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绿杉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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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雅的家乡是一个二线城市，冬冷夏热，春秋短暂，比起一年四季如春绿意盎然的南方来说，算是四季分明，此时已是初秋，但是依旧很热，夏天的烈阳依旧在炙烤大地，知了在树上热情的鸣唱着夏日乐曲。街道两边是高大粗壮的法国梧桐，据说是建市之初栽种，几十年的风霜雨露，深浅交替的生命年轮已经许多，不仅记录了自然气象的变化，也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发展。高扬伸向空中的枝桠绿叶恰好遮掉八分日头，洒下凉爽的绿荫，微风吹过，树叶沙沙晃动，整条街道的光影流转，像是童话里的时光隧道，行至其中流连忘返。
傍晚，阳光没有正午热烈，丹雅带着唐嘉名外出，穿梭在这条时光的绿色隧道里，上次忙着母亲的葬礼，没有带他好好看过这个城市。
一条蜿蜒的江水穿城而过，优雅地把这个城市分割成两个部分，江南是承载着历史和文化的中心，江北则是闪耀着繁华的商业经济中心。几座钢铁拱形桥横跨在江上，成为人们过江的重要通道。虽然江边都有码头，轮船轮渡往返其间，但是人们还是习惯过桥，方便快捷的同时，居高望远欣赏江景自是追求闲适安逸的当地人的出行习惯。
江北的格局和气息跟大城市相差无几，商业街、金融街、小吃街林立，风格不同的现代建筑矗立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两旁，车流人流涌动。
江南的古代城墙耸立在江水之畔，虽已经历几千年的历史沧桑，仍旧保存完好，敦实厚重的墙壁缝隙里长满了绿苔，古代阻挡外敌入侵的坚固屏障如今已经成为人们观光游览的靓丽风景。特别是万物复苏的春季，草长莺飞的时节，古城墙边，柳絮伴着春鸟的鸣叫，穿过灰色斑驳的砖块，轻抚墙缝里伸出的野草额头，缱绻而去，飘向远方的空中。漫步在城墙之上，每一步都像在走进一段历史，承载诉说着曾经的厚重繁荣，抑或惬意闲散；抬头的每一眼，都像定格一幅画，翠绿的银杏，低垂的柳条，粼粼的江水，悠闲的行人，眼眼皆美景；坐在江边的石凳上，眺望着茫茫流淌的江水，聆听着旁边姑娘哼着小曲，感觉生活挺美好的，所有的不快委屈都会随着江水流向远方。
丹雅挽着唐嘉名的胳膊走在城墙下，跟他娓娓讲述这个城市和自己的曾经。
“小时候，我最喜欢来这里玩了，和小朋友们在这里可以吵吵闹闹一天都不会够，直到我妈喊着我回家吃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上学后，受了委屈或者不开心了，我也会来这里，买支冰淇淋静静地坐上一会儿，气就消了，很灵验的。”
“原来你爱吃冰淇淋有这故事，那你最喜欢坐在哪个角落？”
“就在前边，马上就到了。”
丹雅比划着之前的秘密基地，“以前，这个地方被一排排杉树遮挡，爬山虎缠绕在树间，背后是厚厚的城墙，很像一个天然的小窝，不容易被人看见，我就坐在里面想心事，呵呵，很幼稚吧。但是这几年城市一直在规划，爬山虎被砍掉了，换成了草地。”
唐嘉名看着眼前有些失落惆怅的丹雅，“以后有心事就跟我分享吧，我帮你纾解。”
丹雅忽然想起了什么，调皮的问他，“你想做《花样年华》里倾听梁朝伟秘密的那个神奇的洞啊？！”
《花样年华》是丹雅看过的王家卫电影中印象最深的一部，昏暗的街灯，古朴的留声机，旧上海的唱腔，文艺复古。张曼玉令人炫目的旗袍秀，时而雍容华贵，时而优雅古典，展现了东方女人的柔和典雅。整个影片弥漫着浓郁的孤寂忧伤，特别是影片结尾，梁朝伟对着石洞诉说心里的秘密，把欲语还休的纠结暧昧痛苦忏悔封印凝固在流逝的时光里，让人更加无奈感伤，唏嘘不已。
唐嘉名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他的秘密被岁月尘封埋葬了，相爱的人没在一起。多悲伤啊，怎么能跟他比较呢？！我们是不同的。”
丹雅噘着嘴，心里暖暖的，“嗯。我们。那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一定要跟我讲，我也尝试一下做个知心姐姐。”
唐嘉名笑了起来，心中泛起捉弄她的想法，“姐姐，我饿了，今晚吃什么啊？”
丹雅开心接受，“带你去吃姐姐最喜欢吃的。走吧，姐姐请客。”
城墙的尽头左转是一条小吃街，火红的灯笼挂在每个店门口，夜色阑珊下，路灯和灯笼互相映衬，点燃了这个城市热情的夜生活。
在这个吃货横行的时代，似乎每个城市都有一条美食街享誉天下，北京的簋街，南京的夫子庙、上海的老城隍庙、长沙的火宫殿坡子街，成都的春熙路……
在人头攒动的街道里，丹雅拉着唐嘉名兴致勃勃地挤到一家面馆前面，“这家是老字号，面条劲道，汤水浓郁，我们先点这个吧，不然待会儿排老长的队。”
唐嘉名很少吃这样的小吃，特别是饭要自己去端的这种，丹雅指指里面的位置，“你去找座位吧，一会儿我端过去。”
唐嘉名笑笑，“当自己是女汉子啊，你去坐着吧，这种事情应该男人来干。”
丹雅也不强求，叮嘱他加点香菜辣椒和醋，才进去找了座位坐下来。店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是感觉依旧闷热，唐嘉名把面条端过来时已经满脸是汗，丹雅拿出纸巾给他擦汗，“为了好吃的面条忍一下啊。”
唐嘉名纠正她，“是为了你，我忍了。”
肉麻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丹雅一点也不觉得腻味儿，相爱的人在一起，不管说什么都是甜言蜜语。
乳白色的高汤搭配清爽可口的面条、绿绿的香菜、红红的辣椒，酸酸的醋味，这是丹雅以前上学时经常的吃法，酸辣结合，畅快无比。
唐嘉名的碗里除了面条和汤水，没有任何点缀，他吃不了辣椒也不爱香菜。
丹雅忍不住抱怨，“咱俩的口味截然不同啊，以后可怎么办啊？”
唐嘉名夹起她碗里的面条尝试着吃了一口，被辣的口水眼泪直流，“只好牺牲我，配合你的重口味了，只是你别乱吃醋就好。”
丹雅递上纸巾，听懂了他的玩笑，忍不住小女儿情态，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下，“我才不吃你的飞醋呢！吃不了就别吃了，看你的脸辣得通红。”
她们如同这家店里的很多学生情侣一样，情意绵绵的打情骂俏。
但是多年前，在那段青春萌动的韶华时光里，却没有人陪伴丹雅做着这种幼稚懵懂的事情。那时的她跟现在早熟的男女不同，不懂朦胧淡淡的情愫，如今算是弥补了那时的遗憾，有了惦记想念互诉衷肠的人，体会到了幸福快乐的感觉。
从店里出来，丹雅拉着他到一家冰淇淋店，点了芒果、香草两种口味的冰淇淋。唐嘉名虽然不好甜食，但是仍拿在手里高兴的吃着。时而不时的两人互相咬对方的冰淇淋换换口味。
丹雅的高中学校就在这条小吃街的旁边，此时学生们已经开始了晚自习，看门的大爷仍旧记得丹雅，高兴地拉着她亲切得说着如今的学校变化，哪个老师走了，操场翻修了等等，聊了好一会儿才让他们进去，嘱托她们安静点，别影响学生学习就好。
唐嘉名忍不住好奇，“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记得你？”
丹雅卖起关子，得意洋洋，“想当年，我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后来，唐嘉名在历届状元橱窗里发现，原来自己的女朋友竟是当年的高考状元，校花级人物，心理多了一分认识，恬静如她有着怎样辉煌的过往，她竟然从来没跟他说过，便缠着她讲。
学校的操场上，丹雅拉着他的手，倒退着走，讲的云淡风轻，“其实没什么，那时我争强好胜，一心想用最好的成绩来向父亲证明我的价值，所以就拼命学习，谁知道运气好，就拿了个状元。”
远处的路灯散发着幽暗的光，斜斜地打在丹雅的身上，形成一团模糊黯淡的阴影，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唐嘉名从她的语气中读出了青葱岁月的寂寞，思寻了片刻，“下午，叔叔和我聊了很多，其实叔叔现在很后悔当年把自己的不如意强加在年幼的你身上，父女之间哪有长久的仇恨，毕竟血浓于水，你别介怀了，再说他现在也是孤苦一个人了。”
丹雅心中涌起了年少时的那些片段，忍不住委屈哽咽起来，“我也明白，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有时候那些冷眼冷语真的让我很难过，就像刀子一样戳进我的心里，冰冷疼痛，于是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逃开，可是有时候它就像沉重的十字架无形的跟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真的很难……受……现在妈妈不在了，他也终于体验到了一个人孤单的滋味。原本我应该高兴的，可是我的心里更难过，那种滋味我一个人煎熬过就够了，我只求妈妈现在还活着就好了……”
唐嘉名抱住泪流满面的沈丹雅，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你还有我啊。”
丹雅呜咽，“我总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爱的人一个个的都慢慢离开了。”
唐嘉名捧着她的脸，用手抹掉她的眼泪，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会的，相信我。丹雅，相爱的人总是会在一起的。”
丹雅闪着泪雾朦胧的双眼，“真的？”
唐嘉名盯着她的眼睛，真诚坚定的说，“真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和叔叔和解，人生就是短短几十载，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丹雅想了一下，静默了一会儿，“好，我试试吧。”
远处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慢跑的学生，朝着他们吹着调谑的口哨，丹雅离开唐嘉名的怀抱，擦掉脸上的泪水，害羞起来，咕咙着，“走吧。”
唐嘉名满不在乎地说，“让他们围观好了，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们只有羡慕的份，我们光明正大，他们敢吗？”
如果那些学生听到他挑衅的话估计会恶心郁闷的吐血，在任何恋爱心思都会被无情镇压的学生时代，他们也只有偷偷摸摸的进行着他们的青涩初恋。
一排树干端直的杉树挺拔矗立在操场的四周，挺直的身姿犹如身材魁梧的唐嘉名，丹雅环着他精壮的腰身，抱着他的胳膊，很是安心,不禁想起了舒婷的《致橡树》。
在学校门口，坐上以前丹雅经常坐得公交，坐在她以前常坐的座位，丹雅把头靠在唐嘉名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地跟他讲她以前一个人坐在这里看到的风景，碰到的怪事儿，唐嘉名心想，如果真的能够穿越时空，真希望那时陪伴在孤独的她身边。如果那时她们就认识，年少的他可以征服心高气傲的她吗？或许她会把他当成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坏小子，跟他划清界限吧！或者那时的他根本不会喜欢她这种书呆子类型？！
丹雅发现唐嘉名忽然干笑了几下，好奇地望着他，“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唐嘉名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什么，就是发现我们刚刚好的年纪遇见。”
丹雅皱了一下眉，摸摸被他弹的地方，“看不出来，你还挺文艺啊，跟张爱玲的腔调一样，爱情要在刚刚好的年纪遇到，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丹雅记得张爱玲也说过，“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恋爱中的两人，可能爱的多的一方姿态总会放低很多。现在他们两人谁是抬头仰望的一方呢？！
晚上到家，父亲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见他们回来，眼神亮了起来，“逛累了吧，冰箱里有西瓜，我拿出来切给你们，先坐会儿。”
父亲快步走向冰箱拿出西瓜去了厨房，丹雅走过去帮忙，有些别扭的说，“爸，我来切吧。”
父亲怔了一下，高兴地回答，“嗳。”
丹雅把西瓜端出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和嘉名聊了起来，“小唐啊，小雅终于喊我爸了，真高兴啊。”
唐嘉名投来赞许的目光，丹雅微笑了一下回应，“来，吃西瓜吧。”
吃完西瓜，丹雅去铺唐嘉名的床，从衣柜拿出干净的床单枕套换好，这个房间以前是姐姐的房间，平常少有人住，以往母亲经常打扫，现在母亲不在了，房间已然干净整洁，应该是父亲打扫的吧。
丹雅去洗澡的时候，父亲和唐嘉名已然聊着，真不知道，两个素不相识见过几面的人哪有那么多话题？
“小唐啊，小雅从小倔强好强，都怪我忽视她，哎……如果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要包容一下她，虽然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可是一点儿不娇气，有时候比我都坚强，以后你们呀，好好相处。”
“叔叔，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丹雅出来的时候，两人其乐融融，父亲招呼着唐嘉名去洗漱。
从来没在唐嘉名面前素颜的丹雅本来还有点害羞，可是他仿佛自己家一样，轻松自在。
唐嘉名洗完的时候，沈云和已经回自己房间了，丹雅穿着睡衣，正坐在床边吹着湿漉漉的头发，他镇定自若地走了进来，“爽肤水给我用下，我忘带了，脸有点干。”
丹雅放下吹风机，去化妆台上拿爽肤水。
她穿着一身淡粉碎花的睡裙，半湿凌乱的头发垂在肩头，身上散发着跟他一样的沐浴露的馨香，没有任何脂粉沾染的脸更加娇俏清纯，耳朵光洁，转身时露出白皙光滑的脖子，有股说不出的性感慵懒。唐嘉名心里一阵悸动，口干舌燥起来，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唐嘉名接过爽肤水，倒出几滴，往脸上拍，侧身望了一眼丹雅父亲紧闭的房门，回身凝望着丹雅，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急促，声音嘶哑，“我现在好紧张。”他拿起丹雅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丹雅感受着那“咚咚”有力的跳动，他的温度烫烧着她的手掌，瞬间耳朵就热了起来。
丹雅抽回自己的手，娇羞地说，“我爸在呢？”
唐嘉名转身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有种做贼心虚的紧张，双手穿过她的腰身，飞快地把她拥进怀里，温热的呼吸不停扑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几乎瞬间传遍了全身，终于印上那嫣红柔软的嘴唇，又重又深，辗转吸吮，蛮横急切，呼吸紊乱急促起来，丹雅回应着他，环上他的脖子，手指插进他湿润柔软的头发，胸膛不停起伏着，终于，唐嘉名结束了这个激烈缠绵的吻，手指抚摸着她酡红滚烫的脸，脸贴着她的脸，扶着她无力柔软的她，唇边洋溢着浅笑，“这是你诱惑我的惩罚。”
丹雅感觉到他的僵硬，越发羞赧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静了好一会儿，呼吸平稳后推着他离开，“你赶紧过去睡觉吧。”
唐嘉名依依不舍地走向门口，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一往情深，“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听着门外没有动静，小心地开门，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从冰箱倒了杯冰水喝掉，可是内心的燥热仍旧挥之不去，打开窗子，月亮清冷的光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星星看不真切，数星星的念头打消，唐嘉名索性打起电话来，一墙之隔的丹雅幸灾乐祸的接起电话，笑着问“怎么啦？”
血气方刚的唐嘉名欲哭无泪，“你说呢？”明知故问。
丹雅装傻，撇得一干二净，“你自己引火上身，怪不得我啊，好了好了，这样吧，我给你讲讲我大学时候的事吧。”
唐嘉名无奈，肉在旁边也吃不到，不情不愿地把手机贴在耳边，“好吧。”总比一个人大眼瞪小眼强。
两人第二天早晨是被沈云和叫醒的，出了房门都是呵欠连天，眼眼眶红肿，沈云和只当他俩没睡好，说是以后就习惯了，并招呼着两人洗洗吃早餐，唐嘉名和丹雅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不好意思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丹雅带着唐嘉名转悠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一边逛着风景名胜，一边品尝着各色美食，期间唐嘉名的电话很少，她们畅快的享受着美景，享受着二人世界。
几天的相处，丹雅和父亲之间虽然仍旧别扭陌生，可是心结被打开，以后应该慢慢会好起来的。告别了漂亮可爱的小外甥女，带着父亲姐姐打包的特产，丹雅和唐嘉名踏上了返程。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绿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