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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哈爾蘭瑪的伏都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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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非洲父親阿奧
沒有一個人願意或者能夠接受我的說法:
“晚上睡覺前,我出去走走、透口氣,我沿著華盛頓街心公園回家開門。突然遭到兩個素不相識人的攻擊。”怎麼可能!對於警察來講,不太可能。
自事故發生的第二天起,馬澤拉偵探多次來訪。他疑心重重,他讓我不知厭倦地重復著事情的始末,他試圖讓我的表述自相矛盾。他編寫了一份報告,與我的聲明陳述有根本不同。這中間存在嚴重的錯誤,比如,他指出是我為這兩個暴徒打開了門,這等於 為後邊留下了埋伏。也就是說,他設想我與他們早已相識。“您在受害的當天晚上就是這樣和警方說的。”我明明知道這並不是事情的真相。但是,為甚麼他要讓我這樣說呢他想捕捉些甚麼呢復仇,同性戀犯罪他是在這條思路上進行探察考證的。我和他說他在浪費時間,我的確已經筋疲力盡了。一位醫生進入到我的病房,在我不知所以然之下,給我做了肛門檢查。為甚麼揭示我是否為同性戀,驗證我是否被強姦過肯定這是警察要求醫生做的。
我在樓上的貴賓室,這裡受到特殊的保護。記者們都站在樓下,警方擔心會發生什麼事情,而我卻不然。他們對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可是我們並不能有所接觸。電視台和《紐約時報》先後報道了這次襲劫事件,在細節上也都含有一定的錯誤。他們把我介紹成一個有相當分量的大富翁,顯然沒有人信任我。
一個親戚路經紐約,在皮埃爾旅館給我打了電話,隨之而來的談話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我本來是非常想去看看你的,但是,我找不到出租車。”
真行!一個在商業圈裡建立帝國的男人,卻竟然找不到一個辦法來跨越那四十條方塊大街。
“......你的遭遇肯定是很可怕的,但是你知道......人老了也是很讓人覺得很無聊的。每天早上當你看見頭頂上又少了些頭髮......”
“是的,恩裡高,我明白了。謝謝你給我打來電話。”
數月以後,我才知曉在給我打電話之前,他曾先給警方打過電話,警察告訴他這件事情並不那麼明瞭。他帶著這個說法回到歐洲——毒品走私!
我的記者朋友們聽到這些傳聞都深感氣憤,建議我寫篇文章以澄清是非,好讓那些胡說八道的人無臉見人。我雖然堅決拒絕了,但是,渴望澄清這些令人厭惡的傳聞的欲望還是很強烈的。
我被他們疑為同性戀,受到強姦還有毒品走私!這只剩下沒有被說成巫師、魔鬼罷了。另外即便是這樣,這也並不是第一次把我指控為耍弄妖術的巫師了。
記得從非洲回到紐約的一年以後,我時常懷念阿奧那裡的一切。在大街上,我注視著一些黑人們:心想他們是否記得自己的根基在何處是在達奧美,還是在游匯巴帝國。我們的眼光幾乎從未交織過一起,只是有時一閃而過而已,我擔心會被他們視為在挑事。
哈爾蘭瑪,這是一座集聚黑人的紫禁城。我肯定那裡活躍著信仰伏都教的人們。也許,還會有人在持續不斷地傳授阿奧的思想。我怎樣才能和他們聯繫上呢我記起在現代藝術博物館裡,那個來自海地的看門人曾辨認出來我的那枚經過傳授儀式的戒指。
伏都教......邪惡巫術,以血祭奠......把所有的潛在意識刻在紙板上。如何來解釋這 些現象呢答案肯定是因人而異。可是對於我來說,伏都教意味著和平、笑聲、詩歌還有內心的平衡。
一天早晨,仿佛是受到了呼喚,我感到渾身上下都是勁頭。我決定去哈爾蘭瑪的松樸圖書館,我想要在那裡停留很長的時間,直到有甚麼事情來到為止,肯定會發生的。在閱覽室裡,我是唯一的白人。
兩個小時以後,有個女人拿著本書坐在我的桌旁。她身著非洲衣裙,她看著我問道:
“你在研究甚麼”
“伏都教......其實,我是想瞭解一下,在哈爾蘭瑪是不是有伏都教。”
她笑了。
“我本人就是奧鞏(Ogun)的女孩。”
“你是想說你是奧鞏的女人。”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兒”
“我向她出示阿奧送給我的禮儀物品。”
“從你的服裝上看,你很像個游匯巴人。”
“對啊,我就是游匯巴人。”
“你生在......”
“我出生在哈爾蘭瑪。”
她敞開她的襯衣向我展示那串帶有奧鞏顏色的珍珠項鏈。
她名叫西嘉。
幾周以後,接下來的事兒都很奇怪。慢慢地,西嘉把我介紹給她的宗教大家庭。她經常向我提起令她十分信服的約翰,他是他們精神上的宗教頭領,西嘉在觀察我的反應。
一天晚上,他們用牛舌把我從頭到腳摩擦一遍。之後,又把這條牛舌頭卷在一張書寫潦草字跡的紙內,再用一根細木棍支撐著。我們到樓下把它扔在第一個十字路口上,因為那裡是伏都的通行道,雷格巴能在那裡顯現。
另一天,我來到第108條街找西嘉,我們約好一起去介於第二與第三大街之間的市場買活雞。十二美金共買了三隻白公雞,我把其中兩只放到紙箱子裡提著,西嘉拿著另外一隻。她四歲的兒子奧魯杜跟隨其後。
我們走過幾條大街,來到約翰母親的家。電梯有故障,樓梯內有一股尿臊味兒。
在套房裡邊的那間小房間擺有很多書和幾只手鼓,有的手鼓寬大如酒桶。西嘉撲向地面,她以面額頂地,雙肩交替地顫抖著。
房間的一角設有祭台,在黑色瓷磚地上放有幾個祭祀物。我認出約翰給我描述過的我的雷格巴,在占卜時,他用三支小木簽竪立在裝滿土的罐子中。有個叫誒勒吉雷格 巴,或是林木雷格巴。旁邊還有一個小型雷格巴和三隻小貝殻。
“看起來雞的嘴眼都很新鮮。”
約翰應該同時敬供我們兩人的雷格巴,以免它們之間產生不和與嫉妒。隨後,在他揭開祭祀台的一刻,出現了一塊方形布滿血跡的石頭。“這是我的商業雷格巴。這塊石頭代表著一棟樓房,因為我是經營房地產的。”他說著。
第一隻公雞從盒子裡被拿了出來。約翰在雞脖子上拔下來幾根毛,扔到雷格巴的上面。接下來,他扭彎雞脖子又把雞頭拔斷。雞血立即噴灑到禮儀物件上。其他兩只雞也要以同樣的方式來祭奠。他往嘴裡灌滿了朗姆酒,一口氣地噴在祭祀台上,同時臉上呈現出一種怪象:
“Shit! It burns, I'm not used to it I don't drink alcohol.(他媽的!燒起來了,我喝不了酒,我沒有這樣的習慣。)”
他點燃一支雪茄煙,就勢蹲在地上。地面上到處都流著鮮血。 “沒說的,這真是個農民的宗教!在套房裡做儀式,弄得它亂七八糟,一攤子慘像!”
他將雪茄插入口中,把煙霧噴向那兩個雷格巴。祭台上設有一支蠟燭,放著蜂蜜和幾個非洲產的水果。
“你看好了我怎麼做,以後,每一次你都要用相同的動作祭奠你的雷格巴。”
當我坐在地鐵裡時,我手上端持的這件用報紙都掩飾不住的禮器,還時不時地滴下幾滴血汁。
一個月以後,約翰來到我的家裡,他是專門來幫我修整一番我的雷格巴的。
雷格巴也被視為是伏都教的入門進口。所以,這個儀式是在小閣樓的狹窄門廳內進行的。
在向雷格巴噴吐完雪茄煙以後,約翰站起身來說道: “好吧!你打掃一下這些臟東西,我有個約會......現在已經遲到了。
” 約翰打開大門後,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原來在他的對面,正巧我的鄰居帶著狗兒出來撒尿。鄰居目睹到一場戲劇性的場面:幾只被斬斷咽喉的公雞,流淌鮮血的雷格 巴,還有幾個椰子和點燃的蠟燭......他吃驚得張口結舌。
約翰轉過身子來,爆發出一陣大笑: “Oh my God,你看見他的大嘴了!”
不久的時候,我鄰居的這張大嘴又重新張開了......而那是為了向警察署作彙報。
伏都教,巫師,黑人妖術,儘管事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但是,仍然有人願意看到我受到襲劫的起因是曖昧不清的。
自我住院的第一天起,阿奧就來看望我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坐在我的床邊,就像坐在他那非洲草席上一樣。我們不停地交談著,有時候他毫不客氣,有些生硬地插入我與探視者及朋友們的談話之中。他顯得不大介意,因為只有我一人能夠聽懂和領會他的話語。“她並不知道她在說甚麼......她腦子很臟亂,你別聽她胡謅。”他那好似一尊貝寧雕塑的彎曲形嘴,輕輕一撇表示出他的蔑視。他坐在那裡,頭上戴著一頂奇特的軟帽,上邊飾有獅子王哥勒.哥勒(Glé.Glé),公牛格奏(Ghezo)以及鯊魚貝哈贊(Behanzin)等圖案。他的石榴紅色打褶腰帶還配有金色的紐扣。阿奧,這位伏都教大神甫為我授予了教義,教會了我由衷地大笑,這笑聲如同火山爆發樣的熱烈。阿奧是個酷愛生活的人,阿奧是個舞蹈家,阿奧是位王子。數月以來,在那古老奴隸制的海岸上,我居住在他貧瘠的宮殿裡。夜幕降臨,滿天繁星閃爍,我傾聽他敘述著古老非洲的死亡。為了探索女修道院的隱秘,我跟隨他穿梭在棕櫚樹和荊棘林中。我們曾經遇見一些占卜師,江湖醫生,女祭司以及信仰伏都教的信男善女。另外還有包含積極和消極的自然能量。他說過:“每一塊岩石、每一條河流、每一棵樹、每一個人都從屬和依賴於 造物主。這一切都擁有看得到的神奇特徵。造物主馬斛(Mahu)不但是建築師、奉獻者,他也是陰影。我要教你能夠觀察那個看不見的世界。”
在醫院的病房裡,阿奧用那雙飽含愛心的目光注視著我。我很熟悉他的姿態,他用一根手指頂在刻有三條線紋的太陽穴上。這三條划紋源於傳說中的故事。據說,一隻名叫阿嘎蘇(Agassu)的公豹與酋長的女兒在河邊做愛,豹子在她太陽穴兩側各自留下三條抓傷的指紋。於是,在太陽穴兩側刻上三條線紋,就成為了這個民族互相辨認的特徵。他們自稱是阿嘎蘇的傳人。每當阿奧面對嚴重的形勢,他的臉部表情就會顯得特別凝重,猶如一座巍然不動的雕像。
“阿奧,若是處於我的位置,你會怎麼做呢”
“這很嚴重。你在死湖中游泳,你的生命將不會和以前一樣。但是,我認識這些自然能量,你要信任我。”
他拿起我的大拇指放在嘴裡含吮著發誓。正像多少個世紀的阿波美(Abomey)王國的人們做的動作一模一樣。
“這件物品,你把它忘到麥克·杜嘎拉你家裡樓梯下邊,你的雷格巴——它只能在大海裡流釋出來。一定要找個人立刻把它扔到海裡,盡快。”
我,我不知道......儘管如此,我還是請麥克爾去我家找出這尊雷格巴。晚上返回時,他在斯塔灘(Staten)島上乘輪船,依著船邊把它扔了下去。
令我十分苦惱的是,在八天以後,麥克爾卻患上了青光眼!
夜深人靜,每當我和我自己默默對話的時候,我的內在眼皮有些像早已被人揭開 了。沒有甚麼能夠阻止、中斷我對內心深處的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