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
霍青桐没有看错，远处的骑兵小队的指挥正是她的兄长霍阿伊。
霍青桐那晚追着盗取可兰经的贼人而去未归，沙漠上偏又起了黑风暴。霍阿伊一面赶在风暴之前安顿族人迁入避风的绿洲，一面派了人马朝各个方向寻找霍青桐的踪迹，却终究无果。
霍阿伊忧心妹子孤身失陷，风暴一停就立刻带了人亲自出来寻找。
没想到的是，兆惠本是派了人来夺经之后就顺道回北京向乾隆请功的，哪知路上非但没遇到他派出去的高手回来复命，反而还遇上了这一场风暴。措手不及之下，数千精兵伤亡失踪大半，最后幸存者仅余下了不到三成。兆惠就是带了这狼狈不堪的三成散兵和霍阿伊遇了个正着！
兆惠本不知霍阿伊是木卓伦的儿子，只见他所领部众人数不多，带的马却足足是人数的两三倍，便起了念头，准备吃下这支回人，夺了马匹，回去也能当是将功折罪。霍阿伊多带了马本是考虑到风暴之后，早一刻找到霍青桐，她便多一分生机，因此他们需要足够的马力换乘疾驰。却没想到这马群倒成了兆惠眼中的一块鲜肉。
而霍阿伊早从生擒的那个盗经贼人口中问出了盗取可兰经乃是兆惠的军令，此番见了兆惠的帅旗，自是警觉立升。
然而，尽管霍阿伊心生防范，尽管兆惠之兵个个疲累，但霍阿伊的马队太大，人手又太少，留在马队后断后赶马的兵士毫无疑问地纷纷被兆惠截了下来。马群受了惊，四散奔逃，他少不得又要停下脚步再派人手赶马。如此几个照面下来，竟是被死死咬住了尾巴，回族的勇士伤亡愈重。
霍青桐打马飞奔而来时，霍阿伊正以一敌三，挥舞着长刀被三名清兵逼得脱不开身。霍青桐不及勒马，长剑出鞘，剑锋如电，迅捷地划过其中一名清兵的脖颈，又没入另一个的背心，霍阿伊横刀劈倒剩下的一个，看到来的竟是失踪了整整两天两夜的霍青桐，不由惊喜交加。
“妹妹，你没事！”
霍青桐纵马和他错身而过，蓦地放开缰绳，身子凌空跃起，换到了一匹无人骑乘，脚力充沛的战马上。这才掉转了马头，向霍阿伊点头一笑。
“哥哥，你指挥青旗的勇士，马队交给我！”霍青桐回身之间，又刺死一名清兵，正好看到兆惠在清兵的后队里，在数十名亲卫的护卫下向她们这里指指点点，新仇旧恨一瞬间便一同涌了上来。夺《可兰经》，掳喀丝丽，真主阿拉的子民征战多年……若放此人生离，他日乾隆一纸诏书任他为将，还不知有多少回族的将士要在他手中丧命！
霍青桐清叱一声：“黑骑的兄弟跟我往前冲！”
青骑是回族中最为精锐之队，此番霍阿伊带青骑为主要搜寻之队，令疲弱的黑骑为控马之队，以这种组合充分调派人手，确保营地内也留有精锐部队留守。
霍青桐一句话就将两骑的人马分了开来，控马之队只管赶着马队往前直奔，不用再回头顾念青骑与清兵交战的情况，精锐之队也只要一心对战清兵，拖住清兵追击黑骑的脚步，不用再分心照顾掉队被清兵围袭的黑骑兄弟。两队人马分工明确，战局立刻便从清兵一面倒，回兵手忙脚乱之中转变了过来，而回族兵马的战线也一下子拉了开来。
霍青桐从马背上一个翻身，右边身体完全腾空，倒悬到马腹下。飞马成群，浩浩荡荡地向着兆惠疾奔而去，遥遥看来，她的身形被高大的战马挡了个严严实实。兆惠只见一队回人士兵赶着一大群奔马向他冲过来，不由哈哈大笑，顾左右而狂言道：“回回乱了阵脚，自己把马群给我们送过来啦，连赶马的奴才都有了！”
左右亲卫附和着他一同大笑，大声赞兆惠“将军用兵神妙”。
兆惠旗下的亲兵也不乏善御马之人，当下已经有人挥着长鞭大声吆喝，马群争相拥挤着渐渐跑偏，眼看就要和兆惠错身而过，另外也有清兵纵马奔到马群前面去安放绊马索。
然而就在这时候，距离兆惠最近的一匹马突然发狂，嘶鸣着从马群里冲了出来，撒开四蹄就像兆惠的方向冲了过去。
兆惠身侧的亲兵纷纷上前拦截，藏在马腹下的霍青桐仍是一手拉着缰绳，稳住身形，另一手中三尺青锋在阳光下犹如疾电裂空，直斩对方的马腿。
几个亲兵纷纷跌下马来，霍青桐手腕一沉，剑尖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印记，在飞扬的烟尘里发出“铮”的一声长吟，剑身弯成一个新月般的弧度，而霍青桐已然借着剑身的反弹之力从马腹下翻身坐上马背，长剑在身前舞起一道光幕，击落数支飞箭。
与此同时，身下的战马身中数箭，发出一声悲嘶，霍青桐飘身而起，姿态翩然犹如飞鸟展翅，扬手之间，数十枚铁莲子嗤嗤破空，兆惠身侧的亲兵已然尽数倒下。
就在这时，四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从兆惠马后齐齐冲了上来，如同四座移动的小山，脚步起落之间，踏起烟尘滚滚，丝毫不逊马群齐奔之势。
兆惠挥手扬鞭：“给我拿下！”
忽伦四兄弟的身高比常人要高出两个头有余，此时霍青桐身在半空，常人自是难及，但他们也不过是稍稍仰头，举起拳头就打。
霍青桐认出这四人，手腕轻转，长剑递出，迅捷无比地刷刷刷刷连刺四剑，分刺四人眉眼。
忽伦四兄弟只觉得眼前寒光连闪，利刃直逼双目，哇哇大叫之下，连忙伸手去挡。可四人的拳头刚运足了力道往外打出去，一时之间哪里收得回来？
于是忽伦大虎的肩膀撞了忽伦二虎的左手，忽伦三虎的手肘撞上了忽伦四虎的胸口，砰砰几声连续的闷响，霍青桐凌空侧身，足尖在四人伸出来的拳头上一路踏过去，竟是将四只海碗大的拳头当成了踏脚板，身形在空中一折，便向兆惠掠了过去。
兆惠面色剧变，连忙驱马后退奔逃。他只是想顺手捞些马匹，却哪里想得到局势竟是突然变成了生死之决！
他带兵多年，还从未遇见过如此一上阵不结阵，不冲杀，反而直冲主将性命而来的情况！这又算是什么战术布局！
头顶利刃破空，竟带着尖锐的呼啸，兆惠赶忙拔出腰里的长刀往头顶上一挡。这时候的兆惠根本不及再想破敌之策，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顷刻间就看出了双方实力虚实，因而果断拖住他主力，一心要他性命的是一个回族女郎。
霍青桐身在半空，看似气势恢宏的一剑竟在剑势未绝之时陡然变招。一朵小小的剑花骤然绽于剑尖，恰恰绕过兆惠向上反撩的刀锋，自上而下，准确无比地刺入了他的后颈。
兆惠身下的战马被剑气所惊，急嘶纵蹄一个猛蹿，兆惠仰面而倒，坠下马来。手里的长刀紧跟着落下，正劈在他面颊正中，血溅当场。
这时候，忽伦四兄弟才刚刚睁开眼睛，摸着自己被自家兄弟撞疼的地方四下张望，只觉得自己的拳头方才似乎都打到了敌人。
兆惠身边尚存的亲卫之前被忽伦四兄弟挡在了后面，此时见自家主将顷刻之间坠马，生死不明，立刻抢上前来。一瞬间，长枪马刀，林立森森，如一张来自四面八方的巨网，朝霍青桐罩了下来。
霍青桐的长剑被兆惠带着一同跌落了马背，不及拔出，此刻她身在半空，全无借力躲避之处，随身的短剑又留在了卫春华那里剔狼肉……
情急之际，霍青桐当机立断，看准了兆惠落地的位置，吐出一口浊气，身子骤然坠了下来。
兆惠面上有刀，她拼着或被马刀砍伤一二，拔刀伤敌，至少不至被分尸当场。
着地的瞬间，利刃劲风裂肤生寒，霍青桐就地俯身，反手搭上了兆惠的长刀刀柄，刀锋上撩，侧劈而出，正中一名清兵腰间。
与此同时，数柄刀枪同时落地，刀锋枪尖相互敲击，发出一阵金属互击的脆响，三名清兵相继倒地。
三支轻羽疾颤，正中三人面目。
霍青桐微微一愣，却见不远处一马疾驰而近，卫春华策马挽弓，三抹星芒架于弦上，箭尖遥指，英风凛然。
瞬息之间，三抹星芒连珠又至，射倒三名清兵。
这么一缓，霍青桐已经调匀了呼吸，从兆惠的尸体下拔出自己的长剑，连杀两人，避过又冲过来的忽伦兄弟，冲出了包围圈。
截下一匹无人空马飞身跃上，霍青桐长剑斜指，向卫春华遥遥致意，便向着霍阿伊的方向又冲杀了回去。
大漠上，烟尘飞扬，旌旗招展，喊杀若雷。马蹄声好像踏在卫春华心口上，每一下心跳都好像擂响的战鼓，血肉横飞，尘土弥漫，飞羽如雨，刀枪如林，唤醒了藏在男人心底最深处的血性，骁勇的战马，闪亮的刀枪，一往无前。
红花会里有的是江湖英豪，草莽英雄，行的是反清复明的造反之事，自然没一个是怕死的胆小之徒。可单打独斗的比武也好，兄弟相互掩护，一同九死一生也罢，卫春华这一生无数次出生入死，却从来没有一次有过这样的感觉。
热血在血管中奔腾，旌旗一展，号令分明，数百数千人同进共退，好像在那一瞬间，这数百数千人都是同一条性命。这就是战场，这才是战场，真正的战场。
他转头再看霍青桐，长发如墨，寒锋如练，策马拼杀在千军之中，偶尔一露的侧脸，只见眉入鬓，眸如星，明明是个明丽清扬的女子，抿着唇时认真凝肃的神色却隐隐有山岳之势，又像是一团熊熊烈焰，绚烂地令人睁不开眼。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一箭疾射而来，霍青桐反手挥剑将其截落，回头飒然一笑，额前的碎发被汗湿浸透，一身黄衫早就被沙尘血渍染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插着翠羽的金丝小帽之前也被风暴吹得不知所踪，秀美清丽的眉梢眼角里却是昂扬璨亮，英气烈烈。卫春华清啸一声，张弓搭箭，射落她身后一挺刀偷袭者，气度若定，唇角笑容俊朗，好像披着一层金黄色阳光。
两骑间或并肩齐头，间或交错而过，纵千军万马，来去自如。天地之间，杀气纵横，黄沙碧血，却似画就了一副大漠画卷。
这一战，回部以百人骑队大破清兵千余精兵，兆惠阵亡，只余其副将带了寥寥十余骑仓皇逃命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