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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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春华只说别后之事。
陈家洛奉于万亭之命来了安西，他向天池怪侠传讯时自然是扑了个空。然而却是从天池怪侠袁士霄处得知于万亭重病垂死的消息，于是立刻动身赶往杭州复命。
回部族人知他是霍青桐的朋友，将最好的马换给他，他一路马不停蹄，脚程反倒比先去了一趟清兵大营的霍青桐快了两天。
只是当卫春华赶到塞外双塔堡时，恰遇失魂落魄的骆冰和余鱼同二人。
和霍青桐记忆中不同的是，回部《可兰经》不失，追拿文泰来的大内高手也就没有了任何的分神之处，陆菲青拿了文泰来的红花来安西求援报讯前，指引文泰来夫妇则和余鱼同避往铁胆庄，却在途中被随后赶来的“铁手判官”张召重截住，将身受重伤的文泰来擒了去。
卫春华看到二人的时候，骆冰腿上受了剑伤，余鱼同也是半身浴血，形状狼狈凄惨之极。
卫春华只孤身一人，自问也不是张召重的对手。但就骆冰所言，文泰来的处境实在凶险，也不知乾隆究竟派出了多少大内侍卫，他们若是不能趁张召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将文泰来救出来，一旦他有了接应，只怕就是难上加难。
既然打不赢，卫春华一面请余鱼同就近往铁胆庄求援，自己则兵行险招，单枪匹马去寻了张召重下榻的客店。言辞之间，作出红花会已大举前来的形态，逼得张召重日夜在客店之中守着文泰来，半步不敢离开。而与此同时，骆冰伺机混入客店，在他的饮食上动了些手脚。蒙汗药瞒不过高手的耳目，就干脆寻来了当地的大夫，开了几一剂泻药，混入茶水之中。
张召重武艺虽高，智计却是平平，泻药入腹，仗着内功精湛，虽是没有什么大碍，却也是疲于应付。他此番一人擒下钦犯，论功乃是泼天之功，可要是万一失手，也是泼天之祸。几番思量之下，竟是顾不得被人分了功劳去，找上了正欲西归的李可秀，向他借兵，以敌红花会之众。
若放在平日，官场之中，从来都是各扫自家门前雪，李可秀才卸了陕西总兵之职，又还不清楚乾隆对文泰来的重视程度，是断不会管这卷入了江湖纷争的棘手之事。可恰逢兆惠遇刺身亡的消息传来，兹事体大，李可秀唯恐其中的刺客也和红花会有所关联，若是推脱了张召重之请，他日难保不被人参一个省事不清之责。于是，便一起将张召重和文泰来带回了安西。
大队官兵之中，救人谈何容易。卫春华初时还不知张召重和李可秀以及达成了共识，待铁胆庄周仲英带着子女弟子赶来相助，便一同趁夜强闯，哪知正好落入了官兵的围剿之中！
混乱之中，众人被官兵冲散开来。卫春华和张召重对了一掌，受了内伤。只是他为人机警，借着夜色一连打灭五六根官兵的火把，趁乱逃出。
数百官兵一同上路声势浩大，速度也不可能很快。他根本就不需要特别打听，一路远远缀着官兵留下记号。眼见着距离安西越来越近，想到红花会的诸位当家如今正都在安西，心中大定，当下赶在官兵进城之前前往玉虚道观报讯。
他这些日子来不是在回疆，便是昼伏夜出地匆匆赶路，尚不知老舵主于万亭的死讯，只想着即使只有少舵主陈家洛在，他们也能及时在城中先行安排，打李可秀一个措手不及，将文泰来救出。
却不想玉虚道观已然人去楼空。
安排好人追去报讯，卫春华再进城来，恰恰在安西镇的官衙门外见到了才到安西就偷溜出来的李沅芷。
他不知道李沅芷是什么人，只见她大摇大摆的从官衙中走出来，门口的官兵本来要拦着她，却被她手里晃出的一块令牌挡了回去。
所以，卫春华会一路跟着李沅芷，就是想寻个避开官兵的地方，将她连人带令牌一同扣下来，好伺机混入官衙打探一二。
哪知反而遇上了霍青桐。
“此人虽能自由出入官衙，可我跟了他一路，却见他对街面上的官兵多有回避。”说到这里，卫春华语声一顿，抬眼向霍青桐偷偷一瞥，随即又转开目光，状似无意地问道，“我原还在奇怪他究竟为何要避开官兵，方才听姑娘说，他和十四弟师出同门，莫非是想避开官兵，向十四弟传递文四哥的消息？”
他当然不是怀疑霍青桐的话。
其实，红花会人数众多。除了乾隆的大内侍卫之外，哪怕是各地驻防的清兵大营里都有自家的兄弟，就连这安西镇的城门口站着的守卫，也有一人就是红花会在此地分舵的小头目。就算余鱼同有个师兄弟能在总兵府里行走，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方才卫春华离得远了些，没有听到霍青桐最后凑到李沅芷耳边说的那句话。他只见李沅芷听了之后扭扭捏捏地红了脸，然后就干干脆脆地指路，还独自留下来为他们引开官兵……
“她是原陕西总兵李可秀府中之人，机缘巧合之下，拜入陆老前辈门下。今日她助我们脱身，贵会余十四当家却是未必知情。”霍青桐摇了摇头，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她杀了兆惠，兜兜转转，却最终令文泰来落入李可秀手中！
她并不清楚上一世红花会最终是如何救出文泰来的，可乾隆要抓文泰来背后的缘由，后来喀丝丽死后，她却是听陈家洛说起过。而现在卫春华显然是还不知道文泰来的身上担着乾隆的身世，足以颠覆整个满清天下，才会想劫持李沅芷来威逼李可秀。却不知别说是一个女儿，哪怕把李可秀全家九族都绑到他面前，估计他也未必敢放了文泰来。
说起来，霍青桐之前救卫春华，乃是实在不忍见他生生被晒死在大漠里。而现在文泰来被擒，又非就死在她面前，她大可就此不管，带着喀丝丽跟天山双鹰就此回到回疆，从此再不问红花会之事。可上一世乾隆能因为这件不容他人听了半句去的机密大事，亲自下江南盘问文泰来，谁又说得准这次他不会来看一看这西陲之地的风光？
若是乾隆亲至，又逢兆惠遇刺，谁又知道这个好大喜功的满清皇帝会不会干脆就坐镇安西，挥师西进？甚至御驾亲征……
清兵人众势大，回部则仅有十万之众，其中还有超过半数的老弱妇孺，霍青桐再擅筹谋，纵能以奇兵胜他几场，却也难以一部之力与其一国之兵正面相抗。更别提她背靠大漠，粮草辎重本就稀缺。
她可以杀了兆惠，令驻边的清军乱上一阵，为族人在风暴后寻找新的绿洲换取时间，也能警告一下下一任的“将军”，少启战端，保重小命。可她却总不能真的去杀了乾隆……
她是回人，世居关外。中原大地的皇帝是满人还是汉人说穿了和她都没有半点关系。她只想保族人安康，只想朝廷不再向回疆横征暴敛，只要震慑住了驻守边关的将领，她又何必在意其他？
大内高手无数，前一世天山双鹰如此武功也是折在紫禁城中，这一世她又怎能令他们再冒同一番风险！
陈家洛一行人出发去救援文泰来，眼见必定是扑了个空。而待卫春华将这里的消息递出去，怕乾隆派出来接应张召重的大内侍卫也该到了。而只要文泰来还在安西一天，乾隆就极有可能亲至……
莫非这又是个不能不管的局面？
想到这里，霍青桐不由有些头痛。
陈家洛一行人出发去救援文泰来，眼见必定是扑了个空。而待卫春华将这里的消息递出去，怕乾隆派出来接应张召重的大内侍卫也该到了。
她可以借李沅芷从官兵之中脱身，是笃信在这西北地界，即使李沅芷摆明了为他们拦着官兵，也没有人敢把这件事牵扯到李可秀的头上，但文泰来是乾隆亲口要拿的钦犯，且不说李沅芷能不能帮忙，她若是帮了忙，岂不是等于害了她的亲身父亲！
霍青桐思绪如电，转眼间便已经将张召重的武功路数过了一遍，暗自思量若是以她目前的功夫，强行出手，能有几分胜算。
她正思索间，天山双鹰却盘问起卫春华，为何陆菲青会收个官府中的少年做入室弟子。
卫春华哪会知道这个！陆菲青在屠龙帮里名扬天下之时，他还只是小孩子。屠龙帮散后，“绵里针”又隐姓埋名，卫春华这次来去匆匆，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又怎会知道昔日反清复明的屠龙帮高手为何有一个官府中的弟子。问来问去，他也只能将自己怎么跟上李沅芷，又和她动手的过程再仔细说一遍。
“芙蓉金针？那倒确实是武当派的独门暗器，但也不可能！”关明梅斩钉截铁地摇头，“我们日前才见到陆大哥，他若是身在官府，又怎么会为红花会通风报讯？”
陈正德却傲然道：“青儿说是，多半错不了。只是单凭你小子也能打得他招架不住，看来陆老哥这个徒弟教得也太差。”
他年纪虽大，好胜心却极盛，陆菲青当年名声赫赫，他早就想一较高下。只是他夫妻二人和他交情不错，陆菲青的脾气也极附和他“绵里针”的外号，始终连个过招切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大家都收了弟子，霍青桐能胜过李沅芷，在他看来，就和他赢了陆菲青没什么两样。
其实，卫春华和李沅芷的武功大约在伯仲之间，只是卫春华与人交手的经验要比李沅芷丰富得多，而且走得都是两败俱伤的狠绝之势，李沅芷这才吃了亏。
“不过也对，”陈正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语道，“无尘老道在红花会里排行第二，这小子行九，绵里针的徒弟辈在红花会里排行十四，武功不济也是正常。只不知那小子的功夫怎么样？”说着，向关明梅望一眼。
关明梅哼了一声，却不理他。她当然知道丈夫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谁？霍青桐的身手比李沅芷好，就算是他赢了陆菲青，那只要霍青桐能赢了陈家洛，岂不是等于是他也赢了袁士霄？想的倒是不少！
只不过，听陈正德所言，卫春华却是不服。若只是他，看在霍青桐的面上，天上双鹰无论出言再无礼，他也只当是敬重前辈，多加忍让。可言及红花会的兄弟，卫春华却不由出言辩驳：“几位哥哥的武功都远在我之上，可红花会中信义为重，却不是按武功来排序次的。十四弟出身武当，乃名门子弟，虽然年纪轻轻，可武功在同辈人之间早就出类拔萃。”
“你是说我老头子以大欺小？”陈正德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吹胡子瞪眼。
卫春华不声不响，干脆给他来了个默认。
见丈夫语塞，关明梅傲然回道：“小子莫逞口舌，不用我们老头子老太婆出手，青儿的功夫就比你高多了。此番若不是我们，而是真要是遇到了敌人，青儿还要你护着？”
见妻子回护，陈正德一下子高兴起来，连忙附和：“小子乱逞英雄，若非我老头子手下有数，你的小命……”
卫春华却是不以为然：“我们仓促遇袭，多有不备。霍姑娘曾几番相救，如今以我一条性命换她多几刻的时间准备，也不算亏。”
此言一出，关明梅不禁动容，口中却还是道：“就如此轻易死了，你们红花会不是还要图什么大事么？你就不管了？”
“难道要做大事，就得要贪生怕死么？”卫春华眉峰一扬，语气仍是淡淡，英挺俊朗的面容尚未恢复血色，却自有一股凛然，“我红花会兄弟上万，个个义气为先，单凭生死有命。驱除鞑虏，复我汉家河山，大业只要还剩一人，便不会绝，与我死又有何干？”
说到这里，他不由向霍青桐看去。
霍青桐正权衡究竟要不要帮忙救文泰来，又该如何救？乌金西斜，漫天的霞光从窗口照进来，在她凝思的侧脸后投下一道绝丽的剪影，竟是说不出的静谧。
卫春华突然想到大漠之上，霍青桐纵马扬剑，衣袂骗飞，一剑斩落兆惠的情形。马蹄声，呐喊声，兵戈相交之声，如鼓如雷。如云一般招展的令旗之中，他第一次见到这世上竟有女子穿行于残骑裂甲之中，竟能自信若斯，英武若斯，昂扬若斯！那一双纤细的肩膀仿佛承载了一片天地，一身浴血，长剑当空，好像从天上引下了一道霞光，粲然耀眼得令人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能看到和霞光一样亮的一双眼睛，镌刻入心。
就在此刻，霍青桐隐约听到天山双鹰“这小子”“那小子”的争论了半天，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眼睛顿时一亮，想到了个绝佳的计策。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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