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五湖烟水散人

3、隐居之旅

　　如是田伯光玄夜采花，白日与仪琳相会于空谷幽山。
　　“又出去害人了？”仪琳秀眉一轩。
　　田伯光款款道，“你不喜欢，我不去便是了”
　　“情话说的也是高手”
　　“你不信吗？”
　　仪琳心中一荡，明陂泛轻漪亦如是，“我怎会信你这样的人”
　　“我今日便金盆洗手，不问世事，”
　　仪琳笑道，“洗啊！”
　　田伯光注目于她，“心里洗了。”
　　仪琳笑靥一展春风拂面，“说到底，还是没洗。”
　　“……恭敬在心，不在虚文”
　　仪琳“咦”一声，“你看过很多书吗？我记得，这是浮生六记里的句子。”
　　田伯光黯然道，“看过很多书，也是‘这样的人’”
　　“你在乎这些不相干的话做什么？”
　　田伯光遥望苍穹，一只秋雁冉冉飞掠，“是啊，我在乎这些不相干的话做什么？”
　　仪琳柔声道，“你好像有点伤心！伤心什么呢？昨夜，你都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也爽过了。”
　　田伯光笑道，“那又如何？若有一日，我对你的心也做一样的事，才是真正爽过了。”
　　“可以放我走吗？”
　　“不可以。”
　　“我想念仪玉了”
　　“我把他抓来便是”
　　“我在这里闷的发慌”
　　“养鱼好了”
　　“养鱼？”
　　浅陂畔。
　　水盈盈。
　　“我在这里，养了好多鱼。看他们游水，……”仪琳微觉神往，“□□……”仪琳双颊微晕，“什么？”“就像温飞卿的诗，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范蠡与空水皆备，只缺一西施，可以泛舟江湖了”
　　仪琳抬脚便走。
　　田伯光抬眸，夕照潋滟映在她玉容之上，明媚如横空烟火，雅淡如烟笼疏兰，一寸一寸凌波步杳。
　　仪琳顿了顿，缓缓道，“人云天下才分十斗，谢灵运独占八斗，那又如何，未必是我喜欢的。”
　　她水绿罗衫消失在十里烟笼长林中。
　　第二次见她略无留恋的纤躯背影。
　　忽听“呀……”一声尖利长啸。
　　田伯光飞身而起，飞掠而去。一花斑猛虎对一袅袅女子张开交错横斜牙的大口。
　　田伯光伸手轻抚，口中唤道，“一一。别闹。”
　　那虎将头软软搭在了田伯光肩上。
　　仪琳怔怔瞧着，田伯光笑道，“他叫一一……”
　　“是我的宠物……”
　　“……”
　　“你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不然呢，除了这个…一无所有吗……”
　　“你说什么？”
　　“天黑了，睡觉吧”
　　“啊”仪琳短促惊呼一声，却见田伯光温柔环住她，阖目而眠。
　　“你怎么不睡？”
　　“有一天你会走，不敢睡”
　　“为什么？”
　　“我能囚你一生吗？”
　　他翻了个身，说，“这迷雾般的森林叫花霰森林，里面很多妖魔鬼怪，珍禽异兽，你一个女人，别进去的好”
　　她秋波横流，“妖魔鬼怪，比如你吗？”
　　“妖魔鬼怪未必如我，珍禽异兽，倒如你”
　　他缓缓的道，“琳儿，你是天下第一至宝，也许有一天为你我弃天下女子如敝履”

　　曦光遍洒琼林十里。
　　田伯光种了一院一日一夜的花，不曾采花。
　　他说，“你可不可以小一点，和花蕊一样小，我就可以把你装进花心里，把花捧在手心里”
　　她淡淡的道，“不可以。”
　　他讪讪的离开，流连花间，一霎儿回来，对满席花开，他说，起个名字，叫百花宴好了。
　　惊异之色流过她潋滟明眸，“这么多花都可以吃？”
　　“当然了”
　　“你会把这么多花做成菜啊？”
　　“喜欢吗？”
　　“原来是讨女人喜欢的绝技，不愧采花大盗。”
　　他怔了怔，“什么话，我只讨你一人喜欢。”

　　如是日夕相对。
　　第三日，她说“可不可以放我走”
　　他笑道，“我喜欢一件东西，便是强占她。将她囚在我一个人的天下里”
　　夜。
　　她说，残月，星星有什么好看。
　　他说，独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她奇道，“谁的句子？”
　　于是他娓娓讲起清词。从三大家开始，一讲便是一夜。她说，“你滔滔不绝，信手拈来讲文学的声音很好听”
　　他如少年般双颊微微一晕，抚了抚双颊，“真的吗？”
　　“真的啊”
　　他一笑，光华熠熠，便如那一夜的星辰。
　　第四日。
　　他说，山巅有个城楼。
　　一路蜿蜒。
　　他随手从城楼拔起旗帜，随手乱舞，她说“乱七八糟，不成章法，”
　　他说“我是妖魔鬼怪，这便是群魔乱舞功”
　　七日后，他说，“我放你出山。”
　　她心道，“其实我也不想走”朱唇微颤，终于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