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树洞里的情书 ...
-
北方有座小城叫做春城，是一个四季分明，含情脉脉的城市，这里有温柔的阳光和浪漫的雪，有悠闲着叮叮作响的有轨电车和懒洋洋卧在湖面上的拱桥，在城市的角落的一所中学边上，有一家叫做树洞的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悄悄躲藏在梧桐树的树荫中，安静随性，淡淡委屈，店面不大，招牌很小，有一扇看起来破旧的木门，加上树叶和英文字母组成的LOGO，不悲不喜，微微含笑。店门口有一条碎石子小路，当年种下的米兰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有小孩高度的树墙，一张慵懒斜靠的黑板广告立在门口，欢迎光临，平淡寡味。这应该是一家很没有特色的咖啡店，不像其他咖啡店那样有可爱的猫，吸引猫奴们的捧场，每只猫咪都高傲孤冷，等着给你机会临时宠幸；也没有幽静浪漫的卡座，留给小情侣们窃窃私语，脉脉含情；小资们喜欢的骨瓷茶具这里也没有，只有大杯的味觉咖啡，不拉花的卡布基诺，黄油味道极浓的牛角面包，各种免费供应的糖果，不提供WiFi，不出售给未成年酒水，成年人可以吸烟，不准放火。我是这家店的第二任老板，原来是一名律师，现在年纪大了，就呆在这里，每天上午九点半来这里开门，晚上十点打烊，有时候儿子女儿会来帮忙，家庭美满，父严子孝，偶尔在关门后偷偷喝一口藏了多年的烈酒，回忆年轻时的故事，想起我的老朋友阿树，这座城市可能没几个人还记得他的名字，但是他真的成就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奉为传奇，并且羡慕感动的故事。
我的老朋友阿树是这里的第一任老板，这家店是他开的，从开门那天起，这里就变成了他的家，也许也是他自己给自己建造的一所牢笼，渴望平静，同时希望被人问及，他在这里藏了很多秘密，可树洞竟然都容不下他的思念，终究还是被看出了端倪，所谓的秘密，也变成了成千上万人心照不宣的美好故事，如果你不在春城，你可能不知道阿树老板的故事，我现在也会疑惑，当那个线头的线索被解开时，阿树心里的那一瞬间，究竟是不知所措的惊喜，还是欲擒故纵的默许呢？
阿树在这里当老板的时候，是一个个子很高，看起来少言寡语其实腹黑异常的28岁大龄青年，身材已经开始有发胖的迹象，肚子上已经和腹肌这种东西绝缘，他那时总说这是由于他过于爱惜，所以用脂肪把他们藏了起来，逗得店里喝咖啡的小姑娘们哈哈大笑，引得以我在内的雄性生物无力吐槽，到了尴尬的年纪，他已经试图把自己放在中年人的立场，藏起了喜爱的Ｊｏｒｄａｎ系列球鞋，穿上了西裤衬衫，平时就坐在离吧台最近的那张桌，带着那种挂在脖子上的眼镜，看书读报，对进来的客人不冷不热的说一句欢迎光临，还会不小心打起瞌睡，典型的老头子做派，古板刻薄，谁知却招来不少少女叫他大叔，情思深种，好评如潮。
阿树其实长得还可以，用佳音小姐的话来说，年轻时的阿树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杨，孤独骄傲的站在那里，奈何现在的他已经要变成了西非的棒槌树，粗粗壮壮，再过上几年就只能被形容为憨态可掬。可是阿树一直满不在乎，用近乎于狡猾的作风继续加深别人对他的喜爱，这就是阿树，不在乎土壤，一直在不一样的路上，落地生根，遍地开花。他有一种惊人的直觉或者说奇特的洞察力，眼睛里总会浮现一种狡黠和玩世不恭的颜色。画着淡妆经常光顾的猫猫小姐手上拎着达芙妮的袋子，穿着一双平底舒适的鞋，婴儿肥的脸颊带着微笑走进店里，元气十足的打招呼，大家都笑着回礼，他却一反常态的走过去拉好凳子，整理餐巾，绅士气味十足，不动声色的调一杯摩卡，多加了一块巧克力，递过去温和的说：“巧克力中有一种碱类，喝了会有幸福感产生，今天的猫猫小姐不需要怕胖，幸福开始，忧伤落幕。”猫猫小姐就红了眼眶，轻轻地拥抱了阿树，眼泪阴湿了阿树的胸膛，像一朵梨花，放声哭泣，然后心情舒畅，最后牺牲了半盒的纸巾，拿走了阿树送的比利时巧克力，留下了一封被撕碎的分手信，从此变成了店里最死忠的客人，这件事我十分理解不了，但阿树却说“失恋和衬衫上唇印一样，怎么隐藏都那么显而易见。”
再或许，西装革履的老教导主任在店里大声发着牢骚，抓逃课来这里的少男少女，半晌阿树却淡定走过去递上一碗在咖啡店里不该出现的炸酱面，又切了一碟细青脆爽的黄瓜丝，炒制金黄香气溢满的肉丝酱，笑嘻嘻的说句：“老师，饿了吧，吃点儿东西？。”教导主任犹豫的停住一秒，放走了被抓住，紧张靠在墙角却还十指紧握的小情侣，竟然安静下来专心的对付起那碗面条，过程中又略带委屈的和阿树说了现在的学生多难管，自己身体开始不好等等的话题，阿树眼睛眯眯，无意的说句“我很怀念原来的校医，听说她现在在夕市的中学，最近我哪天关门，等你下班，咱们去看看她,这么久了，我怕她忘记了我，还要请您给我引荐一下。”单身了半个世纪的教导主任放松眉头，沉默许久“这事以后再说，下次我来给我换成鸡蛋酱，我岁数大了”阿树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这样的故事还很多，每个人都喜欢阿树老板，这种喜欢，不会因为他相貌或身材改变，树洞里藏着秘密，你不论说与不说，老板阿树都把这些放进了他的树洞中，你或许铭记或许淡忘，但秘密就在那里，沉默不语。
老板的名字叫陈树，原来就在对面那所中学上学，毕业前三个月无故失踪，杳无音讯，十年后又忽然出现在春城的一个角落，默默无闻，他下飞机后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满不在乎的要求我马上去机场接他，这是一通阔别了十年的电话，我被这通电话搞得有些无厘头，产生了不解，愤怒，委屈的大姨妈综合情绪，整理片刻后又带着兴奋，期望，紧张的感觉开车去往机场，多年未见，还是被他轻易的左右情绪，途中还在想见面该说什么，会不会生分，会不会冷场，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忽然莫名的有些安心，他已经和小时候有很多的改变，时间在他脸上留下了棱角，气质也变得沉稳安静，看不出小时候的飞扬跋扈，带着微微卷起有些凌乱的发型，微笑的说道：“恩，不错，好久不见”这种说话方式和我记忆中的他完全不同，但却让我知道，阿树，这个一定是阿树，只会是他。在酒店安排了房间，本来约好我带着老婆中午来接他吃饭，为他接风洗尘，结果中午未到时就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在去他爷爷奶奶墓地的路上，我家领导晚上有事忙，导致晚上只有我们两个在一家路边摊吃烧烤，阿树拿着啤酒瓶子大口豪饮，笑着说虽然品牌换了，但是春城的啤酒还是一样的好喝，就像你一样，再后来一点时间我便醉了，说了好多原来的故事，说了一些当年同学的近况，随后，被阿树送到了家门口，我邀请他上楼坐坐，他却以时间太晚执意离开，在我醉眼迷茫的时候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老朋友”。
再次接到他的电话时是两个月之后，他告诉我在原来学校的门口等我，有事情说，我被提起兴趣，放下工作马上到了学校附近，停车时还唏嘘了一番自己好久没有来到这里看看的事实，十年的时间，依然还是那样，教学楼换了颜色，体育馆还在那边孤独的幽芳自赏，寻觅了一番，才找到法国梧桐树下对我微笑的阿树，我走过去笑着打招呼，他却竖起手掌，不言不语，我有些愣神，忽然想到上学的时候，不好意思的和他击掌，当时他十分兴奋的对我说：“还记得原来学校对面的那家书店么，我们总逃课去哪里看漫画，又不掏钱买下，弄得老板摆起黑脸，我找到老板说要把它买下来，你都没看见他当时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阿浩，我要在这开一家不一样的咖啡店，然后就住在这里了”他表情十分开心，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年轻时阿树的影子，有些莫名的感触，我跟他说了一下在中学对面开咖啡店可能生意不会很好，毕竟学生不会经常消费，年轻人也没什么机会来这里约会等等问题，可阿树完全没有后悔的意思，一心要定居于此，此事也就这么决定下来，那天，应该是这个故事的开端。
Tree hole coffee，树洞咖啡，我认为这个名字起得很好，非常适合阿树这种文艺逼青年，树洞没有回声，大树不会告诉别人，有秘密可以偷偷的存放在树洞中，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曾发生过什么故事，他曾牵挂过谁，默念过谁；又欺瞒过谁，伤害过谁，作为咖啡店的名字很不错，谁知道他撇撇嘴告诉我我的想法是错的，咖啡店的名字是因为小时候玩的那个《仙剑奇侠传》，到圣姑那去给月如找凤凰蛋剧情那里有一段树洞迷宫，阿树当时走了整整半个小时，快到树顶时发现有只猴子蹲在树上挡路要香蕉，于是阿树又花了一个小时取回香蕉，耿耿于怀而已......
树洞咖啡的装修由阿树自己设计，自己装修，我做了一段时间的苦力，没有报酬，任劳任怨，阿树在完工那天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残羹剩饭，来了就管够儿”店里是复古主义风格，有斑驳的红砖墙壁，没有涂料没有壁纸，是陈树偷懒直接敲去大白粉形成的，而且，是他亲手敲得，坑坑洼洼，反而有点Fractal的曼德勃罗不规则艺术气息，阴差阳错，便成了意外之喜，最绝妙的是，阴雨天气里，墙壁竟然还会散发出清新的粘土味道，像是小时候雨后的胡同，在墙上歪歪扭扭的钉几枚钉子，挂几幅莫奈的印刷版油画，还有爱因斯坦和切·格瓦拉的头像，就大功告成了，当天的情形很有趣，陈树满头白灰的靠在当时咖啡店里唯一的一把破吧椅上，看着有些破旧，不知道阿树从哪弄来的，他用老式的搪瓷缸子冲满了一大杯麦乳精，另外加了5块方糖，幸福满满的喝一大口转过头跟我说，：“阿浩，你看，简单的东西的内在也很漂亮，砖头是古罗马人最有智慧的产物，沿用至今，能文能武。”我吐槽说“那是你抠门加懒，死不要脸”谁知这懒货解释道“首先，这样挺好看的，艺术与哲学你懂么？把砖头这种大规模杀伤武器堂而皇之的整齐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不会考虑生命与和平的意义么？再说以我现在的经济情况分给你一半的阿尔卑斯蛋糕和一杯light麦乳精，简直就是出手阔绰，最后，我不是懒，我是笨，我完全没想到这活这么累...”我马上暴走，“认识十多年了你只给我半块蛋糕就让我帮你收拾，麦乳精你那杯三大勺我这杯半勺，你好意思加一个light？”
“我们是朋友嘛~”
是啊，阿树，我们是好朋友。
两个多月，收拾妥当，选了一个看着顺眼的日子，九月十九日，我放风，他点鞭炮，在对面学校保安制止之前，放肆的响了一阵子，除了我俩汽车的警报声，再没有其他附和，咖啡店就这么开张了，店里很简单，但称不上简陋，90多平米，最里面是吧台，上面全是老式的黑铁煮咖器，擦得非常干净，刚开门的几天完全没有生意，阿树每天就是在吧台内擦拭它们，犹如珍宝，但这些平时是不用的，都是阿树的个人收藏，他用的是星巴克的机器，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的，不过对他来说，黑市交易我认为都是有可能的，吧台前是一个暖柜，里面放些点心，说是放些，但是每天却只有一种，哪有其他咖啡店那些各式各样讨人喜欢的蛋糕集锦善解人意，阿树认为咖啡店里的客人只有挑选咖啡的权利，总感觉十分的站不住脚。店里有7桌，阿树最喜欢的就是7这个数字，按照他的理论，7所代表的是一个轮回，每周有7天，彩虹有7种颜色，音符有7个，小熊星座由7颗星星组成，中国首个女子组合七仙女也是七个人，1,2,3,4,5,6除以7都会产生一个无限循环小数，而循环节又都是7位数.......反正，就是7张桌，配以硬质真皮弹簧沙发，炫酷到不行，店里右手边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架，还没有全部占满，阿树统计过，总共有623本书，这个数字每周会增加一本，阿树会在周一晚上去书店亲自挑选，这些藏书与其说种类繁多，不如说五花八门，韩寒的所有作品，《独唱团》的初刊号，哈利波特全集，宠物小精灵全种类图鉴，仓央嘉措和席慕蓉的诗集，各种各样，涉猎很广，我还知道店里存在14本不同国家发行的《花花公子》，可惜只瞥到过一眼，就被阿树藏了起来，无从下手。这些书可以在店中随意取阅，但是不出售，不外借，就和阿树吧台底下上百种洋酒的酒版一样，个人珍藏，敢动剁手.
树洞咖啡里没有WiFi信号一直被人诟病，我认为这简直是脱离时代，但阿树的主张是在我这里是给文艺青年思考文学，二逼青年打盹睡觉，朋友之间亲切会谈的，看到小情侣坐在一起没话说自己玩自己手机就烦，想玩手机自己家床上躺着去，花钱来我这躺我都不让。虽说如此，但树洞的生意也是稳定的好了起来，阿树就像一棵树，每天被种在咖啡店里，看不出穷困潦倒，也看不出富贵荣华，开着老款的奥迪A6，一年到头都在店里，这里变成了他在春城的家，只有每年过年之后，春暖花开时，他会消失一个多月，关上店门，不留口讯，不贴说明，无故失踪，害的大家担心受怕，以为又一次失去了他，开店的第一年，关门的时候还有许多学校的小姑娘暗暗惋惜，闻者落泪，怎么咖啡店关了呢，阿树老板怎么了呢？老娘可是办了会员的，钱万一要不回来怎么办呢？后来，在少男少女电话申请退款失败，得到阿树老板一句话解释才作罢，再往后，也就都知道了，春暖花开时，阿树老板要去别处播种.......
这就是我朋友陈树的咖啡店，工薪阶层，大众消费，没有多余的噱头，只有一个有点怪并且奔向大叔年龄的老板，真的会加苏格兰威士忌的爱尔兰咖啡，巧克力看他心情放多少的摩卡，每天只有一种选择的蛋糕，这是我朋友阿树开的咖啡店，树洞咖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树洞里的情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