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剑]翠羽黄衫驯豹记》圆月一弯

12、第十二章

　　霍青桐只有一点没猜对。

　　收到于万亭重病的消息后，天池怪侠袁士霄亲自陪着陈家洛东来，出手杀了那贼人的，不是赵半山，恰是这位和她师公喝了大半辈子醋的武林前辈。

　　然而，想到师父师公为了他闹了半辈子的脾气，连最后临死也赌着一口气，她心里难免对这位武林前辈存有芥蒂。因此也不提当面拜谢的话，只谢了红花会诸人，便带着妹子到道观的客房梳洗。

　　“姊姊，你先喝水。”喀丝丽穿着一身白衫，随着霍青桐忙进忙出，递了衣衫又递水。

　　霍青桐确是渴得狠了，接过水杯一口饮尽，喀丝丽拿了杯子转身又去倒。进退转身之间，黑发长辫轻轻在空中划过，又落在肩头，黑白相称，好看得很。

　　霍青桐怔忡了一会儿，在再接过杯子的时候伸手将她拉住。她只有这一个妹子，自小便是族中的明珠，不染纤尘。天知道前一世当她知道妹子被带入乾隆的后宫时有多惊骇忧虑。

　　喀丝丽坐到霍青桐身侧，缠着姊姊问她是如何夺回《可兰经》，又是如何躲避大风暴的。霍青桐微微一笑，将当日的情形慢慢讲给她听。她略去了玛米儿舍身饲敌的悲剧，只讲沿着古城里□□的勇士和暴君抗争，讲翡翠池与世隔绝的碧澈美景，听得喀丝丽连连拍手，心驰神往。她自幼就喜欢听各种族人的传说故事，一心相信这世上神仙鬼神，善恶有报，又素来喜爱美景花草，此时自然是高兴非常，缠着霍青桐回去后一定要带她去。

　　看着妹子晶亮的眸子，清透得仿佛能洗去人心里一切的劳苦算计。霍青桐心中温软，替她理了理鬓侧的碎发，自然是点头。

　　正要再说，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隐隐金刃相击，眉尖微蹙，尚在犹豫是否要出去一看，紧接着便听到了两声犬吠，心中一惊，再无顾忌，急忙冲了出去。

　　道观的大院里，四条身高体长的獒犬狂吠不止，一个秃头红脸的老头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两柄长剑犹如银河倒泻，和无尘道人及常氏兄弟三人战在一起，劲风激荡，剑影如幕。正是天山双鹰。

　　天山双鹰本是收到了霍青桐的传书，到兆惠的大营接应。不想霍青桐发现了喀丝丽的衣角，心急如焚，唯恐喀丝丽落到什么人手里，耽搁了救人的时间，竟是不等他们来，也等不及再回去寻獒犬，便直接跟了下去。天山双鹰寻不到爱徒，便回去带了几条獒犬出来，凭着气味一路找人。

　　霍青桐要寻找贼人的蛛丝马迹，一路走走停停，而几条獒犬却是毫无停留，两相之下，竟是和霍青桐几乎同时寻到了道观。

　　只不过这夫妻俩素来性子古怪孤高，目下无人，不耐烦和不相识的人客套。此处是红花会的联络地，他们带着獒犬径直往里闯，红花会诸人自然是要阻拦，哪知这么一拦，天山双鹰更是认定了这些人扣住了他们的爱徒。一言不合之下，本想强闯，却不想对方竟是高手林立。以二敌三之下，堪堪打了个平手，更有赵半山和陈家洛负手站在一旁，凝神掠阵。

　　本来，若是陆菲青还在，他和天山双鹰乃是旧识，也不至于就一定会打起来。可陆菲青已经和章进一起，作为第一拨出发前往救援文泰来了。

　　“师父！”霍青桐上一世眼见恩师自刎于前，此番再度见到，心中怎能不欢喜？她本就是打算找到了喀丝丽后便要会玉旺昆好好陪师父师公，要不是听到这几只獒犬的吠声，又怎能想得到他们竟来得这样快！

　　听霍青桐这一声叫，陈家洛顿知这其中必有误会，连忙叫道：“道长，五哥六哥，是自己人，请住手吧！”

　　然而陈正德和无尘都是奇绝莫测，以快打快的剑法，本就是剑逢对手，无尘多年来难逢敌手，陈正德更是杀得性起，又怎能说停便停得下来？他们不停，关明梅自然也不会停，常氏兄弟闻言手腕翻转，才缓了一招，关明梅的剑招连绵，剑锋已是向无尘递去。常氏兄弟暗骂一声，心有灵犀，双双又错掌而斗。

　　霍青桐见他们丝毫没有停手的样子，眉峰一挑，长剑出鞘，足尖一点，身形犹如飞鸟凌空，掠入战局。

　　本就是以三敌二，霍青桐这一插手，赵半山却也不好阻拦，只陈家洛惊叫一声，拦住了跟着霍青桐一起奔过来的喀丝丽。

　　一招三变，一剑如电，霍青桐身入战局，剑尖疾颤，剑锋翻转，恰逢无尘身形前窜，一剑疾刺，霍青桐侧身绕过，长剑轻折，刺出去的一瞬间忽地轻飘飘一变，斜斜划到无尘的手腕。

　　无尘见她剑锋变化，正是天山双鹰一路，剑法精妙，显然是得了双鹰真传，不由叫了一声：“来得好！”手腕一抖，不退反进，剑尖倒转，反刺向陈正德的肋下。陈正德剑身一侧，挡去无尘的剑锋之时，也同时封住了霍青桐的剑路。

　　然而霍青桐手腕一翻，却转到了两人身后，三分剑术剑势再变，竟是将常氏兄弟的上下三路笼入了剑风之下。

　　这一变招非攻非守，却是迅捷无比，又自然顺畅得犹如行云流水，出招的部位，变招的时机，无不恰到好处，令一边观战的赵半山和陈家洛也不由暗暗叫好。

　　常氏兄弟的黑沙掌法以掌力为长，两人一进一退，一攻一守，掌影翻飞，反攻了回去。

　　一时之间，院子里内劲激荡，剑光掌影，剑锋如同割破空气一般发出嗡嗡龙吟，两股几乎一模一样的雄浑掌力飞绞攀腾，沙石飞扬，惊得犬吠也愈发高亢，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霍青桐的剑招也越来越疾，到了后来，只见剑尖闪闪，冷光如电。将玉峰之中的掌法和三分剑术融合在一起，前一世她和无尘喂招的时候就兴起过这个想法。只是那时恰逢陈家洛冒险独自赴北京，她完全没精力细细琢磨。这一次，天山双鹰，无尘和常氏兄弟，这五人俱是当世数得上的高手，她插手到这五人的一团乱战之中，便将这个念头带了出来。

　　以剑为掌，本是锐利有余，威势不足。好在三分剑术本来就以变幻为长，玉峰里的那套掌法取的也是羚羊挂角，变幻有心之意。两者相融，霍青桐借着犬吠声的节奏停顿，起初剑招之间还有几分滞涩生疏，但翻翻滚滚，百招之后，逐渐回旋如意，进退趋止，莫不畅然。

　　无尘和常氏兄弟都没有想到这个清丽秀美的回人少女竟然剑法精妙如斯，心中震惊，却不想天山双鹰心里更是诧异。霍青桐的剑法，看似他们所授的三分剑术，可其中曲折变幻却分明不是他们交的。

　　高手过招，容不得半点疏忽，本是势均力敌的局面，他们心神一分，手上的势道便稍缓了须臾，然只这眨眼间，嗤嗤两声，紧跟着当的一声脆响，陈正德的右边衣襟被无尘一剑穿过，无尘的道袍也被关明梅削去一角，陈正德的长剑则被霍青桐架住，剑尖疾颤，正停留在常伯志喉前一寸。

　　“小女娃好俊的功夫。”双方罢斗，无尘不由对霍青桐的剑法大加赞赏。陈正德哼了一声，正要还顶他一句，却不防霍青桐忽然身子一晃，整个人向后便倒。

　　“青儿！”关明梅骇了一跳，连忙一把扶住她，低头见霍青桐满头的汗，脸色苍白，回头便向陈正德喊道，“老头子，废话什么，他们伤了青儿！”

　　陈正德眉毛一竖，正要挺剑再斗，赵半山一个箭步掠到霍青桐身侧：“两位且慢，霍姑娘是斗得急了，内力耗损过度，让她调息一下便好。”

　　说穿了，就是脱力了。

　　霍青桐剑法精奇，可到底年纪还小，内力不足，方才一番剧斗，无尘和常氏兄弟并天山双鹰俱是内力深湛，唯独她明明剑法纵横，却到底是被剑风掌力逼得后劲不足。若非双方在这个时候罢手，再过个五十招，估计她也再难握住长剑了。

　　霍青桐眼见着双方又要打起来，连忙摇头，扯着关明梅的衣袖连连摇晃：“师父，我没事。”说话之间，只觉得手臂酸软，眼前直冒金星，嘴角却止不住地高高扬起，头也靠到了关明梅的肩上。

　　关明梅和陈正德两夫妻并无子女，平日里便一直将霍青桐当做了亲生女儿，原本这个女徒弟虽然聪慧过人，自小行事却太过沉稳，极少有这等小女儿的情态，关明梅不禁一怔，心里不放心，亲自替她把了把脉，只觉得爱徒脉象虽然有些散乱，却是一下一下的有力得很，知道赵半山说得不错，这才向他点了点头，叫霍青桐不要费神，只管先静心调息。

　　无尘见霍青桐没事，拂了拂缺了一块的衣角，颇有些意犹未尽，向陈正德道：“怎么样，还打不打？”

　　陈正德横了他一眼：“我们是找徒儿来的，现在徒儿找到了，又不是你欺负她的，我做什么还费力气和你打？”

　　无尘不由一滞。这话他要是应下来，旁的也算了，岂不是等于是说自己欺负了霍青桐？

　　这又叫什么事！

　　无尘心中郁闷，摇了摇头，只能颇为遗憾地收剑回鞘。

　　霍青桐此时已经调匀了呼吸，闻言不由莞尔：“道长剑术高明，只是我师父师公向来一心，我们不好以二敌一，叫道长吃了亏，还是等贵会救回了文四当家，我们人数相同了再比一场，好不好？”

　　她语声清脆，未语先笑，不说方才红花会以三敌二，只说天山双鹰不愿以多欺少，又点明了红花会目前应当以营救文泰来为先，有礼有节，进退得当，又丝毫不示弱与人。红花会中，多得是粗莽豪侠，纵使有像徐天宏这般精细的，却又不会这样软言相劝，她这一说，倒叫人想起了同样聪慧灵透的骆冰来，更是想到了文泰来夫妇此时身在险境，不由人人黯然生愧。

　　常氏兄弟话不多，却是同时向她一抱拳：“多谢！”

　　霍青桐不敢居礼，也还了一礼。

　　无尘却长叹一声，向陈正德道：“你这老儿，若是和我比教徒儿的本领，我可是要输得一塌糊涂了。”

　　“那是！”提及霍青桐，陈正德很是得意。