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骨头》文六六

16、重生

　　九月小时候觉得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美貌智慧武力无不是出类拔萃的。她的父亲掌管北漠千里疆土，万里雄鹰伏拜。她有九个哥哥，各个视她如珍如宝。

　　从小只要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直到遇到容蒙，她才明白，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明明近在尺咫，偏偏就是得不到。

　　当她国破家亡至亲皆逝，她以为至少还有容蒙会等她。可是当她历经山水，看到的是他拥着别的女人，冷漠得叫她滚开。

　　九月想，或许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只是她总缠着他烦着他，所以勉强答应和她处处。结果她只是离开一小会，就被人抢走了。

　　那一年也是在一个冰天雪地里，容蒙冷冷地对她说说，你都没有心的。

　　没有心就代表我不懂爱吗，没有心就不能和你在一起吗？于是她前往极北之地取来寒冰和业火铸成不死之心，可是他还是不喜欢自己。他宁愿对着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也不要依然颜色如花的自己！

　　容蒙说，我这辈子最讨厌你这种一生不知疾苦的女人。

　　可是我已经国破家亡痛失至亲，连你也不要我了。看到这样的我，你开心吗？

　　如果拿走我的心能让你开心，那你拿走吧！

　　反正我已经活够了，哈哈哈！

　　九月边哭边笑，心里痛得要死。

　　心？我哪来的心？

　　九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然睁开眼睛，入眼一片水色蚊帐，房里焚着香，一片安然静谧。

　　她想爬起来，却觉得全身无力，比那妖妃卓颜还要娇弱。她稍微用力，便觉得气喘连连，还伴随着不太舒服的几声咳嗽。

　　“小姐，你醒了？”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姑娘见九月咳嗽得难受，连忙递上一杯清水。

　　九月目光有些呆滞，莫名看着眼前一切，难道宋邙云那厮又给她换了一具身体？

　　九月在小姑娘的搀扶下起身，将水抿了一口，连喝口水感觉都能把这具身体喝碎掉。真的特么的弱不禁风，九月吐槽道，以前她最恨这种柔弱得要死的女人，没想到宋邙云居然把她变成了这个鸟样子。

　　九月伸出手仔细观察，简直就要吐血了，看这瘦得干枯见骨，想必脸蛋也漂亮不到哪里去，长得丑对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好嘛！她神色焦急地冲着包子头说道:“你快扶我到梳妆台前。”

　　包子头小丫鬟傻愣一会，好像才感觉到自家小姐内伤的心情，生怕她爬起来站不稳，赶紧从梳妆台取过一面小镜子递到九月眼前。

　　九月细细打量，镜里的人儿，脸色苍白如雪，卷色难掩，但是五官精致如画，也是难得的美人。只是眉间笼雾，看得人郁郁寡欢。

　　九月再瞧了几眼，又再瞧了几眼，总觉得这容貌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仿佛有那么一点点像宋青雀，刚想到，她心里就突然咯噔一跳，这这这……不是宋青雀的短命堂姐，廉亲王唯一的女儿平安郡主宋情吗！

　　只是宋邙云再怎么厉害应该也没办法把让她附身在一个死去几百年的女人身上吧。

　　她隐隐有个奇妙的念头，随问到那小丫头:“平塘大街上的那口大钟你可记得放了多少年岁了？”

　　九月的心依然突突得跳着，心里简直说不出万一是真的她是应该高兴还是觉得坑爹。

　　“约摸三十多年了吧，女婢的母亲出生时大钟恰恰上了铜漆。”小丫头乖乖答到。

　　“三十年、三十年。”九月喃喃自语，莫非她真的回到了百年前，那时的九月还不叫九月，不过是初从北漠而来的稚龄少女姜离，那时的她醉心武学，活得英姿飒爽任性肆意。

　　九月对着铜镜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苦涩，但还是将小丫鬟递上来的大红丝绒绢花插入耳畔，花红似火衬得黑发如缎，肤如白雪，病容上立刻添了几分亮色。

　　“我是宋情，我是宋情。”虽活不过十八，却是容蒙命中注定会娶的女子。只要宋情活着，就永远轮不到宋青雀。

　　***

　　宋氏子嗣单薄，这一代皇帝宋沿膝下唯有一子一女，儿子流落民间不见踪迹，一女宋青雀，自小娇嗔可爱深得帝心。廉亲王府更是唯有一女，且生来体弱多病，整日汤药保命也命不长久。

　　“爹，多吃点。”九月夹住一块肉片，放入廉亲王宋林的碗里，微微一笑。

　　宋林眼眶有些湿润，有多久没有和女儿一起吃过饭了？自从妻子去世，女儿的病就越发严重，后来一个月都下不来一次床，害得他而立之年就早生了白发。

　　今天突然见女儿笑靥如花出现在正厅，他恍然还以为那是女儿回光返照，吓得他脚都软了。

　　召开太医诊断才放心下来，说是体质依然未见大好，但是精气神却硬朗许多。

　　宋林大口吃着饭，朝堂的阴霾似乎都驱散不少。只要女儿平安，荣华富贵根本不算什么。

　　此刻的九月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或许是想起了远在大漠的父亲和哥哥们，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

　　“爹爹，听说容家公子要回京了？”九月低声说问，无限娇羞。

　　宋林一听便已经明白女儿的想法，哈哈大笑道:“看来真的是女大不中留。”说罢便安排管家去城门酒楼定了一处位子:“一群大老爷们踏马回京，你就远远看上一眼罢。”

　　九月露出开心的笑，抱着宋林的手臂轻声地道:“谢谢爹。”

　　**

　　城门下聚集了不少人，人头攒动，嘈杂声四起。

　　“大军到了！”整齐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整齐的步伐立定。

　　从城门远远看去，军队中走出几匹高头大马，径直朝城门走来。

　　“是容少将！”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整个人群立马炸开了锅，更有不少少女伸头踮脚去看。

　　“公子果然是天人之姿。”见到容蒙一身铠甲骑马而来，宋情的包子头小丫鬟宁溪一脸天真地赞到:“不知道哪位小姐有这样的好福气。”

　　宋情盯着那人看了又看，抑制心中的激动。容颜如朗月高悬，看得人心醉不已，以后这人会成为自己的夫君。

　　只是娇羞的笑容在看到身后之人时，隐隐有一种便秘的感觉。

　　喂！那个穿红衣服的，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九月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到栏杆边上，有点踹不过气来:“怎么是我……”

　　喂，这什么剧情！我什么时候跟容蒙回过城！

　　九月骇然发现这一切跟自己预知的世界有那么一点点偏差。

　　她呆呆地看着一行人从酒楼下有过，脑子一片空白，只是那一刻，马上的少年突然仰头往九月的方向望了一眼，九月看进那双眼里却看不见任何感情，好似碧水浮光清冷无情。

　　九月想喊他一声，可是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噎在喉咙发不声来。她一阵头晕，险些栽下楼去，幸好小丫头宁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送我回府。”九月死死抓着宁溪的手才稳住身形。这具身体实在差得她想飙脏话。

　　回到府中，喝了几副药，又上床躺了会。九月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回到了百年前还是到了另一个平行的空间。为什么十六岁的姜离会和容尘一起出现在都城，她明明是在进帝都后才认识的容尘呀！

　　九月很心塞地睁着眼睛睡了一夜。

　　次日便收到了皇宫百花宴的请帖，凡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都在此列。九月知道这不过是每年一度的相亲宴，只是今年公主及笈，皇后格外上心罢了。

　　若是还是按照百年前的发展，宋青雀窥记容蒙已久，先干掉飞扬跋扈的姜离再是干掉一气就死的宋情，终于登上容家女主人宝座，真当是步步奇招令人防不慎防。

　　九月喝了药，在花园里散步晒着暖阳，春天蝶舞翩翩，十分惬意。只不过一想到半个月后的百花宴心里有些忐忑，幸好宋情从小就是个病秧子，甚少出现在人前，也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想必也不容易被拆穿。只是又要见到宋青雀那个小狐狸，令她有几分不太爽。

　　还没等到半个月，小狐狸宋青雀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九月只觉得这几日太阳白晒了，她感觉更气虚了。

　　“妹妹怎么有空来了。”九月躺在床上，病殃殃地问道。

　　宋青雀见宋情仍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微微皱眉:“听闻堂姐病情大好，怎么今日看来越发严重。”

　　九月暗自咬牙，为了见你个小贱人我默默吐了多少血，病的都快死了好吗。只是表面还是一片和谐地回答:“身体反复，劳妹妹挂念。”

　　“过几日便是百花宴，表姐请务必好好打扮，听闻届时容家公子会携带一绝世美人而来，咱们可不能被比下去！”她见宋情今天反应平平，心想是不是火候不够，又说道：“堂姐你自小可是就是与容表哥有婚约的，总不能让外人捷足先登了去吧。”

　　九月听到此处猛地又咳嗽了几声，尼玛个小贱人，果然是你一直在背后添油加醋，宋情能长命真的才是见鬼了:“天色也不早了，妹妹还是尽早回宫去吧。姐姐身体不适，就不送了。”

　　宋青雀见目的已达到，也不再折腾，便又叮嘱了几句下人，才慢悠悠走开了。

　　待到宋青雀一走，九月用被子把头蒙住，若是有人看到会发现她那面色狰狞得很。

　　九月将头埋在被子里，恶狠狠咬牙道，劳资都开金手指重生了，没理由还被你斗死是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