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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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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杨柳岸,春意正浓时。
都说天下十分春色,三分在余杭,而余杭春色,又有八分在东湖,只是普通百姓一般难以欣赏到这令人向往的春光,因为东湖畔有一座昭华宫,方圆十里内,闲人免入。
昭华宫,是一座皇家行宫,每年冬至至春分这段时间,长公主殿下就要到这里来休养,与之同行的,是长公主的未婚夫婿端侯李夙云。
长公主封号明珠,闺名瑞云,是皇帝最小的妹妹,自幼就备受先帝和太后宠爱,而且又生得天生丽质,是有名的美人,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可惜红颜易遭天妒,明珠长公主胎里带病,生来就带有怯弱之症,京城的冬天酷寒难当,每到冬至前后,明珠长公主就必须到江南温暖之地过冬,昭华宫,正是为此而修建于九年前。
端侯李夙云,跟明珠长公主青梅竹马,幼时也是个多病的身子,和明珠长公主同病相怜,刚好凑成一对,再加上端侯身份特殊,这个世袭的一等侯爵世家,历代继承人的正室,都是必须带有皇家血脉的公主、郡主,于是毫无异议的,在李夙云七岁、明珠长公主五岁的时候,这门亲事就定了下来。
其实前任端侯也就是李夙云的父亲,对于这个儿媳妇并不满意,太过怯弱的身体,如何承担传宗接代的责任,即使明珠长公主是最受宠的公主,对于端侯来说,已经站于权力最高点的家族,并不需要区区一个公主来得到更多的荣耀。
端侯家族,从建国起,就跟皇室关系密切,简单的来说,端侯世家与皇室,就像是太阳与月亮,一个掌管白天,一个控制黑夜,谁也没有能力去吞噬对方,于是形成了互相依赖互为犄角的关系,两大权力巅峰家族之间的平衡,正是靠着联姻来维持下去。
所以对于端侯世家来说,如何将家族传承下去,远比一个受宠但是身体不好的公主要重要得多。
但是李夙云却不以为然,这个除了当今皇帝之外世上最尊贵最有权力的男人,从小就天姿非凡,七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当父亲意图选择诚王爷的女儿绮罗郡主为他的未婚妻的时候,年幼的李夙云直闯金銮殿,居然当面向先帝求婚。
“夙云不才,愿求明珠公主为妻,言听计从,不离不弃,一生一世,永无二心,若违此言,教上天罚我孤老终生。”瘦瘦弱弱的身体,稚嫩可爱的面庞,显露出的是不搭调的坚毅。
没有人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会对一个五岁的病秧子一见终情,可是同样没有人可以忽视从这个七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誓言。
那是血誓,在说出誓言的同时,用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插进身体里,如果求不到明珠公主为妻,李夙云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于是,所有的反对声都在这个孩子的鲜血之下消失无踪。
李夙云如愿以偿,从此在宠爱明珠长公主的人中,又多了这位未婚夫,对自己用鲜血求来的妻子,李夙云爱之如珍宝,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好看的,他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明珠长公主面前,只求佳人一笑。
可是佳人偏偏却不领情。
明珠长公主及笄之年,本应嫁入端侯府,可是她却悔婚,三日不肯进食,情愿以命相酬李夙云多年的爱惜。
“世间万般皆可弥补,唯情之一字,无法勉强。”
她不爱李夙云,尽管天下女子,莫不以嫁端侯为毕生梦想,偏偏她却不爱,在她的眼里,李夙云只是那个宠爱她的夙云哥哥,而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
对明珠公主的悔婚,李夙云却中有一句话:“夙云不才,愿求明珠公主为妻,言听计从,不离不弃,一生一世,永无二心,若违此言,教上天罚我孤老终生。”
听计从,不离不弃,一生一世,永无二心。这是他当初的誓言,而他也做到了。明珠长公主不肯嫁,他就推延婚期,这一推,便是十年光阴。十年内,他对明珠长公主,依旧宠爱怜惜,事事相依相从,只除了一件事,无论明珠长公主如何相求,他就是不肯解除婚约。
“你一日不嫁,我等你一日,你一年不嫁,我等你一年,你一世不嫁,我等你一世。”
这番话曾令多少女子神醉心迷,心伤肠断,可是明珠长公主却只有无奈。她到昭华宫休养过冬,也无法拒绝身为未婚夫婿名正言顺的随行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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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离春分已过去半月有余,明珠长公主几番催促李夙云,欲动身返回京城,但李夙云却迟迟不应,以明珠长公主身体欠安为由,将归期一拖再拖,直至明珠长公主疑心大起,几次想见李夙云,却不料李夙云竟然避而不见。
桃园,僻于昭华宫的一隅,桃花正茂,红如云霞,白似覆雪,远远近近,都是一片艳色。
这里是李夙云临时的停留之所,昭华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到他,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所以也算是偷得了浮生半日闲,在阳光下,摆一张软榻,温一杯酒,执一卷书,半倚半躺,李夙云一派闲散自在。
“侯爷,京城密报。”
有人急匆匆奔来,在园外与守门的侍卫低语几句,片刻后,侍卫转身入园,将一份密报交给了伺候在李夙云身边的贴身侍从孟绍。孟绍只扫了一眼密报,便立时将密报呈了上去。
“念。”
李夙云连眼也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书卷上,似乎正看到有趣处,淡粉色的唇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形。
“平南世子一案,因原告方无切实证据而被延后审理,平南世子改羁白马驿馆,京城各方皆无所动,唯杜寒水于次日连派三拔家将潜出京城,去向不明。”
“我这个表兄……到底沉不住气啊……”
书卷已经翻到最后一页,杯中的酒也见了底,李夙云才伸着懒腰,从软榻上坐起来,遮身的毛毯滑落到脚下,孟绍连忙拿起外袍披到他身上。
“侯爷,小心春寒。是不是派人再去提醒杜大人一回?”
“不必。”李夙云的眼中,滑过一抹厉芒,“先前让蒋方中带回去十二字,已经尽了心,他不听,让范垂云拿他当刀去捅马蜂窝,将来吃了亏,也是咎尤自取,怨不得人。”
“是,侯爷。”
“孟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侯爷,看日头,应该快到申时了。”
“长公主的人还没有寻来吗?”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往常在未时前后,就应该有宫女寻来。
“属下马上差人去月辰殿打探。”
片刻后,派出去的人就匆匆来报:“回禀侯爷,长公主殿下昨夜吹了风,今早便起晚了,到午膳之时便有受寒的症兆,宫女请了随行太医去诊治,直到现在,太医依然在月辰殿中没有出来,也不知长公主殿下的病情究竟如何。”
“为何不早禀报?”李夙云蓦然变色。
下人骇得脸色发白,忙道:“是、是长公主殿下下了严令,不许宫女透露一丝口风,是以……是以属下等也……也……”
李夙云沉默半晌,挥挥手,将下人打发。
“侯爷,长公主殿下她……”
孟绍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夙云一眼,端侯品貌,世上罕见,堪称天人之姿,一双凤目流转,尤其神采非凡。只是天生威严,令人不敢有丝毫觊觎之念。即使是常侍在身边,孟绍也不敢多看,唯恐招怒李夙云。
“不必多说,她的意思,本侯心里明白,我……这就见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