和宋家搭上的关系？不是皇上前年才点的状元么？还特地点的是广西那边的。”
　　“刑部那个林柯衷是瞧不上宋家的铜臭，这人是读书读成个痴子了，他瞧的是同姓亲王的脸面，蒋启明可是真真正正的皇家嫡出，他个腐儒，不是最看重这个？”
　　“不怕有心人看了去？这可是官场大忌讳。”
　　“有心人传给谁？那不正是蒋濡睿要的吗？多个蒋启明的把柄还巴不得呢。”季玉琮冷笑，“再说，那林柯衷一脸呆样，能讨得了甜头？”
　　沈琰苦笑，“这案子是翻不了了？”
　　“翻得了。”季玉琮顺了顺被子上的褶皱，“蒋濡睿倒了，这案子就翻了。”
　　“官逼民反，”沈琰没有介意他话中的意思，反而顺着他话说，“这梁山易上难下啊。”
　　“你也可以不用上，”季玉琮下了床，晃荡着他那件单薄的纱衣关了窗，走到沈琰面前，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瑞王要是不想上这梁山，为何今晚又出个大价钱买我？”
　　沈琰迎上季玉琮的目光，他看到那里边隐藏着的诱惑。
　　“给宋成安个邀贴，”沈琰盯着季玉琮的眼睛说回去，“皇上下一步拿的就是宋家，宋成安要是想顺势拿下他大哥，就该与我合作。”
　　“宋子礼这会儿巴结起了蒋启明，也不是被蒋濡睿逼上梁山吗？”季玉琮直起身子。蒋启明自弃身份拥立新君，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儿，蒋濡睿不杀他那是兄弟阋墙名声难听不说，哥哥让位还杀，那是不仁义。宋子礼就看准这一点，他就算真的挑唆蒋启明篡位又怎样，蒋濡睿本来就非正统出身，那些个文人老臣虎视眈眈，宋家和蒋启明靠得越近，害怕的应该是蒋濡睿。
　　“宋子礼那是等皇上的台阶呢。”沈琰恶狠狠地盯着季玉琮。
　　“宋成安不会和你合作的，他那脾性，顶多搭上张甫的交情！”
　　“宁王老了，他要什么？宋成安能把他女儿弄进宫？别说笑话了，皇上登基以来，后宫就一个皇后！”
　　两人不自觉地吵了起来，声音越说越响，还是沈琰回过味来，一把捂住季玉琮的嘴，把手指抵住嘴唇，示意小声点儿。
　　季玉琮悄悄伸出舌头舔沈琰的手心，猫挠似的，一下下润着手心痒痒的，一边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沈琰。沈琰二话没说，拿开手就堵住季玉琮的嘴了，两人接着胡乱的吻，一步步后退到床上，突然沈琰醒过来似的，一把推开季玉琮，起身整理衣服。
　　“现在京城应该人人都在夸瑞王情深。”季玉琮喘着气儿，看着沈琰笑得意味不明。
　　“情深？”沈琰歪头看着季玉琮，目光清醒异常，“当年那碧瑶杯我根本不是想送给你的！你明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