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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仙人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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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险公司工作满一年之后,沈丹雅决定不在自我矛盾、自我否定的状态下迷茫的工作,这种行尸走肉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无谓的浪费时间和生命而已。
逃避离开,虽然不是解决问题之道,但是留下时间、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心静了,才能听见内心的声音。
细心规划的未来或许不像当初想的那样简单浮躁、不谙人事,可能有着切合实际的异样精彩可以去描绘。
也或许她在为内心的那份坚持挣扎,只要没有自甘堕落,一切便有了转寰的余地,心亦是。
沈丹雅辞去了沿海这份优厚的工作,没有任何的留恋。
人的思维有时候真的是非常奇怪,居安思危、寻求本真、逆向善变……很难捉摸、理不出头绪。
回到老家这座城市,沈丹雅过了一段不用早起上班、不用强装笑脸的日子,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身体终于可以休养生息,只为那再次的整装待发。
平常睡到自然醒,然后在书店看书,周末带着母亲和两个外甥女出游踏青,享受户外的阳光、青草。两个小朋友正是好奇爱玩的年纪,沈丹雅很喜欢陪着她们玩。
从小,沈丹雅就和父亲之间有种隔阂,无法亲近,两人之间一直缺乏沟通,于是日渐疏远,至今这道鸿沟依然无法逾越,时间久了,习惯成了自然,谁也不想费心去靠近去打破,怕的是对方的冰冷态度会伤害自己,可是捂热两人冰冻的关系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呢?
有时候,简单的道理,却要用尽一生去研磨参透。
有时候,最可怕的就是“习惯成了自然”!
沈丹雅在家的很多活动,父亲都没有参与,平时除了简单的问候,两人之间话语很少。有时候觉得他们父女俩在精神上争斗不已、苦苦挣扎,但永远无法摆脱□□里血浓于水的亲情。
沈云和像一个冷眼的旁观者,他会冷不防的放出一段话,或者称为点拨:“现在的教师工资又涨了,工作多稳定啊,要是当初……”,“院里王家的女儿快结婚了,跟你差不多的年纪……”
有些话不经意的说出,但听者会按照自己的角度赋予好多层意思,或许解读出来的意思并不是说话者的本意,但是就是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猜想,管他是好意还是恶意。
沈丹雅听着父亲的念叨叹息,猜想着:或许他是在责怪当初自己一意孤行的不选教师这个职业,他是在催促自己到了年龄就赶紧结婚嫁人……
或许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漠视,就算出自关心的话想当然觉得刺耳;或许在外养成的像刺猬一样树立根根尖刺保护自己的习惯使然,她的心中再也不愿承受之前的逆来顺受,在外或许可以隐忍,毕竟那些是外人,可是面对最亲的亲人,她非常想卸下所有的伪装,表现出真实的性情,尽管发泄之后可能会伤人伤己,但,那种发泄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亲人或许会最大限度的包容自己的任性吧?!
母亲一直为两人之间的僵硬关系发愁,可是两人真真是父女,遗传了一样的心性,倔强的臭脾气,倔强发挥出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在母亲眼里,丹雅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很少逆着父母的意愿行事,之前连小吵小闹都很少,可是,这次回来,丹雅的脾性有些不同。
或许是她的叛逆期来的比较晚?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不当老师一样可以挣很多钱孝敬您。是,我还没结婚,那不等于我不会结婚,您就别乱操心了,也别费那个神,就像以前一样,对我不理不睬,挺好……”
“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管不了你了?我是稀罕你的钱吗?选择是你自己的,将来别后悔回来哭天抢地就行,但是,趁着年轻,赶紧结婚,免得老在家里丢人现眼。你看,隔壁家的小雨,三十好几……”
“老沈,你说话注意点,本来是好意,怎么听上去那么不中听。”
“丹雅,你爸是好意,就是不太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母亲在中间斡旋,可是斗气中的俩人谁也不不让着谁,气氛有点僵,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
在家的这些天,对于未来的规划,沈丹雅想了很多,心里大致有了些底儿,在家里继续待下去,恐怕还是会跟父亲争吵起来,索性出去工作。
其实母亲是希望丹雅留在家乡工作的,这个中部城市虽然没有大城市发展迅速,这几年还是有模有样的在前进,以丹雅的学历和经验,要找个好工作不难。再说,一个姑娘家在外孤苦伶仃的,没人照应,当妈的想想都觉得心疼。
可是,沈丹雅知道自己是没法在父亲的眼皮底下出出进进的,当初考上大学为他挣了一把脸,如果在这个小城市拿着微薄的工资度日,在他眼里,估计是很没出息的,枉费他花了那么多钱供她读书。自己还是不要惹人厌烦,走得远远的好了。
沈丹雅的脑海中有种想法在盘旋:眼不见或许不会横生更多的嫌隙。
作为采购员的父亲,年轻时去过很多地方,北京、内蒙古、上海、浙江、广州……每每被他津津乐道,有股子炫耀自豪的劲头。相册里有一张照片,经久岁月,已经老旧泛黄,但沈丹雅清楚的记在脑海,因为小时候只要家里来了人,父亲最爱显摆那些他采购期间周游全国的照片,那个年代,能在全国各地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何况是中国的象征:帝都。那张照片中:身材挺拔的父亲,穿着军绿色的上衣,深色的裤子,手提公文包,在天安门前笔直的站着,脸带微笑。
兴许,潜意识里,沈丹雅有些在追随父亲年轻时的足迹,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虽然时空流转,很多已经物是人非、景换星移,但是踏在父亲曾经走过的土地上,心情莫名充斥着满满的喜悦和踏实,就连有些淡淡灰蒙的天空也觉得格外的湛蓝深远。
当初选择去沿海或许只是一个无言的开始……
再次的出发,沈丹雅已经把目光放在那个古老文明的城市。
在网上的招聘网站,沈丹雅投出很多简历,也在网站上,慢慢需求合适的租房。
同学群里,嘻嘻闹闹,有的慷慨激昂、有的哀叹时运不济,有的炫耀光辉灿烂……沈丹雅大多时候只是默默的观看倾听,甚少跻身参与,就像学生时代,有些些微的不合群。或者她只是觉得,各人各福、冷暖自知;或者她只是习惯了快乐忧伤藏于心底,默默承受;或者她懂得分享和分担的涵义,却不习惯身体力行。
时间在指缝中悄悄的流过,沈丹雅接到了不少面试通知的电话,房子也在电话中和房东谈的差不多了,于是收拾行李,孑然一身,独自上路。
人生有时候需要体验无所依倚的孤独,内心才会快速长大,这是成长必然付出的代价。
在一轮一轮的面试中,选择与被选择的拉锯战如火如荼,沈丹雅一面与面试公司周旋,一面还要内心的坚守,虽然岁月是朵两生花,可是简单快乐的活着才不枉人生短短的一遭。最终,沈丹雅选择了一家家具公司,从普通的职员做起,从两年前一直工作到现在。
在这里,沟通最多的都在电话的另一端:远在江浙的工厂、外地的物流公司、客户……不需要刻意逢迎,只须兢兢业业的工作;公司内部的人际也相对简单,因为基本没有利益冲突。犹是隔三差五的盯工地或者上夜班,但接触的人和事没有尔虞我诈的复杂,于是沈丹雅一直在这家公司随着自己的心性活着。
电话母亲,汇报自己的境况,母亲欣慰她的选择,但是话语隐隐透出的担忧疼爱,丹雅选择忽略,当然父亲会很满意他的小女儿在外拿着高工资,出人头地。但光鲜背后的辛劳永远只有自己知道,每月扣除房租、水电等生活所需外,其实没多少存款。
母亲说父亲比以前更爱抽烟了,即使他有气管炎,这个倔强的老头儿,真是,多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好吗?!还没看到小女儿结婚呢。丹雅对于父亲的担忧向来不会直接表达,她会在与姐姐们隔三差五的电话中,暗示两个姐姐多管管老爸,这就是她对于亲情隐晦的表达方式。
一年前,偶然参加的一个户外活动,沈丹雅结识了如今的好朋友萧然,一个活泼外向的陕西女孩,年龄与沈丹雅相仿,但却是一位资深的旅友,国内的太行山、五台山……国外的尼泊尔、印度……小小年纪,足迹已经遍布很多名山大川。
这样的人,一直是沈丹雅心里向往的,自由自在、肆意挥洒青春。
内心通透如萧然当然看出丹雅心中的憧憬和渴望,于是再三蛊惑游说,才让这个些微有些内向、内心深沉的女孩抬起脚步,迈向外面辽阔壮丽的世界。
于是一到节假日,兴趣相投的两人便会结伴出游,萧然是一个很好的引领者,玩遍了北京周围,便向外省扩张,上次去青岛萧然临时被公事缠身,难以脱身,而一直对青岛心念向往的沈丹雅难弃如此好的机会,便一人跟随旅游团,踏上了观光的旅程。
又是这样的深夜,坐在长椅上盯班的沈丹雅从往事中抽回思绪,人生的走向真的是迂回曲折的,小时候,一颗难得的棉花糖都可以心满意足的品味很久,以前梦想的五彩斑斓虽然跟现在的日子隔着距离,但是有时想想,一帆风顺的享受、轻而易举的美梦成真,或许会生出些堕落浮躁来。时而不时的来些逆境,人才有向上的动力。
有些事情不要耿耿于怀,勿生执念,免得只会落得郁郁寡欢。
“沈小姐,1001房的安装图纸有点问题,我们看不太明白,麻烦你到现场给我们指点一下,好吗?”
沈丹雅抬头,是一直跟公司合作、负责安装的黄师傅。
“黄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丹雅就行,你再这样喊倒显生分了,合作多少回了。”沈丹雅对于这个黄哥,一向敬重,从外地来北京打工十多年了,老实本分善良和蔼,靠着自己的技术赚钱,没有沾染外界的油滑。
“呵呵,我没读过书,对你们这些读过书的文化人有些敬畏,下次改啊。”这句话,沈丹雅听他说过好几次了,但是再次见面,他还是如是,算了,由他去吧。
现场装修后,尺寸有所变化,家具的摆放需要适当调整,原本位置设在窗户边,但是现在那里摆放了很大一盆绿植,占用了很大的空间,只有把办公桌稍稍倾斜,虽然有些微的变化,但是沈丹雅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采光以及开阔视野,这样也算合理,由是安排了黄师傅。这点变化待天亮再跟客户沟通吧,客户应该会同意。
安装人员好不容易在客户上班前完成了安装任务,沈丹雅看着大家熬夜后的疲态,便让大家去吃饭然后回家休息,自己留在现场等着跟客户汇报。
上午九点,之前一直与沈丹雅沟通的后勤科的王科长终于来了,沈丹雅跟在他身后汇报家具安装及摆放的情况,然后顺便说了1001房的问题。听到1001房有问题,王科长好像非常重视,立刻乘坐电梯来到房间查看,看到家具摆放与图纸要求有些出入,一时之间不敢决断,需要等何主任来了,看他是否同意,沈丹雅估计这何主任应该就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吧,因为门口的铭牌挂着“主任室”。
虽然不知道这何主任是何方神圣,但是合情合理的改动应该没有多大关系,再说房间尺寸有所变化是客户没有通知她们,理亏的一方应该是客户才对,他们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
继续等到十点,据说开会回来的何经理来了,通宵熬夜的沈丹雅有点如释重负,再等时间长的话,真有点支持不下去了。
一阵稳重的脚步声渐近,沈丹雅望向门口处,一位三十岁左右、斯文儒雅的年轻人缓步走进来。
“何主任,您办公桌的位置稍微有点改动,您看可以吗?”
只见这位何主任四周看了一下,“可以,就这么放吧。”
一种谢天谢地的感觉油然而生,果然医者仁心,沈丹雅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总算完美收工。
礼貌告别,沈丹雅向老板汇报了情况,老板甚是满意,甚至大降鸿福,奖励她在家好好休息一天,不用赶着上班。
加班加点近半个月的时间,居然只准休一天,果然被资本主义骨血浸染的人,算计得够清,好吧,一天就一天,知足吧。
头昏脑涨的沈丹雅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医院的正门走去,连续的熬夜,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加上至今空着的胃,感觉头痛如撕裂般难受,突然,包里的手机响起,是特定的办公室来电的铃声,真是一刻不得消停,嘟哝着,沈丹雅低头在包里寻找手机。
人来人往的门口,低头未看前路的沈丹雅不幸跟人撞个正着,抬头,是一位五十多岁端庄优雅的妇人。
沈丹雅不顾擦破皮的手,赶紧扶起妇人,拍掉她身上的灰尘,“阿姨,对不起啊,刚才没注意,您没事吧?”
宋慈伸伸胳膊,活动了一下,和蔼的笑笑,“没事,姑娘,没啥大碍。也不怪你,刚才我只顾扭头找我儿子了……”
宋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着急的声音传来,“妈,我就去停个车,让您等着,你就急着先过来了,真不听话。一会儿不见,这又是怎么了?”探寻疑问的眼睛在两人身上。
沈丹雅望着慢慢走近的人,感觉面孔有些似曾相识,“不好意思,先生,刚才不小心撞到了阿姨。”
“嘉名,没事,看看,好着呢。” 宋慈在儿子焦急的眼神中赶紧抢白,怕他担心。
唐嘉名的眼睛在母亲身上观察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异样,但仍不放心,“一会儿,还是让立阳给您做个全身检查,表面看起来无恙,不代表没其他问题,如果有什么差池,怎么对爸交代。”然后视线转到沈丹雅身上,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不忍责怪,有点无奈“你怎么还是这样迷糊莽撞……”
听着他的声音,看着眼前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沈丹雅猛然想起来,他就是青岛那个“救命恩人”啊!
心里生出一份窃喜来,原本以为是一面之缘的路人,没想到却有再见之缘,“真是对不起,赶紧扶阿姨去检查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
“姑娘,没事,我本来今天就是来复查的。” 宋慈拍拍丹雅的胳膊,打量这个文静乖巧的姑娘,“哟,你的手渗出血了,赶紧去消炎处理一下吧,免得感染。”
“没事儿。”沈丹雅在宋慈关切的话语中感觉到温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这样的关心难能可贵。
“走吧,一起进去。”唐嘉名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有丝怜惜。
沈丹雅处理完伤口,买了点面包牛奶,来到等候区等着,原来那位阿姨患有高血压,定时会来医院检查,而自己的救命恩人原来叫嘉名啊。
唐嘉名陪着母亲检查完出来,便看见沈丹雅啃着面包的可怜样子。
“哎,嘉名”,沈丹雅听到喊声望眼过去,是早晨那个何主任,他俩认识?
何立阳递给唐嘉名两张票,“周末我要值班,让叔叔和阿姨去听吧,是阿姨喜欢的乐团。”
“你小子,天天加班,不怕冷落了你家那位公主?”唐嘉名拍着发小的肩膀,忍不住打趣。
何立阳甩掉唐嘉名的手,献媚的讨好宋慈,“管好你自己吧,阿姨可是等着抱孙子呢,是吧?阿姨。”
宋慈怜爱的揪揪两人的脸颊,“你俩都老大不小了,都给我抓紧!”
自掘坟墓,引火上身,走为上策,何立阳逃也似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