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柠萌猫

19、第 19 章

　　服下一粒红褐色的药丸，莫修谨起身推开了窗。

　　昨夜新下了一场雨，庭院中原本还盛开的花，也被风雨打的露出了惨败之相。

　　这是他回京的第六日，原本以为这一次他能呆的久些。只可惜昨日随药而来的“梁园”二字却让他明白，自己该走了。

　　现在的他还不够强，所以这次虽用计将她的婚事暂时压下，但等世家反应过来后，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刚出寝殿，莫修瑾便看到了在长信宫值守的贺嘉言。

　　在莫修瑾看来：崔淼，董子安和贺嘉言三人中，贺嘉言无疑是最值得提防的那个。

　　这次他要走，这贺嘉言最好也别在贺君璃面前晃荡了。该想个办法把他弄走才好。

　　“莫将军慢走。”贺嘉言竟突然叫住了他。

　　他眸光一闪，走了过去：“贺侍卫慎言，如今我被陛下免了官职，可不再是什么将军了。莫某虚长你几岁，若是不嫌弃，莫某可否叫你一声贺兄弟？不知贺兄弟突然叫住莫某，所为何事？”

　　贺嘉言当即道：“莫兄，如今您已经被免了职位，再住这长信宫，怕是言官又要上奏了。”

　　莫修谨才知原来竟然在这里等他。

　　他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却是一副无可奈何：“莫某还未成亲，如今身负重任也无处可去。”

　　贺嘉言立刻问：“莫兄一直不娶亲，难道是不爱女人？”

　　莫修瑾明白，这贺嘉言看来是急了。

　　他当即装作诧异之极：“不喜欢女人？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见他这样的反应，贺嘉言一怔：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贺嘉言却并不会因此放松警惕：“小弟只是听了些闲话，说莫兄之所以不娶亲，是因为更爱男子。便有些好奇罢了。”

　　“是谁传的闲话？”莫修谨当即勃然大怒，“请贺兄弟告诉我，我好去理论一番！我日后可还要成婚生子的！”

　　贺嘉言只是信口胡诌，哪里敢说出个名姓来？

　　见他义愤填膺地样子，也只能道：“总归都是些小人罢了，莫兄不必在意。”

　　莫修谨点头：“小人可恶！实不相瞒，为兄刚刚还以为是你对为兄有意，在故意试探呢。”

　　贺嘉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撕心裂肺咳了一通后才缓过气来，当即指天发誓：“小弟对莫兄绝无那等心思！小弟活了十七年，只对一人动过心。”

　　莫修谨当即明白，他说的这人定然是贺君璃。

　　他眸光一闪：“那人是谁？你可有同他表露过心意？”

　　贺嘉言见他不再追究，也放下心来：“他地位远高于我，若是表明了心迹，他又不接受，只怕……”

　　“那你就打算这样隐忍不说？在暗处看着那人娇妻美眷，自己黯然神伤？”莫修谨高声问他，“堂堂男儿在世，你不够强，便要强大自己！等到有了与之相配的地位再大声说出来！”

　　他这话如当头棒喝，贺嘉言只觉醍醐灌顶，回想起自己对莫修谨的防备试探，不由多了几分赫然。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对着莫修谨抱拳，“如今京城众世家子都在往夏国边陲去，如今想来，这样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正是我所需要的！”

　　莫修谨刚刚那番话不过是想把他从贺君璃身边逐开。却没料到，他竟是立刻便盯上了夏国边陲的位置。

　　这要是被小璃儿知道了，万一误会他是想害死贺嘉言，就太不值当了。

　　想到这里他板了脸道：“这次边陲的竞争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你最好不要掺合进去。”

　　然而贺嘉言此时哪里肯听？

　　他言之凿凿道：“小弟知道莫兄是怕我卷入世家之争，然而诚如莫兄所言，若不提升自己，一味自怨自艾，又怎么配的上他？”

　　莫修谨见他如此激动，忍不住将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你还是三思……”

　　“我意已决！”贺嘉言慷概激昂道，“莫兄休要再劝！”

　　***

　　于是等贺君璃下朝回来后，便听贺嘉言提出要去边陲挣军功的请求。

　　“什么？”她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人，“你想去夏国边陲？”

　　贺嘉言一脸认真：“臣今日同莫将军谈心，才明白，人必须要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贺君璃咋舌：这孩子斗志很强啊。

　　不过——

　　“修瑾没和你说夏国边陲的情况很复杂吗？”

　　贺嘉言立刻道：“莫将军再三劝阻，说边陲之地贫苦，这次的竞争也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然而臣意已决，特来向陛下请旨准行！”

　　想起之前自己被囚于宫中时，他神神叨叨的表现。贺君璃觉得吧，自己八成是劝不住他的。

　　也好，出去见见世面也不错，万一他也是个大将之才呢？

　　她想了一想：“如今几乎所有世家都派了人去夏国边陲，你再去已不合适。陈国边陲守将老迈，之前与陈国开战，还是请调修瑾过去帮忙。若你能撑得起来，日后自然能拜封将军。”

　　毕竟贺嘉言是她为数不多看着还算顺眼的血亲，日后说不定她还要抱养贺嘉言的儿子呢。

　　贺嘉言当即叩头谢恩：“臣，谢主隆恩！”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了，再看贺君璃，心里又忍不住酸涩起来。

　　他的陛下如同皎皎明月，如此耀眼。那莫修瑾天天同陛下在一起，实在是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贺嘉言冷冷一笑，决定先给莫修瑾挖个坑：“陛下，莫将军说他不爱男人。”

　　贺君璃怔住：“嘉言，你莫不是！”

　　贺嘉言一怔，继而明白是自己说的话让她误会了，这怎么行？

　　“不用说了！”贺君璃断然阻止了他要继续说出的话，“朕也知道修瑾无论是容貌，才华都是极为出众的。你倾心于他情有可原！”

　　“然而，强扭的瓜不甜。嘉言！朕明白了你的秘密，但这种事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朕绝不可能为你们指婚！”

　　她说罢，内心滴血：贺嘉言竟是爱南风的，看来抱养孩子的事，只能看看寄希望于看守皇陵的那些人了。

　　见他连指婚都说出来了，贺嘉言慌忙道：“陛下，臣对莫将军真没什么非分之想。”

　　贺君璃看他的眼神中充满温柔：“朕懂！你今日便不需要执勤了，收拾收拾，明日便去绥远城吧。”

　　贺嘉言觉得他根本不懂：“陛下，臣真的对莫将军……”

　　贺君璃伸手拍在了他的肩头上：“嘉言，被喜欢的人拒绝这不丢人。天涯何处无芳草？”

　　贺嘉言还未说出口的解释便尽数烂于肚中。感受着肩头传来的热意，他自我安慰：算了，好歹陛下是知道莫修瑾不爱男人了。

　　***

　　因着贺嘉言的事，这一顿饭上，贺君璃便忍不住频频打量莫修瑾：他生的极好，或许是习武的缘故，身上还有一股凛然正气，看上去便显得威严十足，杀伐果断。

　　这让他哪怕是在处于低位，也会让人产生他才是最不好惹的错觉。

　　明证就是：比起自己来，福海，崔淼他们明显更怕他。

　　被贺君璃打量了半晌，莫修瑾放下了筷子：“陛下有什么事？”

　　贺君璃一惊，却又不能说自己其实没事，只是看他看入迷了。

　　她微一思索，便说起贺嘉言想去边陲的事来。

　　“就为他的事，你便看了我半天？”莫修瑾不知怎么的，嘴里竟有些发酸。

　　贺君璃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要是就这样点头，只怕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怎么可能，朕只是突然觉得，孩子长大了。”

　　福海在一旁凑了个趣：“将军您不知道，咱们陛下呀，可是把崔小姐，董公子和世子当孩子养呢。”

　　莫修瑾心头冷笑：孩子？这世上哪有对父母心思如此不纯的孩子？

　　不过她既然喜欢孩子——

　　“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他说，“我保证。”

　　贺君璃被他说的一怔：“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知道这是修瑾在安慰自己，而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抗拒与淼儿成亲，不知道自己之所以想要更多的权势，除了是为实现心中的抱负，还是为了能尽量站的更高，能将自己的身份藏的更好。

　　所以，此生她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

　　然而此时她只能笑：“是的，朕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旁边站着的福海闻言忍不住侧过身去，偷偷揩了揩自己的眼角。

　　看着这样的她，莫修谨只觉得心疼。

　　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立刻便拥有可以让她随心所欲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筷子：“陛下，用完这顿午膳臣就要走了。”

　　“你去哪里？边陲？”她语气有些急，“你不给莫夫人过寿了？你伤都没好啊。”

　　若是可以，莫修谨自然也不想走。

　　但药香婆婆已提醒了他“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乡”。

　　眼下他必须赶快回一趟夏国当面交代他的替身接下来的事宜。然后尽快赶回观星阁备战明年年初的少阁主遴选。

　　像是明白了他非走不可，她语气显得十分失落：“都是朕无用，这诺大的燕国除了你便再找不到一个可信的将才。自打你去了边陲，便多年没回来。这次原说是给莫夫人祝寿，却又因朕的事让你等不到她寿辰便要急匆匆地回去布置。朕，似乎一直在亏欠你。”

　　听了这话，他心头便是一酸：“没有，是臣自己……”

　　是他自己选择了最难走的那一条路，是他自己为了达成心头那个愿望才选择暂时离开她身边。

　　“这一切都是臣自己的选择，臣想有朝一日您能随心所欲，再不用权衡利弊，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