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灵手迹》李心沫

41、血樹

　　修文驚訝地看著修靈，“姐，你看見甚麼了？”

　　“我看見一隻黃鼠狼，它一直在看著我。不過它已經走了。”修靈似乎松了一口氣。

　　他們繼續往前面走，尋找黃婆說的那棵枯樹。但是他們走遍了差不多整個墓地，也沒有發現那棵枯樹的蹤影。

　　天色越來越晚了，天際的幕色漸漸降落，幕色在墓地裡彌漫了起來。開始很湥絹碓綕庵亍

　　修文說：“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裡好像沒有黃婆說的東西。”

　　修靈也只好點頭，跟隨著修文往墓地的外面走。本來是沿著來時的路走，但是走著走著好像就迷路了，到處都是雜亂的墳墓，很難區別。在這墓地中，方向感也失去了。

　　修靈和修文開始變得有些焦慮，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似乎已經走了很久，也沒有走出那片墳地。

　　他們看到在不遠處有個人影，那人影看上去很像九伯，修文喊了一聲：“我們在這裡。”接著又喊了一句，但是那人好像並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他們，轉身離開了。

　　修靈有點緊張起來，她跟修文離得很近，但卻好像隔著甚麼，她好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她在叫修文的名字，修文沒有答應，他好像獨自行走，身邊並不存在一個自己。修靈伸出手來，想要去抓住修文的手，但是那手怎麼抬也抬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修靈感覺到自己象從一個巨大的玻璃罩裡脫身出來。她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墳場，站在了墳場的邊緣。她有些恍惚地站在那裡，就像剛剛從夢中醒來，她獨自站著，修文並沒有跟她一起。她環顧四周，都沒有修文的蹤影。修靈處在不知所錯當中，無意中，她發現眼前出現一棵矮樹，那樹長在一座低矮的墳丘上面。樹是枯萎的，在這夏季，連一片葉子也沒有。修靈想：難道這就是黃婆說的那棵血樹？她仔細地端詳著眼前的樹，她知道那樹下就是一座墳，墳裡就是那個早已過世被打死的男人，如今他的魂靈正在控制著母親——他附著在母親的身上，並且支配著她的言行。修靈清晰地記得：母親哭鬧時發出的聲音正好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她向那棵樹靠攏過去，她的腳下踩的就是墳。她伸出手去，試圖去拔出那棵樹，但是那樹長得異常堅固，樹的下面好像有甚麼東西牽引著，任她如何拉扯，那樹還是紋絲不動。

　　“姐，我來幫你。”身後傳來修文的聲音。

　　修靈轉身看見修文不知甚麼時候冒出來的。他正安定地站在她的身後。

　　“修文，你去哪裡了？我們怎麼走散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無數的疑問在修靈心中升起。

　　修文也沒有解釋，徑自走過來幫助修靈拔那棵樹。修文的身上似乎擁有巨大的力量，他只是輕輕搖晃兩下，樹便活動了，然後他向上一拉，樹就被他拔了起來。修靈很驚奇地看著修文，她明顯感覺到修文身上的異樣氣息，他表現出的巨大力量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樹已經離開了土，看到被拔出的樹的下部，修靈差點叫出聲來，天還亮著，一切都看得清楚，只見被拔出的樹的根部就像數百條紅色的蚯蚓蠕動著，隨著這些“根須”暴露出地面，那些蠕動的紅色“蚯蚓“一時間被空氣腐化，變成紅色的液體，就像膿血一樣不停地滴落，然後滲入土裡。

　　“修文，趕緊扔掉。”修靈用急促的聲音喊道。修文並沒有動，他用一隻手抓著樹幹，站在那裡不動聲色地看著那些蠕動的血紅樹根。

　　“這下面應該不只是一個死人，而是有很多人埋在這下面。”修文的話音還未落，只聽到腳下的土裡發出一聲沈悶的呻吟。修文用另外一隻手抓起修靈的手，拔腿就跑。

　　已經分不出哪裡是路，哪裡是田地，他們在曠野上飛奔，修靈再次感受到修文身上的力量，這是她以前所感受不到的，他的奔跑的速度令她吃驚，還有他的緊握著自己的手，也是如此剛勁有力。在她的印象中，弟弟一直是一種文弱的樣子，並不能負重，也不能劇烈邉樱@些都會使他原本單薄的身體感到不適。然而此時，他好像是是一個體格健壯的武士，那動作的敏捷完全迥異於她從前的印象。

　　修靈跟隨著修文的箭步，就像在空中飛翔，她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她感覺到身後有一團黑色的氣體在追趕著他們。

　　“修文，我不行了，跑不動了。”修靈已經體力不支了，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她感覺到肚子裡劇烈地陣痛，好像腸子斷掉了。修靈已經無法再動了。他們停了下來，眼見追趕著他們得那股黑氣越來越近，很快就要到達他們。

　　那一刻，修靈絕望地望著身後向他們撲來得黑氣，修文卻顯得很鎮定的樣子，用最快的速度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緊握在手裡的枯樹，火焰從一根樹枝開始，然後是第二根，第三根樹枝，乾燥的樹杈，被火燒得噼啪作響，整棵樹都燃燒起來，就像一隻火把。他們的臉被火光照耀著，變成光亮的暖色，從四周的暗淡中浮現出來。當他們再向身後看時，只見那一團黑氣已經退了回去，越退越遠……

　　他們都沈默不語，但他們都在心理暗自思忖：若是被那黑色的氣體上身，一定是九死一生。他們知道那是一群怨靈。

　　修文手持著著了火的血樹在前面走著，修靈跟隨著他。修靈借著火光，觀察著修文的背影，那背影象極了消失多年的父親。甚至他的每一個動作，還有他身上散髮出來的氣味，都與父親極為相似。

　　在恍惚的片刻，修靈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回蕩在耳邊：“靈靈，我回來了。”

　　修靈看見修文轉過臉來，看著她，但那不是修文，而是父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