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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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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栋来这边陲之地是奉乾隆之名捉拿文泰来的,事关机密,除了他两个同门师弟之外,一兵一卒俱未带来。此刻跟在他身后的人马多是原来李可秀的总兵府里的兵卒,见多了李沅芷女扮男装跟在李可秀身边,都知道总兵大人有这么一位胆大艺高的大小姐。
如今吴国栋已死,就数张召重官职最高,又有李沅芷在场,打着搜救总兵大人的旗号,这些兵卒自然唯命是从。
“九弟……”常氏兄弟抛开吴国栋的尸体,一左一右扶住卫春华,要扶他站起来,然而霍青桐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卫春华稍稍一动,她便失了重心,摇摇欲坠。
“事急从权,冒犯冲撞之处,他日再向姑娘请罪。”卫春华向常伯志一点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借力站起,另一手则从常赫志面前穿过,握住霍青桐的左手手腕,绕过头顶,弓着身子转了小半个圈,再放脱常伯志的臂膀,反手倒抄,将霍青桐堪堪负到背上。
“你……”卫春华一身的伤,连带着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烂不堪,或被刀剑割裂,或被火药爆炸迸裂,只剩几缕碎布飘飘荡荡,挂在肩上。男子火热的体温毫无阻挡地直接传到身上,霍青桐不禁脸颊通红。正要挣扎推拒,然而眼前正好看到卫春华肩膀上数道焦痕,纵横交错,发红的皮肉上还有一圈水泡,触目惊心。
突然想到之前那个为她扛起压住脚踝的焦木的背影,一手原来已经抵在他的背脊上了,却最终慢慢撤了力道。
众人开始搜寻在火药爆炸之中被埋在废墟下的人,卫春华伤重无力,本来就气力不足,背上又多负了个人,没走几步就落到了后面。常氏兄弟正要回头接应,霍青桐在卫春华耳边轻道:“让他们跟着张召重,我们留在后面。”
卫春华立刻会意,腾出一只手向常氏兄弟飞快地打了个手势,一行五人,除了李沅芷救父心切,迫不及待地冲在了最前面,其余四人慢慢分作两拨,一前一后,将一众官兵都隔在了当中。
张召重武艺高强,在心思缜密上却没有习武的一半天赋。他想到了搜寻福康安和李可秀的重要性,也想到了当场拿下常氏兄弟和卫春华的困难性,两相权衡,故而决定先找人。
然而,他却没想到,就算福康安真的就是福康安,和李可秀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两个粗通武艺之人,红花会却是除了赵半山和无尘道长这样的高手之外,另有十多名武艺高强,为人精干的香主,舵主,这么一间间屋子找过去,自然是先找到红花会的人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霍青桐惯于两军对战,分析敌我优势,得失利弊,自然是早就算得清清楚楚,只要找到一个红花会的人,卫春华他们的战力就增添一分。
纵然她和卫春华伤重,但以常氏兄弟的武功,两人联手,百招之内,张召重根本就讨不了好去,只要他们再寻得一人从旁帮一把手,张召重则必败无疑。至于那些官兵,在这被火药震得七零八落,连抬头都困难的局促空间里,分散开来找人还行,若动起手来,这些人除了添乱之外,也别无大用。
更何况,福康安是陈家洛假扮,而李可秀……有李沅芷在这里,能帮张召重多少,也是未知之数。
直到有官兵挖开一条被横梁砸塌的地道时,张召重才突然想到这些。因为那条地道里,两人一坐一卧,坐着的那人身材肥胖,仿佛被卡在狭窄的地道里动弹不得,而躺着的那人却是身形宽阔,只是气息奄奄,一动不动,正是赵半山和文泰来。
“三哥!四哥怎样?”常伯志扔开两名官兵,率先矮身探进地道。常赫志则心有灵犀一般立刻把住地道的入口,将张召重挡在外面。
外面青天白日,而这屋子是原本山间小楼的最底层,墙塌顶沉,将门户窗口堵得严严实实,只有他们挖进去的一处墙洞一线光亮。这会儿被常赫志一堵,他的身后便是一片阴影。
有官兵很有眼色地立刻点了火把过来给张召重,张召重正要伸手去接,霍青桐忽然冷然开口:“在这里点火,是不要命了么?”
谁知道这小楼地下埋了多少火药,还有没有之前那轮爆炸没炸完的!这时候点火,确是和找死差不多了。
张召重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掐灭火。而这么一停,常伯志已经把赵半山拉了出来。
赵半山率先找到文泰来,只是紧接着火药爆炸,地道塌陷,他为护住文泰来,凭着深厚的内力与地道骤然塌陷的顶壁强抗一下,硬撑了一根横梁不断,他却折断了臂骨。
“四弟伤重,不可轻动。”赵半山费力地从地道里出来,已是满头大汗,拦住转身又要进去搬动文泰来的常伯志,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总舵主在何处,快!请总舵主来,四弟有要事与总舵主商议!快,快!”
霍青桐垂下眼,知道文泰来是要将陈家洛的身世当面告诉他。这事牵扯了红花会前任总舵主于万亭太多私隐,还有当朝的乾隆皇帝,确实不能经由他人之口转告。
张召重眼见对方人多,料知若想擒回文泰来无望,乍一听红花会的总舵主竟然也在,心中暗忖虽然失了文泰来,但他大可将此事往吴国栋身上一推,而若能借此时机擒得反贼的总舵主,回京之后,皇帝面前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功一件。
一念及此,他再不停留,转身就走。
卫春华依照霍青桐的话,站得最远,视野也最开阔,故而最先发现张召重的动静。正要扬声喝破,不料张召重一言不发,身形疾掠,右手扬起,左手倒扣,劲力疾吐,竟是突然使出了师门的大开碑手,力图一招将卫春华弊于掌下。
劲风扑面,卫春华一句话还没有喝出口,就被逼了回去,耳边霍青桐一声“低头”,他不及细思,下意识地就把头往下一低。霍青桐一手在他肩上一撑,借力半边身子向侧疾探而出,一手扭住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名官兵的手腕,夺刀回劈。
刀锋自卫春华的头顶掠过,刀势未满,招式已变,竟是走的剑招“白虹贯日”,改劈为刺,直指张召重的掌心。
张召重这一掌若是拍实,卫春华固然是活不成了,可他自己的这只手掌也必定要穿刀而过,自此便是废了。
电光火石之间,张召重变招也是极快,掌缘一侧,贴着刀锋,两指一并,往刀锋正中一点。
霍青桐自然不会让他有机会震断手中的兵刃,一手揽住卫春华的脖颈,招式再变。
这两人一个内力深厚,双掌为刃,一个招式精妙,以刀作剑,以快打快,瞬间便瞬间拆了十几招。
而另一边没有张召重的阻拦,常氏兄弟立刻分头寻找陈家洛的下落。遇到官兵阻拦,他二人虽然不惧,可官兵人数众多,总碍手碍脚,便干脆一人一边,合力举了赵半山先前顶住的巨大梁木,返身将背后的入口处堵了个严严实实:“个龟儿,乖乖虽我们找了总舵主!”
从外射入的光亮顿时被挡住,里面的官兵顿时变成了一群瞎子,手上的刀剑前一刻明明还是看着敌人递出去的,现在一下子收势不及,统统都看到了自己人身上。于是一片漆黑之中,哀嚎惨呼,喝骂讨饶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霍青桐听声辩位,但她原就吃亏在内力不足,此时张召重步步紧逼,她又行动不便,不敢再开口说话,伸手在卫春华脖子里轻轻一勾,卫春华往后仰倒。
卫春华没有修习过上乘的武功,基本功却是扎实得很。一个铁板桥下腰,背后虽然背了个人,却依旧腰平腿稳,半点不差。
黑暗中,卫春华只感觉到冰冷的刀锋贴在他的脖子下,却是霍青桐腾不出两只手来,只能一面勾着他一面将刀锋震断,他若是感觉到刀兵之利,惊慌防范之下稍稍一动,便是长刀横颈之祸。这两人俱是胆大之人,一个心思如尘,一个全心信任,早就将性命交托出去,只眨眼功夫,霍青桐内力到处,探手一捞,反手一挥,长刀变成数把小飞刀,贴着卫春华的面门,向张召重飞了出去。
这回霍青桐用的是赵半山独门的飞去来手法,小飞刀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回旋,张召重只听到耳畔风声起伏,却忽远忽近,仿佛一张看不见的巨网从天而降,偏偏又摸不着方向,不禁心头一惊。情急之下,随手扣住一个跌跌撞撞摔到他脚边的官兵就往身前一挡,眨眼之间,惨呼声中,数把利刃便从不同角度扎入这倒霉的官兵身上。
便在这时,周遭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仿佛地动山摇,又一次火药爆炸一般,却是墙向外倒,房朝外塌,木梁向外横飞出去,只有漫天的石屑碎木翻翻腾腾,激起飞尘弥漫,烟雾滚滚,当初一下子映入眼帘的光亮,直呛得人呼吸困难,睁不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