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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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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没了酒客到访的青玉坊安静的好似一潭深水。
酒坊后院的密室里依旧漆黑,冷清的月光根本不足以提供亮度。之前林若还能看清季夕的轮廓,现在只能模糊判断出前面有一团比周围更加浓深的影子,那大概就是季夕了。
她在等牛二,虽然对牛二的目的一无所知,但她直觉这黑小子说的不是假话。眼看着天色渐暗,她已不再多说话,只静静的坐着为待会儿的逃离积蓄体力。
下在她身上的软筋散不知是何人所制,效果好的出乎意料,若不是对方是敌非友,她定要大声赞一句附加引荐给虚怀师叔的。身上毫无力气,她不自觉皱眉,待会还要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季公子,只希望牛二已经清好场子,这实在不是打架呛声的好时机。
若是阿青在,林若想着,心里涌现一股暖意。那孩子聪明机灵,功夫不比自己差,要是他在的话,这事儿就简单多了,指不定还能把这囚禁之苦讨回来。
想到这里,林若笑了笑,突然又撇了下嘴巴,要是真的阿青在,两人打遍三山无敌手,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一天没有回去,只希望师兄和阿青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偷跑下山,要不然等回去了估计会被严加看管,即使还能逗逗阿青调戏师兄啥的,也实在够无趣的啊。
季夕安静的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尽管看不到,他也能够感受的到林若的位置,一股清苦的香气若隐若无的自左边飘过来,他知道林若还坐在那边的床榻上,没有动,却也没有休息。
他醒来后,自然不好意思让一个姑娘家坐在湿冷的石头地板上,只是不论他如何劝说,林若就是不肯跟他一同坐在床上,她执意坐在了床边的踏脚处,虽然木制触面比石头地板好了许多,到底也是硬邦邦冷冰冰的,不如锦被柔暖。
真是固执,他闭着眼睛想象那时她的表情,嘴角不自觉一弯。江湖女子虽然行事粗鲁无状,但比起娇弱的官家小姐来说倒也有体贴明事理的好处。
他哪知道在林若眼里自己也是个娇弱的白面书生呢。
季夕思量许久,觉得自己不好再刻意做什么,若是被林若发觉就得不偿失了。何况他并不相信一个傻头傻脑的黑小子就能把两人轻松的放出去。瞧吧,现在还没来,这小子怕是不敢来了吧。
谁料天妒“英才”,他刚嗤完,老天就狠狠的落了他的脸面。
“嗨,嗨!”粗哑声音又现,林若身子一紧,立刻站起来,终于来了。
“怎么出去?”林若凑过去,有些疑惑。
季夕听见动静也慢悠悠的踱步过来,竖起耳朵听着。
牛二走后他和林若已经把密室摸索了一遍,除了这个窗口,并未发现还有其他的出口,也没找到任何的机关。
总不会从窗子走吧?两人深深的担忧着。
“俺把窗子卸下来,你们快点爬出来。”牛二显然没听到两人心底的祈祷,他声音急切又充满期待。
这不是风度的问题,两人望着眼前的窗子只觉得头都要炸了,这时候钻个狗洞也没啥,形式而已,何况黑灯瞎火的也没人瞧见。只是这窗子——
季夕先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牛二兄,这窗子是否太小了点?”
牛二正哼哧哼哧的卸窗子,木制的窗棱上砍下道道深刻的斧痕,听见季夕这话就不高兴了,他这边砍窗子的都没觉得辛苦,他个钻窗子享白食的怎么还这多抱怨。“这窗子比脑袋大呢,挤挤就出来了。”
林若噗嗤一声笑了,虽然时机不对,可实在是太好笑了。她理解季公子的想法,实在怨不得他,她都觉得这窗子小的离谱,何况他身为男子本身骨骼就比女子宽大呢,这还要挤挤,“那真得挤挤”。
季夕只觉脸都涨红了,这一天几乎要把一辈子窘迫的事情都要经历完了。
没时间再过多争论,牛二的动作很快,一板锃亮的大斧头“哐哐哐”地砍下去,出口已经开好,就等入洞了。
林若转头郑重其事地说,“季公子或觉此事艰难,可这确是目前最快的逃生路径,若是往常,我并不介意在这儿等上一等,待明天对手来了保不齐可以走的更风光些,只是现在,我想此刻走,你走不走?”
林若并不觉得明日来了接人的人就走不了,只是她不想让师兄和阿青担忧,便需要尽可能快的赶回去。若是这时候走,天亮时分她就能躺在自己的床上等着师兄送来病号专属的贴心蜜枣南瓜羹了。
想到吃的,林若瞧着季夕的神色就更凌厉了些。
“你走不走”,季夕听着这话,心里颇不是个滋味,他以为两人这时虽算不上患难与共,好歹也是共同进退吧,这姑娘说走就走,丝毫不留恋不计较,让他很是心伤,莫不是自己一路上灰头土脸的魅力大减,怎的一点都不讨姑娘欢心。
清冷月光下林若神色隐约可见,她刚好侧面对着窗口,脸上半明半暗,高挺鼻梁更是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只两个眼睛亮的吓人。季夕心想,这哪是问自己走不走,这意思明摆着是,你丫的不走就别耽误我走。
他再瞧一眼那窗口,眼含热泪道,“木姑娘既然要走,在下一定要护佑在侧的。”
林若哪管他说啥,听到他说不拖后腿了就万事大吉了,季夕的一腔热诚只贡献给了林若的背影。
林若试探着用手量了量窗口大小,随即毫不犹豫的一撑窗沿,半个身子就探了出去。牛二在那边拽住她两臂,使劲儿拖着,林若髋部挤挤挨挨的就挪了出去,再一蹬腿就结结实实的站在了院子里。
眼前大亮,林若心情大好,只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去。“哎呦”,她转身看去,某美男子的肩膀卡在窗口处正半上不下的直叫唤,一颗美人头就这么长在黑漆漆的窗口上,怪渗人的。
“你来帮帮俺”,二牛拖着季夕的一只胳膊,脚跟扎地,身子后仰,看起来颇为用力。
林若急着回去,当下也不怜香惜玉,拖起季夕的另一只手臂就卖力的拽了起来。
季夕疼的很,却不敢大声叫唤,只低声哼哼着,“哎哟轻点”。
好在肩胛可缩,两人喊着一二一起用力总算是把季夕的肩膀给拖了出来。
接着就是一路顺畅,美人的窄背细腰溜溜的滑了出来。
“啊!”突然“咔”的一声伴随着季夕的惨叫让三人都抖了抖。
林若空下一只手,不自觉的摸了把髋部,好——响,好——疼。
“好疼”,季夕顾不得颜面,再不敢让两人用力拖拉,这髋骨不会是要断了吧。
“哎,你还出不出来,俺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再不出来就走不了了”,牛二瞧着他喊疼,大概也觉得刚刚用力过猛了,大脑袋焦躁地直摇。
走不走,季夕疼的厉害,他狼狈的仰头望向林若。
深秋露重,月下,女子纤细的身影仿佛笼了一层寒霜,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还牢牢的抓在他手臂上,随着牛二的问话,那五指似乎也抓的越来越紧。
走,还是不走,林若低着头,思考着和季夕一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