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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预兆 ...

  •   我和他說過,我曾經有過一系列的預兆。

      有一天,一個從死牢中逃生的波蘭人向我講道,在生活中,一定要傾聽他的本能感覺。但是,在行事時卻要與之完全相反。

      然而,在認識到不能任憑動物性的本能支配於人的行為之後,我仍然很遺憾沒能盡量地跟蹤我本能性的預感。

      遭受襲劫前的幾個月,我的生活中有個轉折點。當我感覺到我的未來將會封閉在一個朦朧不清的因子方程式裡的時候,我曾向伏都教(Vaudou,也有譯為巫毒教)的祭司約翰去請教,請他為我占卜一回。

      我來到哈爾蘭瑪(Harlem),在第114條街,在距離萊星頓大道(Lexington Avenue)很近的一個地下室裡,約翰向伏都教諸神中最強盛的雷格巴(Legba)祈著。接著,他又向伏都教中的預言家琺(Fa)作祈丁<s翰操著一口濃厚美音的非洲游匯巴(Yoruba)語言,他從包裡掏出一個長短如手指的閃光貝殻和一小塊黑石頭。

      我搖動著這兩件東西,然後把它們分開,一手一個。他是根據握在我手中的石頭及 貝殻來分析解釋的。

      “你擁有很旺盛的生命活力,其中有那麼多的浪費,時間上的浪費,能量上的浪費!你能夠長時間地艱苦地工作,可是並無結果。你所乾的那些都等於零!你具有兩種不同類型的現象,你不融入到你的家庭,你是個流浪者。你既不相信門弟,還很蔑視社會等級。你身上映有你父親的影子,然而,你們倆並不在門的相同一側。別向一些傳統習俗挑戰,實質上,你也是個保守、傳統的人。但在你身上的確存有不同的東西,它推動著你趨於超前,你屬於21世紀。你不可能一身兼二職,一面是個嬉皮士,同時又是個西服革履的紳士。

      就像以往一樣,你又一次決定了精神比肉體更重要,你錯了!你得改變觀念。否則,你會有血栓症的危險。

      最近,你與很貼近你的人吵過一回架。” 他拋擲手中的貝殻。 “你妻子,她像大西洋一樣,總是在邉又?老是有思想壓力。你們常常吵架,可是呢,你們之間的關係卻是很緊密的。 “在生活中,只要你想做的事兒,是毫無問題的!你的腦子很好用,但是要把你的靈智放入到你的身體裡。別再繼續把自己視為無所不為的人,否則,那只會讓你的身體 成為廢墟。

      “你從來沒有用你的雙手做過甚麼嗎雕刻繪畫那應該是一幅很濃烈的畫,你用手指頭畫要比用畫筆畫更好,要用厚厚的油泥抹。

      “這會兒,女人們

      “對你來說,在有些時期,比如在滿月時,特別是在月亮周圍有月暈的時候,它會使你生病。你要自監自控,小心謹慎。還要控制你的激情。”

      他要求我再次搖動小石頭和貝殻。我反復搖了三十多次,但是總好像有甚麼事情受到了干擾。

      他從小袋子裡掏出一些小貝殻,把它們拋撒在桌上。他觀察其佈局,時而,他用游匯巴語低聲吟唱著。

      “這個雷格巴很不尋常。” 他又一次拋撒那些小貝殻。 “What kind of a freak is that !(這是甚麼鬼怪東西!)左手。” 我張開左手,這次又是貝殻。 “不行!重新搖,再分一次。” 我們一次次地像在旋轉台子上似地重復著。最後,我終於握到了小黑石頭,他說: “好了!你的雷格巴是誒勒吉(Elekki)雷格巴。你必須在脖子上戴一條項鏈,項鏈上要掛個甚麼東西。我盡力搞清它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可是我就是找不到。” 他又一次撒開小貝殻,我搖晃良久,才分開那個貝殻和黑石頭。 “好傢伙!我知道這是甚麼了。真是難以置信!我給你解釋一下吧,雷格巴是游匯巴民族穹頂上的重要構件。雷格巴是個身穿西服革履的流浪漢。雷格巴,還是一種變化!生命本身就是有變化的。雷格巴,也包括生活中的諸多不幸。比方說吧,一個人從房頂上摔下來,卻跌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房上人把下邊的人砸死了。你看,這也是雷格巴!

      “說起來,在世界上大約擁有五千萬游匯巴民族的人。他們分別在非洲、咱們這 裡、古巴、海地以及巴西等地。其中每一個人都有一尊雷格巴。這就和基督教中的保佑天使作用是一樣的。在五千萬人中間還沒有三人以上和你的雷格巴完全相同。這個雷格 巴非常罕見,它很原始,它能夠給你提供很大的幫助。

      “你需要擁有一尊雷格巴和一條項鏈,你得時不時地用雞血祭奠它。比方說,每兩個月,或者,比這還經常,特別是當你遇到困難之時。一定要虔战蛹{和專心奉獻於雷格巴,不用顧及伏都中的其他諸神。雷格巴不是避邪用的小布人,它是你看世界的眼光和你行走時的拄杖。” 他向我描述怎麼實現這個雷格巴,並將去親自製作,他叮囑我兩周後給他打電話。 “你一定要像保護你的身體一樣保護你的靈智。”接著,他又添了一句話,今日回味起來,我覺得真是意義深遠、意味深長。

      “你要擁有世界,這的確很好。但是你時時要記住,你不能坐在輪椅上在你的王國裡隨心所欲。”

      就在同一個時期,我開始畫一幅大油畫。上面繪有一個黑人駕馭著一匹馬,我們只能看見馬頭和它的前胸。最初,畫的內容根本不是這樣。畫面上本來應該繪出一位闊婦人,她身穿皮毛大衣,引導著她最喜愛的戰馬。簡而言之,我是想要表現自私與金錢的主題。使我萬分驚愕的是,在這個女人的位置上,我卻畫出個脊背裸露、肌肉發達的黑人青年。

      這幅畫大致很快地完成了。如果這不算個細節的話,我怎麼也畫不好眼睛,無論是黑人的還是馬的眼睛都畫不好。或者更確切地講,我已經畫完了他們的眼睛。但是,我左右端詳,越看越覺得畫面上失去了原本所有的寓意。於是,我越來越覺得非要擦掉重來不可。最後,對於那匹馬,我在它的眼睛部位留下白底畫布;而那個男子眼睛,我則用柔軟的手紙輕輕地摩擦著,我重新覆蓋住了他眼球上的皮膚油彩。實際上,這雙眼皮恰是也被縫合住了。仿佛就像我今日的狀況一模一樣(因有其他事情,撂下尚未完成的畫去外地了)。

      我認為,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我的自畫像。這個男人和這匹有些不合情理的馬,正表現了我個性中的兩個方面。

      在這場大難發生以後,與我已經分手的妻子懿達娜(Idanna)去取我的東西,她回到醫院後和我談起這幅我暫時已經忘卻了的畫。她陳述道,當她邁進屋子裡時,面對面地站在這幅畫前,注視著這對盲人瞎馬,她被震駭得瞠目結舌。

      一個畫家在失去他的視力之前,能繪制出如此這般的題材,這的確可以視為當今天下的罕見之事。

      在我遭到襲劫的前八天,大清早一醒來,我就感到憂心忡忡。“我在危險中”這句話如同山谷裡的回音在我腦殻裡頻頻回蕩。我感覺自己完全失控,再也不像在跑道上的駿馬那般自信。如此的迷惘,以至於我決定要去找天主教的教士們談一談。並不是我現在比較相信他們的上帝。因為很久以來,我曾經接觸過其他教派的祭司們,也與他們交談過諸神等問題。

      在紐約這個城市裡,物質繁多得令人喘不過氣來。我一定要找到一位重視精神生活的人,無論他信仰哪個宗教都行。我來到公園大道(Park Avenue)拜訪了基督教的教士們,按照常規,他們總會對我教誨一番。但是,今天他們只是給我觀賞他們的財富,還有那些銘刻在鍍金大理石上的奉獻者名單。我注視著眼前這位教士,“我在危險中”這句話仍然持續不斷地在腦中出現。但是,這張如同中了風的大紅臉對我的來訪顯得漠不關心。是的,我是不對的。然而,每當我考慮或想到上帝之時,我便會產生一股怒氣。我所稱謂的上帝也許不是你們稱謂的上帝。無論是你們的,或是他們的上帝,我的怒火仍在上升。我所說的上帝是沒有善心的,木然冷淡的,他的人類感情和他的創造世界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創造者的本源,是生活的本源。我想我的上帝應該是阿奧的上帝。這位伏都教的老祭司,我和他在達奧美(Dahomey)度過一段寶貴的時光。那時,他和我說過:

      “祈渡系?這起不到甚麼作用,你祈求他,這等於對他的不敬。這本是個荒謬的假定,上帝預先決定了一切,你將要出生,活著,然後到死亡,一切不會有甚麼樣的改變。我出生了,活著,最後到死亡。甚麼人也不能將其改變。你一定要祈拜那些地方的諸神,要與伏都教、與祖先們直接對話。你瞧,這就是為甚麼產生了亡靈文化。創始者再也不到這塊土地上來了。”

      大概,這位基督教教士在我的雙眼中看到了求救呼號,他窘迫為難地轉過身子並說道:

      “您知道,在我們中間,您找不到您以前在歐洲認識的那樣高質量的人了。”

      三小時後,當我參觀完擁擠的大教堂,三個圖書館,一些新教室,一所食堂,一連串的廚房以後。我站在大街上,心情顯得更加失望。

      我感到身置險境,更讓我覺得懼怕的是,我懷有絕對的肯定性。我所有內在的力量都已消失殆盡,精神上也蕩然無存,我惶惶茫茫,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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