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江湖之不良人同人〗 尘埃 （凡轩）》fanbrahms

1、天成元年 清明

　　尘埃
　　By fanbrahms

　　天成元年清明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抬起头，这才能从帽檐下看到前面的景象。眼前青绿色的石梯被雨水冲得光滑，视线顺着石梯缓缓向上，直到斗笠无法遮住风雨，雨滴直接飘洒在下巴上，我才看到石梯尽头雨雾萦绕中的门楼。
　　终于要到了。我长吁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完成这趟旅途的最后一程，可身后抱怨的声音却让我刚抬起的脚步戛然而止。
　　“累死了，累死了…..让我……让我歇歇……”脚下是一顶湿漉漉的斗笠的尖顶，说完这句话，斗笠的主人像我刚才那样仰起头来看着我，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浸染着她的秀发，她额前的头发就像她本人一样，湿哒哒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蓑衣的重量让她直不起腰来。她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我，我点点头，退到阶梯边，随意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也不顾上面的积水，就裹着蓑衣坐了下去。
　　落在身后的女子见我已停下，赶紧快走几步爬到我身边。她毫不淑女的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石头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碎碎念着：“好累好累……我再也不想爬这座山了！”
　　她的名字叫秀儿，就是她，将我从市集上领到这儿的。
　　秀儿喘了好一会儿，呼吸才开始慢慢平稳。见我默不作声，她又开始话唠起来：“嘿！别看你这么瘦，年龄比我大，爬山倒是很行嘛！”
　　我侧过头看着她，她少女的脸上一对大眼睛倒并未因为跋涉而失去神采。这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于是我谦逊的笑了笑：“我就是在山里长大的。”
　　“哦哦，对了对了！你和我说过。”忘了我们交谈过的内容，秀儿倒有点尴尬，随即她马上解释，“你看，从惊蛰到现在，也就一个月吧，你知道我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爬这座该死的山爬了多少次吗？——十次！加这次就十一次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再送你下山了啊！”
　　见到她充满希望的看着我，我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
　　秀儿却似乎对我的举动很满意：“很好很好！你不爱说话！我家公子就喜欢安静不喜欢聒噪！哪，我再和你说一遍啊，你要认真听好——”
　　我无奈的再点点头，准备第六次聆听秀儿的注意事项。
　　“我家公子呢，喜清净，他不问你话时你绝对不要多嘴。其实你的活儿很轻松，哪，我再说一遍：公子一般戊夜五更起，你只管照顾他梳洗；卯时开始公子会品茶用糕点，一般是半个到一个时辰，辰时到巳时他会在山后的竹林静坐练功；午时用餐后午休，未时到申时又会到竹林散心，之后是用晚餐，再然后你就能伺候他洗浴入寝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
　　“所以嘛，我就说你这贴身丫环的工作很轻松嘛！你只管看着公子，陪着他就行。”说完秀儿瘪瘪嘴，“要不是我自己不是这身闹腾性格，还不如我自己去服侍公子呢！为了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一个月内就来回了十趟啊！要说这通文山啊——虽然我八岁就来到了这里——不管什么时候爬都要了我半条命啊……”
　　秀儿又开始唠叨起自己的琐事——当然，这些话在这两天的路途中，我已听过不下三遍了。“……你前面那个吴妈做事大大咧咧，居然敢去碰公子珍藏的剑，所以她才要打包袱走人……这个你也要注意。”虽然我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是什么，但看着秀儿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还是正了正身子，认真的继续听着。
　　“你不需要整理床褥打扫卫生，这些在公子练功的时候会有专人处理。你得记住，公子不喜外人碰他的任何东西，尤其是那把珍藏的剑。另外……”秀儿突然压低了嗓音，朝我这边凑了凑，“公子一月前才患眼疾失明——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任何眼睛的事儿，懂吗？”
　　被她严肃的深情感染，我也正色道：“懂了。”
　　“很好！”秀儿似乎很满意的站起身伸伸懒腰，“太好了！雨停了！天也快黑了…..我们赶紧上路吧！前面就要到了！”
　　秀儿突然变得精力充沛，似乎之前那个筋疲力尽的姑娘从来没有存在过。她亲昵的拉着我的手，一边轻松地爬梯一边继续叨叨：“阿木姐姐，说实话，我挺看好你的。我可不想再这样爬上爬下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不忍心打击秀儿的热情，我只好客气的笑笑。现在雨气慢慢散去，原先模糊的门楼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走了百来步的样子，门楼就威武的矗立在我眼前了。门楼高约二丈，四根楼柱滚圆结实，顶部挑檐边挂着四个旺株，上面雕刻的似是兰花。楼顶的瓦当上正滴答滴答的落着水。然而最吸引眼球的，当然还是在门顶牌匾中央龙飞凤舞的写着的四个大字“通文山庄”。
　　我还在为眼前壮观的门楼失神，那边秀儿却和守卫争执起来。
　　“……站住个屁啊！你不认识姑奶奶我？！新人吧？”和秀儿对峙的是个身着白衣的壮汉。汉子的白衣外裹着烁金的盔甲，然而最让人害怕的，还是他脸上凶神恶煞的面具。
　　秀儿似乎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她一边数落着一边牵着我的手，完全不在意汉子们的阻挠，她好像就想这样牵着我径直闯进去。
　　“等等，她是谁？”没参与口斗的另一个壮汉伸手拦住我的去路，他同样白衣金甲面带面具。
　　“她是公子的新丫环。别拦着，我们得赶着去见公子呢！”
　　汉子却并不让步：“不管是谁，得按惯例搜身！”
　　“还搜身啊！”秀儿不满的瞪大眼睛，“这一路上来过了三个卡都搜了三次身了！该没收的东西都没收了，现在人家姑娘家什么行李包裹都没有！”
　　汉子依然不为所动，但口气始终是缓了些：“秀儿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我们的职责嘛！如果她浑身干干净净那再好不过，不过……还请让我们完成职责！”
　　汉子的话通情达理，秀儿一时也没了主意，她转身看着我，无奈的摊摊手，但还是补充道：“阿木，没办法，这可是通文山庄的规矩，以前的那些丫环都得被搜四次身才能进得了这个们，你也…..”
　　我笑着摇摇头，很配合的解下斗笠蓑衣，撑开手站直等着。白衣面具男边说着“姑娘，多有得罪了”边利落的在身上摸来摸去。在旁边看着的秀儿却又忍不住吐槽：“还摸还摸！你是看人家姑娘比以前的大妈们漂亮年轻，就趁机多摸几下吧！”
　　壮汉装作没听见，他工作着的手停了下来，却凑近我的耳边仔细盯着我的耳坠：“这个东西，怕是不能带进去吧。”
　　我张嘴刚想说什么，秀儿倒一把话接了过去：“不就是一对耳环嘛！你看清楚了，这耳环是圆的，挂钩处也已经磨平变钝了，这可成不了什么暗器！……对了，这可是阿木姑娘兄长的遗物啊！今天可是清明，死者为大！懂吗？”
　　见壮汉还想说什么，秀儿赶紧牵着我的手，谁都不瞧的径直朝门里走。
　　门口的两个大汉，到底还是没有阻挠。
　　门内的景色和山路上如出一辙。灰蒙的天色已慢慢转暗，厚重的颜色将路边的树影涂抹成了山水画中的一团模糊。曲折的小路蜿蜿蜒蜒的不知道伸到什么地方。路过的亭台楼阁、假山湖苑匆匆闪过。秀儿少有的一句话没说，她牵着我快步向前，丝毫不在意地上的积水溅脏我们的裙摆。
　　一路上安静得很。秀儿不说话后，我竟听不到其他鲜活的声音。再没有看到其他人，也没听到有人说话。偶尔的鸟鸣和树影沙沙，只能让我感到更加安静。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终是暗了下来。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人为建筑了，正当我感到疑惑的时候，秀儿终于开口说话了：“到了到了！通文山庄大得紧，这儿啊，已经是最靠后的别院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庭园，秀儿有些得意的说“瞧，公子就住这儿。靠东那间厢房看到了吗？嗯，你就住那儿。西边的是烧水房柴房杂物房，虽然有专人生火烧水，你也还是了解下吧。”
　　我诺诺的点头，秀儿便又领着我朝主房走去。“现在这个点儿，只怕公子已经用完膳了。”她默默的念着，之后又不出声了。直到走到主房的门口时，秀儿这才正了正身子，放下斗笠蓑衣，然后认真的将头发捋了捋——即使公子看不见，秀儿还是希望能仪容整洁的在他面前出现吧——这样想着，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照做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后，秀儿这才清了清嗓子朝屋里说着：“公子，是我。我们回来了！”
　　只听见屋里轻轻的传来声低沉的男声“进来吧”，秀儿便率先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里和屋外一样黑。刚进屋时，我一时半会儿还真受不了这种朦胧胧的氛围。秀儿倒是很习惯的样子，迈着步子朝着某个方位走去。我只好勉强跟着她模糊的影子。
　　秀儿突然一下不见了，好在她消失没多久。正在我略感无助的时候，秀儿点亮了一盏油灯。油灯摆在屋子中央的圆桌上，借着模糊的光影，我的眼睛总算看见了点东西。在靠近东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床。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端坐在床边。
　　我继续追随着秀儿朝人影靠近，等到离他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秀儿停了下来：“公子，丫环我已经带来了。她叫阿木，今年三十。”
　　即使知道眼前的人什么也看不了，我还是恭敬的作揖，轻声道：“公子。”
　　静坐的人头微转向朝我所在的的方位，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我这才看到一条洁白的布带蒙着他的双眼。
　　公子没说什么，倒是秀儿扯了扯我的衣袖吩咐到：“还不快给公子洗漱更衣？”我恍然大悟的欠了欠身，转身碎步离开，在水房取到热水后，我挑着水桶，捧着大大小小的盆子，搭着各种各样毛巾回到了房间。
　　我先为公子沐足。试好水温后，我弯腰捧起公子的腿，小心的褪去靴子和足衣。公子的脚很瘦，却很白净。我将公子的脚小心的放入水盆中，正准备淋水擦拭，公子却明显的缩了一下。
　　我惶恐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略显不满的脸：“手怎么这么粗糙？”
　　还不等我回答，秀儿倒是抢先解释道：“回公子，是这样的。阿木姑娘的兄长刚去世，是阿木姑娘自个儿为他挖坟埋葬的，所以她的手……要不这样，我待会儿为阿木姑娘送去上好的鱼油，这样她的双手会康复得快些。”
　　听罢，公子沉默了些许，就在我以为我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的时候，他却点点头：“就这样办吧。”
　　好在之后的漱口洗面没有出现再出现什么状况。当我为公子挂上帘帐收拾东西退身出来时，我这才安心的长叹一口气。
　　和我一起叹气的当然还有阿秀。她赶紧将我拉到东边的厢房，小声的说：“吓死我了！还好还好，看得出公子对你还是比较满意的……你收拾好后就早早休息吧，这个别院就公子和你住，如果有什么事情，去前院找我。”秀儿边说着边揉着胳膊朝我们来时的路走去，可依然还是一步三回头“今天太晚了，鱼油我明早给你送来。”……“对了，如果有事你找不着我，还可以在路边的小茅屋——就是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找李伯和李妈，他们是负责烧水和打扫的。”…..“明早早点起！我还要不要再次爬山就靠你啦！”最后，她比划了个“加油”的姿势，终于还是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